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中醫院、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

時間，半夜12點。

值班護士包靜、于芳芳正在護士臺寫著護理記錄，一邊寫，一邊還時不時抬頭看看眼前的一排保溫箱。

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是集中治療危重新生兒的病室，

像一些糖尿病母親新生兒、重度妊高癥母親新生兒、重度貧母親新生兒、心臟病母親新生兒，

以及存在缺缺氧腦病、吸肺炎、胎糞吸綜合癥、顱出、缺氧導致的心臟、腎臟、DIC等多臟損傷的新生兒等等。

所以能進這個病房的小寶寶就沒一個是正常的，而且都是病危急的，但卻能有效降低嬰兒的死亡率。

也虧得陳棋能拉來贊助，一口氣搞來了30個保溫箱。

然后讓越中地區新生兒的死亡率一下子從34.68‰，直線下降到了11.9‰

盡管與后世4.9‰的數據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在1990年已經夠可以了。

要知道在1990年全國能配備新生兒監護病房的醫院沒幾家，地市級醫院更是一個沒有，越中醫院又走在了全國領先的地位。

陳棋憑這一點就功德無量，挽救回了多小寶寶的生命。

為了給新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嬰兒倒時差，半夜的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燈會全關了，只留下一些夜燈。

而且由于藥的作用，這些小嬰兒們往往不會像平常那樣日夜顛倒，大哭大鬧，加上半夜不用開展醫療服務。

所以值夜班的護士相對會輕松很多，包靜和于芳芳兩人還在小聲聊著八卦新聞，其中就有“院花”何佳離婚的事。

“我聽說陳院長當初就反對，是何佳自己不聽非要嫁。”

“喝喜酒的時候我看到過，新郎的確很帥，可惜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嘻嘻。”

“不過平家人也不是東西，這哪騙婚也沒啥兩樣了。”

就在兩個小姑娘聊得愉快的時候，突然兩人就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貓聲。“喵~~喵~~~”

一下子就讓兩個護士警覺起來。

“咦，芳芳你聽，怎麼有貓的聲音。”

“對哦，好像真有貓，啊呀麻煩了。”

這病房里可住著30個新生兒，萬一跑進來一只野貓，把小嬰兒給咬傷了，那倆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護理部非活撕了兩人不可。

“喵~~喵~~~”

“快，快去把野貓找出來。”

“奇怪，這野貓是怎麼進來的？”

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可是封閉式的，門窗幾乎是不打開的，就是為了怕保溫箱里的小寶寶著涼。

于是兩個小護士拿著手電筒，彎著腰走進病房，然后順著燈到找野貓，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有影子。

“包靜，你找到了沒？”

“沒有啊，小貓去哪了？”

就在兩人尋找的時候，貓聲停止了，兩個氣急敗壞的小護士剛坐下，病房又傳出了一陣貓聲：

“喵~~喵~~~”

包靜和于芳芳互看了一眼，拿起手電筒又快速沖進病房，想第一時間找這只該死的野貓找出來，可是找了半小時，除了偶爾有嬰兒啼哭聲外，其他哪里有野貓的影。

等兩個小護士再次坐回到護理站時，已經罵罵咧咧了。

“該死的野貓，被我抓到了我非打它一頓不可。”

“就是，明天跟劉主任匯報一下。”

“行。”

兩人說著話，突然貓聲又一次出現了：“喵~~喵~~~”

包靜和于芳芳互看了一下，兩人的皮瞬間就起來了，嚇得兩個小姑娘快速抱在一起。

“怎麼辦怎麼辦，不會是鬧鬼了吧？”

“大慈大悲觀音菩薩呀，救救我們呀，鬼同志，你有仇就去找我們陳院長，千萬不要嚇唬我們小職工呀。”

從迷信的角度來講，醫院里是死人最多的地方，也是氣最多的地方，幾乎每家醫院都有靈異故事的傳說。

比如半夜空的門診大樓，有些門無風自，一會兒，一會兒關……

再比如住院部走廊都很長，黑的特別嚇人，大半夜再配上高鞋嗒嗒嗒的聲音……

還有那意外事故死亡最多的急診小樓，或者醫院病人去世后都要去的太平間……

所以在醫院里基本上不用裝什麼中央空調，夏天到都是冷颼颼的，時不時飄來一陣妖風，吹得人心底都發寒。

而且醫務人員也是人，無神論者畢竟是數，

再加上有部分醫務人員親經歷過靈異事件，大多數人都還是怕鬼的。

不是誰都像陳棋那樣膽子大得要死，學生時代就敢大半夜一個人解剖尸做標本賺錢的。

這一夜，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時不時就會傳來一陣陣貓聲，走近病房又聽不見了，兩個小護士給小寶寶們喂的時候兩條都是發抖的。

等天一亮，同事們都趕來上班的時候，包靜和于芳芳再也忍不住了，那是抱著護士長嚎啕大哭。

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里面有野貓？這事還了得？

護士長任娟和兒科主任劉淑敏聽說后立即重視起來，大伙兒連查房都不查了，全出去要把野貓找出來。

醫生最怕的就是這種野生小，不但會帶來咬傷抓傷，野貓上還可能帶有不知名的病毒和細菌，然后造院染。

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的小嬰兒本來就是質差，免疫力低下的孩子，到時真死上幾個，醫生白大褂都要掉了。

可是當所有人把監護病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看到野貓的影，就連貓屎都沒有看到一顆。

任護士長不高興了：

“于芳芳，包靜，伱們兩個是不是夜班上得昏頭了？哪有野貓？”

兩個小護士很委屈，如果一個人聽錯有可能，但兩個人同時聽說這種可能就很小了，更何況倆還辛苦了一晚拿著手電找野貓呢。

可是事實勝于雄辯，盡管劉淑敏是個好說話的科主任，但真發起火來可不是好惹的。

“行了行了，小包小于們可能也是太累了，大家都散了。”

任護士長手指點了點兩個下屬，然后開始一天的忙碌。

就當大家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想不到第二天半夜的時候，值班的兩個小護士鄭富蓉、張銀雙也聽到了貓聲。

只是貓聲很輕，時有時無，非常飄渺，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這下兩個護士MM也不淡定了，跟昨晚值班的包靜于芳芳一樣，只能一晚上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第二天，兒科病房鬧鬼的事就傳遍了全院，一時全院嘩然。

靈異事件被一層層上報，陳棋很快就得知了。

不要小看了鬧鬼的謠言，2023年迷信的人一大堆，更何況這還是1990年。

這事要是理不好，對人民醫院的名譽和利益都會遭重大打擊，沒看到有不孕婦和新生兒家長都吵著要出院了。

誰也不想被鬼纏上不是？

陳棋親自帶著醫務科科長左利偉，保安科科長黃啟明一起往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兒科的一大群醫生也跟在后面。

不醫務人員都在后面切切私語：

“我們兒科怎麼這麼倒霉呀，以后值夜班可怎麼辦噢。”

“誰我們兒科都是大夫，護士，氣太重，而鬼又是喜歡吸氣的，不找我們找誰。”

“還好我們要搬新住院部了，否則這日子可過不下去了。”

陳棋也在跟旁邊的左科長抱怨：

“你說現在醫院新大樓馬上就要投使用了，我一大堆事呢，一會兒要做婦主任調解職工家庭矛盾，一會兒還要幫著下屬離婚，現在連捉鬼的事都要我親自上了。”

左科長神兮兮將自己的公文包打開：

“院長，你放心吧，我已經準備了龍華觀的符箓、王星記的桃木劍、爐峰寺的香灰，還有這個，這是銅錢，這是糯米，到時到臟東西，咱就一把一把灑過去。”

陳棋心想這左利偉可真是院長的心人呀，準備得真他娘的充分，就個金符和黑驢蹄子了。

“行了行了，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呀，哪怕有也是你們這些膽小鬼，咱們行得正坐得直，還怕野鬼夜半來敲門？”

陳棋一邊大聲說，想給大伙兒鼓鼓勁，結果一回頭就看到錢玉芊醫生正舉著一個玉佛，里還念念有辭。

看到這一幕，陳棋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全院職工上幾趟馬列課了。

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位于兒科和婦產科之間的一個小平房里，環境是比較封閉的，護士站在門口，但中間有大玻璃間隔開。

陳棋和保衛科科長黃啟明，兒科主任劉淑敏三人一起進進了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

病房大約100個平米，里面放著三排保溫箱，一排10個擺放得整整齊齊。

另外就是一些生命維護系統、搶救系統等等醫療設備，看起來滿滿當當的。

陳棋里里外外環視了一圈有點奇怪：“不對呀，這窗戶是全封閉的，這屋頂和墻壁也沒有損壞，那這野貓是從哪里溜進來的？”

陳棋、劉淑敏、黃啟明三人走進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后，分別行起來。

黃啟明做為保衛科科長，仔細察看有沒有哪個門窗被破壞的痕跡，會不會是有敵特分子來搞破壞或者想小孩？

這年頭單位的保衛科可不得了，跟后世那些牙齒都沒幾顆的保安完全不一樣。

越中醫院保衛科的工作人員幾乎都是退伍兵，算得上半個派出所，甚至連槍都有，要關頭不但要拉出來抓壞人，甚至是可以上戰場的那種。

所以黃啟明的警覺和專業還是強的，瞪大了眼睛不放過一點蛛馬跡。

劉淑敏主任則是低著頭，用的細膩在一點點尋找野貓，連床與床之間的隙都不放過。

而陳棋則是看著保溫箱里面的新生兒，一個個看過去。

一來是做為院長做下科室巡查，第二個也是想看看這些小嬰兒有沒有“作案嫌疑”。

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里面非常安靜，其他人則隔著玻璃看陳院長三人的行為，因為防止叉染，監護室里面不能一下子進去太多人。

半小時后，黃啟明咂了咂：

“陳頭，好像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別說是野貓了，就是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

這時候劉淑敏主任也直起了子，因為長時間蹲著頭有點暈，所以扶了扶旁邊的一臺呼吸機，結果一不小心就把一個玻璃瓶給摔到了地上。

呯~~~一聲，在寂靜的新生兒重癥監護病房格外響亮。

哇~~~哇~~~哇~~~

這下好了，保溫箱里面本來暈暈沉沉的小嬰兒們被這麼一驚嚇，集都哭了起來。

任護士長趕走了進來，跟著劉主任一起哄孩子。

陳棋也手足無措，30個小嬰兒同時放聲大哭，這聲音跟現場有3000只小鴨子一樣，嚇得陳棋準備趕出去。

陳棋剛走到門口，突然頓住了，后面的黃啟明科長問道：

“院長，怎麼了？”

“等等，你們聽，你們仔細聽，是不是有小貓的聲音？”

陳棋猛一轉頭，看著眼前30個保溫箱。

監護室里面的4人全部都愣在那兒，豎起耳朵的樣子，讓外面的醫生護士們萬分好奇，議論紛紛：

“啊呀你們瞧，院長他們是不是中邪了？咋不了？”

“是啊，好怪異呀，一邊是哭鬧的小娃兒，一邊是四個木頭人，這鬼這麼厲害，大白天都能出來？”

“完了完了，聽說建工程的時候最容易出現邪，我們旁邊不就是在建大樓嘛。”

外面的人驚恐萬分，里面的人卻已經聽出不同之來了。

任護士長突然眼睛一亮，雖然上不說話，但急得直甩手，點了點不遠的一個保溫箱。

陳棋秒懂，放輕腳步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護士長所示意的保溫箱前，四個大人團團圍住，屏住呼吸。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保溫箱里面傳來一陣很輕微的貓聲。

喵~~喵~~

任護士長一下子捂住了，臉上的驚訝怎麼也掩飾不了。

劉主任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現在也是張大了，久久不能閉合：

“這，這，這個小孩兒怎麼哭聲是貓聲一樣的？”

陳棋心也充滿了好奇，“快快，把保溫箱的蓋子打開，聽仔細一點。”

劉主任和任護士長聽聞趕打開了蓋子，里面的小嬰兒可能一下子不適應，又哭了起來：

喵~~喵~~~

這下四人聽得是真真切切了。

就在其他人還在驚訝的時候，陳棋卻看出問題來了。

只見這個小嬰兒頭部明顯要比其他小嬰兒要大一些，關鍵是那張臉，明顯可以看出滿月臉的樣子，而且眼睛與眼睛之間的寬度似乎比較大。

這相貌跟糖寶寶有八分相似。

唐氏寶寶，也稱先天愚型嬰兒，臨床上指唐氏綜合征，也21-三綜合征患兒。

寶寶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有比較明顯的特殊容貌。

表現為眼距寬、眼裂小、眼外側上斜、眥贅皮、鼻低平、耳小、耳圓、耳廓上緣過度折疊、舌常出口外。

被譽為“天才指揮家”的胡一舟就是典型的唐寶寶。

這類小孩子的特殊面容一眼就能辨別出來，所有小孩子長得都一樣。

陳棋腦子里就跟電腦一樣，馬上就開始努力回憶，這唐寶寶有沒有一個臨床表現是像貓一樣的？

劉主任真是奇了，自言自語道：

“我當了幾十年醫生，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小嬰兒哭聲跟貓一樣的，陳院長，你見多識廣，你覺得這小孩貓聲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陳棋回過神來，看著保溫箱里面的小孩搖搖頭：

“如果是貓還很難判斷，但是你們看看這小嬰兒的相貌，我懷疑這是一個唐氏綜合癥的患兒，趕把家長來。”

“唐氏綜合癥？天吶，那不就是生了個傻瓜出來嘛。”

唐氏綜合癥的發病率在1/800-1/1000之間，但這個數據是2020年的數據。

在缺產前診斷和檢查的1990年，這個數據則是1/300-1/600之間，這個比例還是高的。

唐氏綜合征屬于嚴重的染畸形，會造人格以及智力發育出現障礙，所以在陳棋的前世，孕婦在懷孕期間都必須做一個唐氏篩查。

如果存在唐氏綜合征的況，醫生會建議孕婦放棄胎兒進行引產。

懷孕早期的時候還需要做NT檢查，就是通過B超檢查，胎兒頸部明帶的厚度，如果超過2.5mm唐氏綜合征的幾率會比較大。

等到懷孕中期也就是14~21周之間，去醫院做唐氏篩查也就是化驗，醫生會據孕婦的孕周、年齡以及重和胎兒的大小進行評估。

唐氏篩查如果是高風險，醫生會建議孕婦做無創DNA，或者羊水穿刺，可以確診胎兒是否有唐氏綜合征。

就是這樣千防萬防，但醫學這玩意兒誰也不能百分百保證，還是有不唐寶寶被生了下來，為家庭的學生負擔。

到2020年，我國一共有60多萬的唐氏綜合征患者，平均每20分鐘就有1例患兒出生，即每年將出生26000例左右的唐氏患者。

小嬰兒的父母很快就被找來了。

陳棋看著眼前年輕的父母，心里還是有點不忍心，但做為醫生該說的還是得明確說明：

“你們是12號保溫箱寶寶的父母是吧，父親王興平，母親馮麗對吧？”

“啊，啊啊是啊，我王興平，這是我老婆馮麗，醫生，孩子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孩子爸爸看起來很年輕，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這時候臉上顯得非常焦急。

自家小孩剛出生就被送到新生兒監護室，關于保溫箱里面，本來已經一家子膽戰心驚了，現在突然被醫生來，想想也沒有什麼好結果。

孩子的年輕母親已經急得直抹眼淚了。

陳棋輕咳了一聲：

“寶寶現在的病是穩定的，但是我們另外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如果不出意外，你們生出來的寶寶應該屬于唐寶寶。”

“唐寶寶？什麼唐寶寶？”

這對小年輕滿臉問號，聽這個名字還有趣的。

“唐寶寶還有一個名字先天愚型，也就是說，你們的寶寶大概率是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什麼？”

這對年輕夫妻震驚了，隨后人都傻掉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們沒有懷疑醫生的判斷，但一時本無法接這個后果。

“醫生，你確定我兒子天生就是個傻子嗎？這是什麼原因造的？”

陳棋搖搖頭：

“是怎麼發生的，這麼形容吧，我們正常人都是46對染，如果一個小孩子突然多了一條染，問題就出現了。

現在這個孩子現在還小，我還不是很難確定，只是據他的相貌來判斷的，如果要確診還需要做一個基因檢測。”

孩子媽媽急了：“那醫生，如果確診是唐寶寶，這病能治不？”

陳棋默默搖搖頭。

孩子爸爸咬了咬牙：“行，醫生，你給我們做下什麼基因檢測吧，大概需要多錢？”

“這個這個，基因檢測費用貴，因為目前我們國還不能做，需要拿到外國去測，不過因為唐寶寶況特殊，我們只需要他們做下第21染，所以費用可以便宜很多，但換算人民幣也需要2萬左右。”

“2萬就2萬，醫生，你幫趕幫我們檢測。”

1990年的2萬，對普通老百姓來說絕對是一筆超級巨款了，越中城區都能買套房了。

得到了病人的保證，越中醫院馬上了小寶寶的，通過空運的方式郵寄到曰本讓希森康公司進行檢測。

一周后拿到結果，結果卻是大掉眼鏡。

患兒的21染是正常的，那就可以排除唐寶寶的可能。

這個結果讓孩子父母歡天喜地的同時，卻讓陳棋陷了深思，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不是21三綜合癥？

難道是13三綜合癥？8三綜合癥？9三綜合征？

陳院長開始頭痛了，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這個孩子絕對有問題。

那到底是什麼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