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新娘》第509章 醒來

林中風大,一人一馬顛簸在黑夜裡,茫茫然失去了方向.花溶伏在地上,仔細聽了聽地麵上落葉的風聲,這是從大蛇部落學來的辨別方向的另一種方法.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拿定了主意,一徑往偏南方向而去.

出了叢林,視野頓時開闊起來.花溶勒馬,才發現已經到了上次和耶律隆續戰的附近.到了這裡,距離秦大王所駐紮的野人部落就不會太遠了.緒稍稍振,縱馬就往前奔去.

一堆碩大的火堆,空氣裡都是彌散不開的腥味.這是野人部落遭遇的第二次重大打擊.兩次都是和金軍作戰,金軍雖然也為此先後付出了好幾萬人的代價,可是,他們和野人不同,野人有生力量有限,人數稀,犧牲一個就去掉了一個,所以,再一次目睹父親,兒子或者丈夫的鮮,部落裡一片愁雲慘淡,就連熊熊燃燒的火堆也驅散不了他們的悲哀.更可怕的是,這一次,他們的王躺在了地上,渾傷痕累累,任巫醫怎麼做法,都不能再睜開眼睛.

安誌剛等寸步不離地守在秦大王邊,從早上到黃昏,他對巫醫幾乎要絕了,秦大王始終沒有清醒的跡象.他來自中原,對巫醫是不太信任的,但此時此地又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將各種能收集到的傷藥塗抹在秦大王上,企圖自癒合那些傷口.

到黃昏,他實在熬不住,眼皮倦得一抖一抖的.正假寐時,忽然聽得一陣吵嚷.他睜開眼睛,隻見野人們簇擁著一個子進來,原來是花溶.花溶好不容易尋到這裡,但因為將契約石放在大蛇部落,並不隨攜帶,所以失去了憑證,駐守的野人們第一次看清楚這個如此“奇怪”的子,如見了怪,紛紛攘攘.花溶憑借幾句蹩腳的土語,卻無法表達清楚意思,三言兩語不合,便被土人們揪扯起來,以為是混進了細.

安誌剛大喜,急忙上去大聲道:“快放開,這是貴客,是大王的貴客.”

野人們立刻放開,花溶站穩,服也被拉得七八糟,安誌剛欣喜道:“夫人,你總算來了.”

花溶顧不得跟他寒暄,沖過去一看,隻見秦大王躺在當地土人編織的一種麻氈子上,盡管四周燃燒著熊熊的烈火,他卻手腳冰涼,渾都是跡.他閉,麵如金紙,服被層層劃破,跡凝結,牢固地沾在上,稍一拉扯,就會傷出來.

忽然想起當年被金軍追殺的日子,秦大王也是這樣,可是,那一次,他的傷本沒有如此嚴重.這一次,他究竟還能不能活過來?頹然癱坐在他邊,抓住他的手,淚如雨下:“秦尚城,你快醒來……你不要死在我的麵前……”

鵬舉已經死了,再也承不了秦大王這樣死在自己麵前.抓住那雙毫無溫度的手,恨不得將自己全的力量都傾注在他上,隻要,隻要他能醒過來.

安誌剛見哭得如此淒慘,低聲勸:“夫人,巫醫剛剛看過了,大王他,會吉人天相的……”

花溶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匆匆一別,不料自己和秦大王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見麵.千裡萬裡來遼國,妥善安置小虎頭,甚至留下最重要的幫手劉武照看小虎頭.如此行為,難道真就是為了耶律大用,為了稱霸一方?

誰說又不是為了自己?

往常,自己總是怨恨他毀了自己一生,殊不知,自己難道不也是毀了他一生?

自己每一個生死的瞬間,他都在,如天神一般降臨;可是,他生死的時候,自己卻沒有力挽狂瀾的本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傷,看著他死.

抱著他的頭,淚如雨下.

安誌剛無法相勸,隻能垂手站在一邊,也眼眶濡.

到了半夜,巫醫開始了第三次跳神診治.

花溶退到一邊,默默地看這個一黑袍的巫醫將一種奇怪花蕊研磨的藥塗抹秦大王的通,渾上下,變一種幽幽的紫藍.然後,巫醫麵無表地離開.

花溶急忙檢視,卻見秦大王依舊毫無聲息,所幸鼻端還有一熱氣.從懷裡出一些藥丸,像當初救陸文龍那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扶起他,一腦兒地灌下去.秦大王子沉,抱住他的頭,喂完藥,他一下來,子一,幾乎癱在地上.安誌剛急忙去攙扶,卻嗬嗬笑一聲,因為匆忙,的手竟然到了他的上,到秦大王出的那一熱氣.那是一種生命存在的象征!

他沒有死,秦大王沒有死,也不會死.

渾然忘了安誌剛等還在旁邊,艱難地坐起來,又抱住秦大王的頭,將臉在他的臉上,了滿臉的紫也不在乎,聲說:“秦尚城,你可千萬不要死了.你死了,我該怎麼辦呀.為了我,你就不要死吧.”

這時,才深深會到他的重要,那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是除了兩個兒子之外,唯一的親人.甚至比親人還親.這時,才覺到疲倦,依偎著他的子,方覺得溫暖.花溶的眼皮耷拉著,慢慢也睡著了.

安誌剛抹一把眼淚,拿了兩張氈子出來蓋住二人,悄然退了下去.

又是新的一天清晨.

花溶睜開眼睛,握住那雙無力的大手.坐起,秦大王的子竟然慢慢開始暖和起來.欣喜若狂,可是,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再一他的額頭,果然滾燙.秦大王這是傷勢惡化,開始發高燒了.

“安將軍,快去尋巫醫,大王的傷勢惡化了,快……”

巫醫匆匆趕來,秦大王的頭,又看看他的其他傷口,嘰裡咕嚕地說幾句,臉上出喜.花溶聽不太懂,隻見安誌剛也出喜,然後倉促為翻譯:“夫人,巫醫說,大王已經沒有命之憂了.”

花溶心裡一鬆,嗬嗬笑起來,接過一名士兵遞上來的早餐就大吃大喝.吃完了一大塊烤,停下,看著秦大王,忽然在他耳邊低聲問:“秦尚城,你啊?”拿了噴香的烤放在他的鼻端,想起當年在海島上,自己被他所恐懼著不敢吃飯,他總是會氣地夾一大塊丟在自己的盤子裡“丫頭,你吃”.那是他表達的一種方式,隻知道拿許多服,好吃的東西,強迫自己接.心裡忽然起了報復的心思,現在的秦大王,哪裡還見得一一毫昔日兇悍梟雄的影子?他簡直孱弱如一隻小貓.

一塊放在他的上,他卻不能張開,惡聲惡氣:“秦尚城,你趕吃了”.安誌剛在一邊瞧得分明,不明花溶何以如此“弱智”,忍不住出聲提醒:“夫人,大王現在沒法吃東西.”

微笑起來,卻並不回答,還是將放在他邊,低低威脅:“秦尚城,你若不吃下去,我會你好看.”

到黃昏時,秦大王的子已經不那麼滾燙了,巫醫這才吩咐將他轉移到屋子裡.那是一間寬大的木屋,因為沒法生火,十分寒冷.安誌剛等找了大量的厚氈子,在秦大王健康時,自然足以應付寒冷,可是,他傷重昏迷之下,這些氈子彷彿失去了意義,怎麼都將他的子捂不暖和.

還是花溶急中生智,發現野人們竟然連盆火也不會,就尋了一個大瓦罐,在裡麵新增了一堆燒紅的木炭放在屋子裡,逐漸地便暖和了起來.忙完這一切,安誌剛見灰頭土臉,急忙說:“夫人,你累了這麼久,去歇歇吧.”

花溶搖搖頭,嫣然一笑:“不,我不累.”

這還是安誌剛第一次見到秦大王傷,幸好有花溶在他邊細心照料.見花溶執意不肯去休息,他暗自高興:“也罷,大王一醒來就看見你,一定很開心.夫人,隻是辛苦你了.”

他口口聲聲“夫人”,而非楊三叔等一般“嶽夫人”,花溶覺得有些不自在,可是,此時,哪有心思去糾正這些蒜皮的小事?也不以為意,隻裝沒聽見,見秦大王的手一隻在外麵,便立即出手去,想給他蓋好.

手剛一挨著他的手,便被抓住.可是,他的手卻是鬆的,沒有毫的力氣,抓都抓不穩.但這已足夠令花溶欣喜,急忙捧住他的手:“秦尚城,你醒了?你醒了?”

耳邊,一個似水的聲音不停唧唧喳喳地說話,那麼悅耳,那麼溫存.似夢似醒,不知在何方.秦大王要睜開眼睛,卻迷迷糊糊的,眼皮十分沉重,眼前像蒙了一團大霧,怎麼都散不開,看不清.但卻認識那個聲音,悉的聲音,隔了許多年,千裡萬裡才如此靠近耳邊.

“秦尚城,秦尚城……”

明明就在眼前,卻總是睜不開眼皮,他怒起來,彷彿要揮手趕走敢於阻擋影的一切黑暗,立即抓住:“丫頭,丫頭……”這聲音梗在嚨裡,半點也發不出來,隻能徒勞無力.

奇異的,花溶彷彿聽見了,欣喜地搖抖的手,看他微微跳的眼皮和幾次張開的,在他的耳旁,聲道:“秦尚城,你想說話麼?我在,我陪著你呢.”

他神一鬆,眼皮也不再劇烈地抖,隻是握住的手慢慢地有了一力氣,地,怎麼也不肯鬆開.

一夜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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