裴子宋：“……”

曹沉：“……”

“得郡主慷慨解囊，此事定可辦，下這就去安排。”曹沉告退。

等曹沉走出正堂，姜稚問裴子宋：“你看這位曹司馬可不可靠？”

裴子宋回想著道：“此人行事老練，十分縝細致，今夜朱刺史失蹤的消息一來，他第一反應便確認刺史印可有丟失，得知糧倉被燒，又第一反應派人去查看軍械庫是否出了岔子，聽說前任刺史被罷免之后，當地山匪也是他一力清剿，只不過他只干實事，不曾居功，明面上政績和功勞都是朱刺史的……總之目前看來應當是個可靠的，不過……”

經歷過魏寂的事，裴子宋和姜稚都有點杯弓蛇影，畢竟一開始他們也覺得魏寂看起來是個可靠之人。

裴子宋垂眼看著姜稚：“這位曹司馬看你眼神古怪，還是由我去打道，如今刺史長史都不在了，之后你便坐鎮衙，我跟著曹司馬去外頭，能做的你都已經做了，好好睡一覺吧。”

聽見“睡一覺”這三個字，了一整夜的疲倦如水涌向四肢百骸，姜稚強撐的意志坍塌下來，瞇著眼點了點頭。

拖著沉重的腳回到后院，姜稚被驚蟄伺候著換下一染的衫，走到面盆架前洗手。

面盆里盛的是純凈的水，看著看著卻好像了濃稠的，還有一顆頭顱浸泡在里頭。

姜稚一個激靈收起手，急忙退后，著氣盯住了那盆水。

“怎麼了郡主？”驚蟄嚇了一跳。

眼前猩紅的畫面消失不見，分明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面盆。

姜稚著眼睫，搖搖頭示意無事：“就是有點——”話未說完便轉頭扶著架子干嘔起來。

驚蟄慌忙去拍背脊。

胃腹空，姜稚一連吐了幾次，只吐出幾口酸水。

驚蟄心疼地遞上一盞熱茶，眼看郡主沒哭，都想哭了。要震懾搖的士兵，非斬首酷刑不可，郡主為表決心也不能怯，竟直到此刻才將這酸水吐出。

姜稚接過熱茶捧在手心，漱過口緩了緩勁。

“郡主，您沒事吧？”驚蟄看著白得像紙一樣的臉。

“他不在，我不能有事的……”

姜稚抬起眼向窗外西北的方向，夜深濃，黎明未至，當真是好漫長好漫長的一夜。

今夜在軍營說的話看似底氣十足，卻沒敢加上一句時限。

三七與說了，玄策軍的騎兵在一人多馬、舍棄輜重的形下，一晝夜至多可急行三百余里，然而那是一晝夜，不可能連續三晝夜如此不眠不休地急行。

所以，即便元策在京畿落難的當日得到調令，從姑臧到杏這一千來里，最快也要六日。

六日都已是掉隊、損耗七八兵馬的代價，也就是說，一萬騎兵從姑臧出發，真正能在六日之抵達杏的人馬最多只有三千。

更何況玄策軍本不可能那麼快得到調令。

相信他一定會全力趕來，可是萬水千山，鞭長駕遠，和杏要撐過的日子……恐怕還有很多。

翌日午后，姜稚在一陣號角長鳴聲里驚醒過來，驀地從榻上坐起。

耳邊嗡嗡作響，一瞬間竟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因為這樣的夢在這一覺里，姜稚已經做了太多太多次。

怔神間，驚蟄的聲音在外間響起，似乎在問三七“多人馬”。

姜稚清醒過來，掀被下榻：“叛軍打過來了嗎？”

驚蟄聞聲快步里：“郡主，應當是附近州治被攻陷，叛軍騰出兵力集結向我們，眼下約莫兩萬人馬在攻打南城門。”

姜稚臉發白地扶住了手邊的床柱。

“郡主別擔心，三七說曹司馬曾有過守城經驗，從昨夜到今天白日已經帶人做足準備，能扛得住。”

姜稚抿著點點頭，飛快穿戴洗漱，匆匆用了幾口飯食出了廂房，去前院衙坐鎮。

裴子宋去了外頭和當地吏一起清點資，今日只剩一人等在這里。

或許是南城門離衙近，也或許是敵軍兵力翻了倍，再次坐在這里已經聽得見城頭的喊殺聲。手邊茶盞里的水也比昨夜波得厲害許多。

姜稚閉眼聽著那些巨浪滔天般的靜，仿佛置于一葉扁舟之上，一顆心洶涌起伏，始終落不到實。

日頭從正當空慢慢西斜，喊殺聲卻依舊震天地。

金烏西墜時分，幾道腳步聲響起，姜稚驀然睜眼，看見三七帶著幾名駐守在衙的玄策軍走了進來。

“戰況如何？”姜稚起問。

三七摘下頭盔夾在臂彎，滿頭的汗如雨而下，了口氣道：“夫人，叛軍昨日被我們重創，今日新到的援軍戰力格外兇猛，眼下兩邊僵持不下，為減我軍損耗，小人想聲東擊西，率兵往北城門攻出去打一場奇襲戰，敵人陣腳，您這邊留的幾人擅奇襲，小人過來與他們商議戰，也向您請示是否可以參戰。”

“你們可有把握？”姜稚蹙眉看著三七，一指桌案，“先商議，若有把握便去。”

幾人鋪開地圖，頭頭商討起來。

“走這個水關是最快的。”

“但如果這邊殺出一支隊伍就沒有后路了。”

“可能讓斥候偵察到這一片的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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