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稍微坐直了些，心中猜到謝文釗想說什麼，問：“那侯爺的意思呢？”

謝文釗道：“霽雪院不錯。”

“想住我這兒？”孟弗問。

謝文釗點了點頭，孟弗正想要問問曲寒煙能否住得慣側院，又聽他道：“府里其他的幾間院子，你可以隨便挑。”

孟弗沉默。

孟弗一個正妻，卻要給一個妾室讓位，這是何等可笑之事。

見孟弗不說話，謝文釗繼續道：“我知道你素來大度，明白事理，不會在意這等小事，寒煙那里實在沒有辦法了，這兩天人憔悴得厲害，待你見了也定然會心疼，其他的院子都找人看過，總是差了些，你若覺得府里的其他院子不合你的心意，到時我出錢給你重新修座院子。”

他說了這麼多，床上的孟弗始終沒有開口，謝文釗突然覺得不自在，孟弗這樣平靜，倒顯得他像個傻子，他的表逐漸冷淡下去，他對孟弗道：“你不想換就算了，就是間院子而已。”

孟弗忽然間頭疼得厲害，應該做一個事事順從夫君的好夫人，做一個人人稱贊念的當家主母，但是然后呢？做到這一切又能怎麼樣呢？

孟弗有些茫然。

最后，對謝文釗：“讓我想想吧。”

謝文釗表和了些，似乎有些疚，他抿了抿，語氣有些生地說：“現在不是很急，你慢慢想，等你病好了再搬也不遲。”

孟弗應了一聲，謝文釗覺得這事應該是了，之后隨口囑咐了兩句，便從霽雪院離開。

他離開不久，侍青萍端著藥碗從外面走進來，站在床邊道：“夫人，該喝藥了。”

話音落下，一陣錚錚琴聲從汀水閣的方向傳來，曲寒煙住在那里，這琴自然也是彈的。

青萍偏頭往外看了眼，隨后不忿道：“彈彈彈，就知道彈，夫人您彈得比好多了，您為什麼不彈琴啊？從您嫁進來，奴婢就再也沒聽您彈過琴了？明明侯爺那麼喜歡聽琴。”

孟弗沒有回答青萍的問題，手接過藥碗，把碗中湯藥喝盡。

喝了藥孟弗又有些困倦，臉上依舊泛著病態的白，剛要躺下歇息，外面就傳來姨娘們的爭吵聲。

青萍說替出去看看，然而時間過去許久，爭吵聲仍沒有停止。

孟弗仰起頭，面無表地向帳子頂上的芙蓉花，這兩年來，越來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被縛在一張厚厚的殼里面，四面八方都是堅固冷的墻壁，無法活，無法呼吸，好像注定這一生都要被囚在里面，直到頭發花白，牙齒落，直到呼吸和心跳全都停止，的棺槨長埋地下，都沒有辦法掙出來。

那些嘈雜的聲音在耳邊漸漸遠去，忽然想起十三歲那年的上元節，與家人走散，沿著郊外的那條潯河一直向南走，河面上漂浮了許許多多的河燈，像是天上的星星落進了水中，有黑的年坐在高高的河床上，他冷著臉，一副誰也不想搭理的模樣。

十三歲上元節的晚上差點死在一群流氓手里，是年救下了。

那是離掙這個樊籠最近的一次。

年將錮的鐵墻撕出一道口子，亮晶晶的星星順著那道裂口掉落進來，猶豫地出手，可是最終沒能握住它。

如果有一天還能再見到那個年，他見到這樣的自己，一定會很失吧。

孟弗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沉沉暮在皇城的千重宮闕上，紫宸殿里燈火通明，年輕的天子坐在長案后面，迅速翻看眼前的奏折，隨著翻過的奏折越來越多，他的臉也愈加沉，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來。

終于，他忍不住怒火，將手中的奏折往地上重重一摔，騰地站起，背著手繞著長案開始轉圈。

太監高喜邁著小碎步趕跑來：“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醫說了您最近不要怒，對您不好。”

李鉞聽了這話反倒更加生氣，他指著地上的奏折，怒氣沖沖道：“是朕想要怒的嗎？你看看他們說的什麼話？圈里的豬的都比他們好聽！過年殺豬的時候怎麼不把他們一起給宰了！”

高喜一個太監這個時候可不敢隨便。

“不想考績？”李鉞扯著角冷笑，“呵，一個個說的冠冕堂皇，心里盤算的小九九朕會不清楚？”

聽到李鉞的笑聲，高喜跟著后背一涼，他勸道：“陛下您先消消氣，消消氣，您這上還有傷呢。”

李鉞上的傷是前幾年在北疆打仗的時候留下的，后來好不容易找了位神醫能給治好，只要求他在三個月不能怒不能上火，結果這傷是拖了三年還沒痊愈。

“有就有吧！不治了！”李鉞惱火道，“整天看著這些蠢貨，朕氣也氣死了。”

這哪兒能不治？這位陛下脾氣一上來跟個小孩似的，高喜心道這明日得跟神醫說一聲，三個月又得從頭算了，眼下還是得先讓陛下息怒，他道：“或許明日早朝諸位大人就明白過來了。”

李鉞斜睨了高喜一眼，又呵了一聲，高喜這還沒睡覺就開始說夢話了。

高喜被他這一看，頓時覺得自己脖子也涼了。

第2章

晨曦的在碧的瓦片上輕盈跳躍，宣平侯府的下人們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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