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

相比百裏長約的憤怒，北影的緒顯得平靜許多。

他麵帶微笑，指著那條恐怖的傷疤，“若不是他當真手了，我又豈會留下這樣的疤痕？”

“你可知，當時他用了多大力氣？那把菜刀，可是用來砍豬骨頭的！若不是當時有幸逃過一劫，隻怕我早就失去這條了。”

百裏長約：“！！！”

好家夥！

眼下他除了這三個字以外，當真不知該說什麽的好！

半晌，百裏長約才憋出了幾個字：“你師父，當真狠心。”

“也怪不得我師父。”

北影不以為然。

他端起茶杯，將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眼裏看不見怨恨，“我師父雖話說的狠絕，但到底還是於心不忍。因此，出麵救下了我。”

這也是方才北影說的那一句“有幸逃過一劫”。

否則，隻怕他當真就失去一條了！

“還算他有良心。”

百裏長約咬牙切齒道。

他行走四國多年，見過太多殘忍之事。

雖說北影的經曆，別的孩子也有經曆過。

但是對百裏長約而言，他們都不是北影，不是他的堂兄！

他雖瞧著冷漠，但也是個護犢子的。

“這條疤痕。”

北影指著靠近膝蓋的那一條，輕笑著說道，“我清楚地記得，當時下著瓢潑大雨，師父不知所蹤。整整三日，我粒米未進，得頭暈眼花。”

“有了前一次的教訓，我不敢再去。所以……我就去搶。”

百裏長約：“……”

北影師父這哪裏是在培養什麽“獅子”？

這分明是在培養一個小強盜啊！

“那會子我還不滿六歲。”

說著，北影輕輕挑眉，“那會子也就比如今的圓寶要小一些。隻要我自飽一頓一頓，甚至有時候還要上好幾日。”

“因此，我長得很慢，麵黃瘦，比有為還要瘦弱。”

從前賀有為跟著雲綰寧他們來京城的時候，的確是又黑又小的一隻。

雖說他比圓寶還要大一些，但個頭比圓寶矮太多了！

北影搖了搖頭，“估著，我那會子還不如有為呢。”

“我也不敢搶大人，就搶一個小孩子的糖葫蘆。然後被那孩子的父親抓住了，將我用繩子捆起來，吊在樹上狠狠地打了一頓。”

眼下北影說起此事時漫不經心。

但百裏長約很是心疼，不知道那會子的他都是怎麽熬過來的！

那會子的背影，得有多無助啊！

“若不是有個老婆婆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攔，隻怕我那一日當真被打死了。”

北影眼底閃過一霧氣。

雖說事已經過去多年，可見他還並未真正走出當年的影！

“那棵樹下麵，是好大的一堆石頭。那個男人割斷繩子想讓我自生自滅，我重重地摔在石頭上，摔斷了、摔破了額頭，手肘也險些斷裂。”

百裏長約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殘忍如他”，對北影小時候的經曆都聽不下去了！

“本宮明白了。”

他不願意再聽，也不忍心讓北影繼續回想那些痛苦的過往。

於是，他趕說道，“正因如此，我和父皇才想讓你回到北郡。你年經的那些痛苦，都會在今後的日子得到釋懷，這樣不好嗎？”

他知道北影小時候一定經曆了很多殘忍之事。

卻從未想過，是如此的可怕！

百裏長約話音剛落，北影便輕輕搖頭。

他沒有接百裏長約的話，隻繼續說道，“除了這些可怕的傷痕之外，我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不計其數。”

“每一道傷疤都是刻骨銘心，我都深刻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

北影咬牙關，“在百裏潼的孩子們都幸福承歡膝下，錦玉食的時候，我在與野狗搶食、險些被人剁掉小，險些被人挑斷手筋腳筋。”

“甚至，我從未吃過一頓飽飯！最惡心的一次，是被醉漢當街按倒，往我裏撒尿。”

說起這些事，他整個人都在輕微抖，眼底的晦暗怎麽也不下去！

可以想見，這些年來，他是第一次撕開這些早已痊愈的“傷疤”，將鮮淋漓的傷口展現在百裏長約的麵前！

他是第一次剖開心，與百裏長約說起小時候的可怕經曆！

“這一切都因為，那個醉漢說我長得漂亮像個姑娘，遂對我手腳。沒想到我會反抗，也沒想到我是個小子，他才惱怒，當街辱我。”

北影死死地咬著後槽牙，眼中兇一閃而過！

百裏長約一雙眉擰了疙瘩。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隻需靜靜地陪著背影，靜靜地聽著他傾訴過往，他心裏都會好許多。

他也明白，他一定是第一個傾聽北影傾訴過往的人。

就連藍楚楚……或許都不知道這些可怕的事！

“後來我長大了。”

北影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勉強將眼底的濁氣了下去。

即便如此，他的語氣還是染上了幾分哽咽，“雖說當初皇上收養我，原就是我師父一手策劃，背地裏早就安排好了的事。”

“可這些年過去了，我仍是激他。”

這裏的“皇上”，指的便是墨宗然。

“他不嫌棄我的出，不嫌棄我是個又髒又臭的小乞兒，將我帶在邊並讓人教我習武，給了我吃穿不愁的日子，給了我新生。”

甚至後來，墨宗然還放心的把他的影衛給了他。

他雖是墨宗然的隨從，可他心裏明白，墨宗然早已把他當做一家人看待。

正因如此，當初他不顧一切，也想取得墨宗然的諒解！

“若不是皇上，我隻怕也不是如今的北影。”

這些話，是他從牙中出來的，“師父教會我的是冷漠，是蔑視，是殘忍，是可怕。”

“而皇上雖貴為皇上，但他教會了我寬容，教會了我仁慈，教會了我保留心最後那一人。”

百裏長約讚同的點了點頭。

他的老嶽父墨宗然，的確是一位難得的明君，也是一位令人敬仰的長輩！

見北影的緒稍微平靜些許，他這才低聲問道，“你……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