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喬母醒了。

喬恩一直守在旁邊。

“媽，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瞞。”

喬恩道歉。

這灘渾水，趟得太深，想要全而退，沒那麼容易。

不願家人累，可對方下手太狠，防不勝防。

喬母紅著一雙眼，死死地瞪著喬恩。

突然，揚起一隻手，“啪”地給了喬恩一個耳。

長這麼大，喬母第一次對手。

喬恩沒躲，更沒疼。

“恩丫，你太讓人失了。”

喬母哆嗦著訓斥。

喬恩低垂著眉眼，沒吭聲。

一直以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三年前跟周夫人簽了賣契，只跟喬母說自己遇到了好東家。

喬父是怎麼從死神手裡活命的，喬母不知，喬恩也從不講。

甚至，連喬父換了一個腎，都沒有告訴喬母。

只是單純地以為，喬恩運氣好，能力強。

可不知喬恩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離開南辰，喬恩不敢告訴家人。

去做公關，更不敢提。

喬父是人尊敬的老師，喬母也跟著了一輩子榮耀，他們沒法接喬恩的大逆不道。

“你怎麼能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你爸平時都是怎麼教導你的？恩丫，你這是打我跟你爸的老臉，你讓我們以後怎麼活？”

喬母一聲接一聲質問。

喬恩答不上來，做這些決定時，想不到這麼多。

“媽，對不起。”

只是不住地道歉。

喬母氣惱，從病床上下來，丟下喬恩，回了喬父的病房。

“他爸，咱們不治了，的錢不乾淨，咱們回家！”

喬母在氣頭上，手就去拔喬父手臂上的針頭，嚷著非要帶喬父離開。

喬恩快步進來，要阻止，喬母不依。

“你的錢髒，我跟你爸不要。”

喬母哭著吼道。

這世間最傷人的，是你在乎的人手裡的那把劍。

喬母哭，喬父的眼圈也紅了。

唯有喬恩立在那裡，一滴淚都沒有。

“媽，你坐下，我有話要說。”

喬恩起，反鎖了病房門。

喬母抹著眼淚，側著坐下，心裡怪喬恩。

喬恩拉了一把椅子也坐下來，開啟手機，將銀行卡賬單都拉了出來，每天都是流水似地往外掏錢。

“對不起，很多事我瞞了你們。我爸得的不是普通的腎病，他是雙腎衰竭，不換腎，活不了。我沒跟你們商量就把自己賣了，爸，我只想讓你好好活著。”

“阿德欠的三百萬，我掏空了老底，也填不上那個窟窿。媽，我沒做小姐，我做的是公關，憑自己本事掙錢，這錢不髒。”

“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可你們對我有養育之恩。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最在意的人，我只想你們都好好的。”

喬恩的話音未落，喬母已經泣不聲。

“恩丫，你為什麼不早說？”

喬母抱住喬恩，一直哭，一直哭。

手輕輕拍打著喬母的後背，“媽，我沒事兒，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病床上，喬父張著，他說不出話來，卻是老淚縱橫。

喬恩替他拭去淚，強力出一抹笑來，“爸，好好養病，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喬父點頭，口水、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門口，一道瘦削的影一閃而過。

喬恩不曾留意。

夜深，人靜。

喬父和喬母都睡了，喬恩卻睡不著。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一件跟著一件，一環接著一環。

縱有三頭六臂，也疲於應付。

去樓下買了咖啡，乘坐電梯忘了按樓層鍵，一不留神坐到了頂層。

於是，喬恩端著咖啡，便去了天臺。

天臺空曠，一個人都沒有。

找了個僻靜坐下來。

遠是城市的喧囂，霓虹閃爍，燈火通明。是貪又想逃離的世俗煙火氣。

而更遠，則是星辰大海，是銀河閃耀，是不可及的神明與聖潔。

喬恩抿了一口咖啡，冰式，沒有加糖。

苦的味道在舌尖縈繞，一點點蔓延進心裡。

“是你？”

正仰著頭尋找北斗七星的位置，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喬恩回頭，就見丁浩也捧著一杯咖啡朝這邊走來。

“丁醫生還沒下班？”

喬恩沒起，舉了舉咖啡杯，隔空打了招呼。

“苦命的打工人要值夜班。”

丁浩貧，大長一彎，一屁就挨著喬恩坐下來。

往旁邊挪移一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丁浩鼻翼裡發出一聲輕笑。

喬恩距離重，這事兒無解。

他沒繼續往上，喝了一大口咖啡，將杯子放在地上，四仰八叉地靠在欄桿，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你累不累？”

喬恩抱著雙膝，仍眺著遠。

“累。”

輕舒一口氣，應道。

人茍活於俗世，被慾驅使，怎能不累？

“找個人嫁了吧。”

丁浩腦回路奇特，他側頭，看向喬恩，冒出標新立異的話語。

“嫁禍於人？”

喬恩反應快。

和丁浩頂多只算醫患關係，這些有失分寸的話題不適合聊。

所以，想轉移話題。

但那晚的丁浩很奇怪，他明知喬恩不想聊，卻生生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我是說你找個好人就嫁了吧！有人替你分擔，你可以不用這麼累。”

喬恩笑了，大笑起來通常都是眉眼彎彎。

“丁醫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等我找到那個好人再說吧。”

夜風有些涼，喬恩端起咖啡，起要走。

不的人，不適合言深，尤其是夜晚。

剛走了兩步，丁浩單手撐地，也起了。

“你看我怎麼樣？我自詡不算什麼好人，但絕不是什麼壞人。你要是肯嫁給我，食無憂是基本，護你周全是責任。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相夫教子，做我背後的人。我向你保證，跟了我，沒人敢欺負你和你的家人。”

丁浩目灼灼，邪魅的眸如同暗夜，他單手斜在兜裡，盯著喬恩的背影，等著回應。

不得不說，丁浩丟擲的餌很人。

可喬恩不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不相信男人的誓言，更不會因為一時不濟，就將旁人當做救命稻草。

沒停頓腳步，只當丁浩開了個玩笑，走得又輕又快。

“丁醫生，謝了。”

“你不要對周津安癡心妄想，他不適合你。”

丁浩被拒絕，心有不甘。

他的聲音追著喬恩的背影一直到樓梯口。

喬恩微微地停頓了一下，沒回頭。

“與他無關，是你的背不夠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