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豆大的燈油，淺淺的照亮了半間耳室。

出紗窗上重重的影子，能從側看出來是一個俏的姑娘。

徐月正在耳室裡面抱著膝蓋，嬤嬤給的藥膏開啟蓋子放在桌案上。

沒有人給上藥，為了今晚的事，夫人只悄悄接了一個人來，還好夫人答應，在長姐三日回門的時候，允許把紅玉帶來。

所以這會兒徐月只能自己給自己上藥。

冰冷還帶著有些刺痛的藥膏落在膝蓋上的紅腫，刺激的倒吸一口氣。

這不算是什麼好的傷藥，但徐月對這個並沒有意見。

以的份，本就可以隨便糙得對待。

膝蓋這塊傷口是裴長意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立刻就青紫一片。

但當時徐月為了不惹麻煩，忍著疼，沒有說。

這會兒真的上起藥來，眼淚都有些止不住。

覺得自己明天大概是走不了路了，除了膝蓋上的傷口之外，整個人腰痠背痛的，很像兒時和母親爬山的景。

累得徐月只想丟了藥膏，立刻趴在床榻上睡一覺。

卻不曾想窗外竟傳來了裴長意的聲音。

徐月登時嚇得一整個機靈，跟只兔子一樣敏捷的離開木凳，往屋子的角落藏起來。

其實和裴長意之間明明隔著一扇不能看見雕花木窗，而且現在下人的耳房裡，擁有正經份的主人是不可能踏進下人耳房的。

但徐月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裴長意的聲音，就條件反的想要躲。

昨日之前還沒有這樣。

大抵是床榻上的回憶實在太不妙，想起來又害怕又的。

裴長意修長的影被燭燈投在紙糊的窗面上，如松如柏，如竹如玉。

姿清朗，是一不可的雪嶺之月。

裴長意問完話，目落在窗前影子上。

那影子了，很快就從窗紙上消失了，似乎在躲著誰。

如果是侯府的下人，並不會這麼沒有禮數。

定遠侯府是個十分講規矩的地方，不僅當家主母，十分古樸嚴肅，所管教出來的下人也必須行得正，站得直。

不可行惡事，出惡言，更不可仗著自己是侯府的家奴狐假虎威，被發現一律發賣。

跟在裴長意邊的小廝見狀冷了臉，規規矩矩道：“世子，我去敲門問一問。”

裴長意麵無表，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徐月在裡面聽著外面對話，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雖然不是在裴長意屋子裡被抓的，但是即使是這樣，還是害怕。

初來侯府，對此地人生地不，更別說是悉侯府的規矩了。

小廝的敲門聲落在沉重的木框門上，就好似落在的心頭。

“裡面是哪個下人不懂規矩，快出來面見世子。”

小廝的聲音不算友善，敲門聲也愈加激烈，大有一種徐月不開門，他就破門而的覺。

徐月只穿了那件紅的裡，與長姐今夜穿得一模一樣，若是貿然開門被人看見，恐怕這件事就說不清了。

裡面的人遲遲不出來，裴長意站在長廊八角玲瓏燈下，有夜風盈袖，將他周都攏了一層寒氣。

也不知是夜太涼，還是他不悅。

就在那扇門都快被震碎的時候，服侍徐瑤夜的嬤嬤終於趕了過來，急匆匆略過徐月，還瞪了一眼。

隨即上前去開啟門。

“大晚上的，勞煩侯爺久等了。”

嬤嬤禮數週全。

小廝見是世子妃邊的陪嫁嬤嬤，也不敢造次，退後一步看裴長意臉。

等了這許久，裴長意自然是知道這屋子裡藏著貓膩。

他其實素來清冷，不太管下人之間的事，定遠侯府這麼大，總有些藏著掖著不能見人的黑暗東西。

只要不舞到主子眼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會兒嬤嬤出來，裴長意倒是覺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或許是還不習慣多了個小妻子，又或者是一直孤一人，忽然在自己屋子範圍多了別人，有些不習慣。

這才讓他停下腳步來，將那細碎聲音聽了去。

想到那聲細碎的聲音，裴長意皺了皺眉。

就好似一隻小貓撓了撓他的心，沒留下什麼痕跡，卻在想起的時候，總覺得蘇蘇的。

“屋子裡是誰？”他冷了冷聲。

“是嬤嬤我的外甥，還沒出閣，所以不敢給世子開門，還請世子恕罪。”嬤嬤是跟在夫人邊的，雖然這件突發的事夫人並沒有代過，但有經驗。

不能將今夜，世子妃帶著妹妹府的訊息聲張出去。

這位裴世子不是個好騙的，索將全部都瞞了。

“請世子恕罪，我們那有習俗說是沾沾新人喜氣，也能覓得如意郎君，所以老奴特意悄悄帶了外甥來，讓新世子妃頭，沾沾大人的喜氣。”

這一番說辭滴水不。

裴長意知道里面是個未出閣的，也便不再多言。

他新婚之夜，對方並未出格，確實不宜見面。

小廝立刻驅趕：“既已經解了誤會，還是快帶人離開，侯府過夜需要牙牌，往後不可隨意帶人出。”

“曉得了曉得了。”嬤嬤陪笑，“這不是王府落了匙，一會兒一開門我便帶離開。”

他們說話的功夫，屋子裡的徐月正慢慢挪到窗前去。

倒不是想要聽，而是想要學習一下，該如何應對這些突如其來的事。

別的不談，往後要在王府生存，需多學些技能。

尤其是應對裴長意的。

想到裴長意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染上的慾，徐月就覺得，此人極難對付，更是要小心為上。

可忘了，自己能瞧見裴長意投在窗上的影子，裴長意自然能瞧見的。

嬤嬤的說辭，裴長意其實並未放在心上。

反倒是目落在窗紙上，彷彿隔著一層朦朧的窗紙，也能瞧見一個躡手躡腳的俏麗影。

這個外甥，到當真是有些膽大活潑。

“什麼時候出府不要，莫要擾了世子妃休息。”

不知為何，裴長意總會忍不住想起剛才的那人。

分明被他弄得累極了，輕輕哭著不要了，卻還是在他進攻的時候忍不住環住他的脖子。

一邊泣一邊嚶嚀。

小姑娘心。

像極了窗後的那個小外甥。

或許，他的那個小妻子在出嫁為人妻之前，也曾這樣膽大活潑吧。

思及如此，裴長意的語氣裡就多了幾分溫，隨後也不再多做停留，跟小廝向天際一抹魚肚白揚長而去。

“他當真囑咐，不可擾了我休息？”

屋子裡徐瑤夜聽說了這事，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卻又帶了幾分小兒的得意態。

瞧瞧，不論昨夜熄燈之後的是誰，後來裴長意明明瞧見的是的臉。

囑咐的也是不要擾了的休息。

徐瑤夜對這個夫君，甚是滿意。晚上心中有一擔憂徐月餡的緒也徹底煙消雲散。

“我那庶妹呢？”

“在耳房睡了。”

“嗯。”徐瑤夜淺淺嗯了一聲，心裡是極其用的。耳房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徐月在那麼仄的屋子裡都能睡著，可見還是隻配住在那兒。

瞧見心好，嬤嬤也就寬了心，多言幾句：“姑娘您現在是世子妃了，一言一行都要有世子妃的架勢。還有半刻鐘就要去給趙氏主母奉茶，您還是要上些脂遮一遮。這也太憔悴了，天可憐見。”

徐瑤夜每日必喝三副安胎藥，但骨太弱，偶爾起還是會有些許墜紅。

也不知這孩子保不保得住。

但不管能不能保住，總要撐過這一個月。

想到這一個月如此難熬，徐瑤夜臉更不好。

喝掉今晨的第一碗藥，任憑嬤嬤給梳起婦人的髮髻，還沒來得及將其他東西收拾掉。

那邊門口的下人便依次垂手：“世子。”

裴長意換了一套青竹長衫，腰間繫著環棕玉佩腰帶，說不出地風流寫意。

但他那雙瞧不出緒的遠山眉眼，卻落在徐瑤夜梳妝檯邊，一個空置的藥碗上。

徐瑤夜登時嚇出一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