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意問得自然，輕描淡寫，神態自若。

可徐月聽在耳裡，卻是無法平靜。

從裴長意裡聽到這句昨夜自己去做了什麼，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彷彿黑夜裡的那些，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頭垂得更低了，一雙眸子只敢看著地面上的皚皚白雪，輕不可聞地說道，“昨夜有些累了，睡得早。”

“累？我以為二姑娘了傷。”裴長意往前走了一步，姿筆，神平淡，眸清冷疏離。

他目力驚人，早看見徐月是紅玉從遠一路扶著走過來的。

紅玉手託在的後腰上，徐月的慢慢地在地上挪著，每一步都走得極其怪異。

“腰疼？”他的聲音清冷冷的，自頭頂傳來，一瞬間就把徐月帶回了昨天夜裡。

腰疼也疼，也不知是拜誰所賜，徐月在心裡暗把他罵了千遍萬遍。

旁人都以為他如謫仙，風霽月，不該凡塵。

唯有徐月知道，月之中，他是如何攻城掠地，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昨夜的覺漫上心頭，有些事在黑夜裡尚能息，白日裡是提不得的。

幸好今日化雪，天寒地凍，才不至於雙頰緋紅。

“不疼。”徐月抬起頭來，看著裴長意淡淡一笑，“世子爺，今日典獄司不忙嗎？”

過去聽聞典獄司非常忙，裴長意忙得總不著家，怎麼天天都見他出現，躲都躲不開。

裴長意還未接話，一旁的裴鈺笑著說道，“忙完了，這幾日可把我們忙壞了，今日總算是休沐了。”

徐月心口一震，還以為是遇到他們兩個出門，想不到他們竟是回來了。

那今日，豈不是要和裴長意麵對面練字？

他學識淵博，若有他指點，自己的確能學到不東西。

可今日徐月總覺得裴長意有些怪怪的，說不出是哪裡奇怪，讓不安。

徐月臉上一閃而過的失，盡然落在裴長意眼中。

他角的笑意全然消失，周深的溫度，陡然低了幾度。

“既然沒傷，為何今日練字遲到了？”

裴長意由上而下，細細打量了一眼，不依不饒，“你的怎麼了？可是昨夜吃，扭到了？”

“二姑娘，原來點心你自己吃了？”裴鈺一臉恍然大悟，善解人意道，“二姑娘，原就是你自己做的點心，不必吃的。”

徐月滿臉通紅，被裴鈺一番搶白，讓都不知自己該如何解釋。

耳畔驀地響起裴長意清冷的聲音，“或許二姑娘吃的，並不是自己的點心，只能吃。”

這話聽來總覺得意有所指，還有一怪氣。

徐月似有所覺地抬頭去，裴長意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正面無表地盯著，薄薄的，微抿的弧線出冷漠的氣息。

徐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得罪了他，雖說他一向冷淡，可還是很明顯到了不同。

徐月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想要離裴長意遠一點，只是想要明哲保，不是想得罪他。

抬頭，淡淡一笑，“世子爺開玩笑了，在侯府裡何須吃東西。我昨夜有些不適，早早便睡了，什麼都沒做。”

不知是因為太冷了，還是因為心煩，徐月的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裴長意淡淡掃過一眼，抬步往前走去，“走吧，回書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裴鈺覺得他們三人在雪地裡走得比典獄司池塘裡的那隻烏還慢。

越走越慢，自己都快抬不起步子了。

可裴長意走得淡定自若，裴鈺也不敢多。

好不容易走回書房裡，青蕪迎上前來，幫徐月下了斗篷，有些詫異，“二姑娘，您沒把披風帶來嗎？”

披風？

徐月的臉微微一紅，衝著青蕪搖了搖頭。

“無妨，先穿我的吧。”青蕪下了自己那件青底白鶴，淺淺笑著把徐月裹了個嚴嚴實實。

徐月極白，配上青披風，越發顯得如凝脂。

下斗篷進了房裡，人一暖和，徐月覺到腰和都彷彿失去了知覺，讓無法彈。

青蕪瞧出了一不對勁，一言未發，小心地扶著徐月在桌案邊坐下。

握起了筆，徐月全神貫注開始練字，上的痛楚逐漸減弱。

“青蕪姑娘，今日這字帖是什麼呀？這些字我都認識，可意思好像有點讀不明白。”

徐月好學，每日不是在練字，總會讀一讀背一背。

的這些小心思，裴長意似乎早就發現了。

除了第一日那本裴長意日常的字帖，後頭的都是據此刻能讀懂的，安排了一些簡單的字帖。

“孫子兵法。”

聲音是從屏風後傳來的，雖冷若冰霜，卻沒一不耐。

徐月寫得太認真，竟未發現，不知何時青蕪站到了書房門口。

興許是因為隔了這一層屏風，徐月面對裴長意，沒有了方才的那般張。

徐月壯著膽子開口問道，“以正合，以奇勝，這一句我不明白。”

前幾日練的詩冊，多是朗朗上口。除了那人教過的，其餘那些多，讀上幾遍也總能意會一些。

可今日這本字帖，看不懂。

原來是孫子兵法，不說看不懂，只怕是那人也沒有讀過。

裴長意並未嫌蠢鈍，“以正合，這裡的正，指得是正規，正統的戰佈置，是穩固基礎，確保戰場上立於不敗之地的關鍵。”

“以奇勝……”

裴長意解釋地詳細，耐心細緻還舉了不例子分析。

徐月聽得認真，將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在心裡。

不知從何時起，裴長意似乎了的先生。

徐月想到這，臉微微一紅，提高了聲量說道，“多謝二公子賜教。”

裴長意並未接話，屏風後的臉愈發難看。

避嫌，送走披風，若不是外頭冷，只怕絕不會進這書房裡讀書。

不說旁的子，便是的長姐，也一心想要進書房。

可旁人在意的東西，徐月好像都不在乎。

他端坐在屏風後面，微微蹙著的眉冰涼而冷漠，眉梢微微帶怒，不似往常的清遠疏淡。

他眼裡什麼緒都沒有，只是眸漆黑深沉，讓人一，看不見底。

徐月收拾著東西，有些猶豫地半靠在桌案邊上。裴長意不，若是離開，總覺得是對先生不敬。

緩緩解開披風放在桌案上，準備還給青蕪。

披風剛到桌案，就聽裴長意冷冷的聲音傳來，“既然喜歡，為何不要？”

徐月形一，心裡咯噔了一下，頭腦空白了一瞬。

並不知道隔著屏風，姿朦朧，像極了燭影晃時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