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厲東庭的暴脾氣徹底被點燃了，“你知道他會很難過你還做這種事，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陸遠菱那副子骨你就算不殺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還是你覺得不是你親手終結了的命就不算是為你自己報仇了？你考慮過懷淵的嗎！”

考慮過陸懷淵的嗎。

唐夜角一彎。

若真不用考慮他的就好了。

也不會在手的前一秒又把槍放下。

人畔的笑意溫溫裊裊的，不帶什麼攻擊，卻與這個死了人的場合格格不。

厲東庭不懂在笑什麼，只覺得那笑容越是嫵越是溫和，就越是傷人至深。

而宋井一聽這話立馬就開口解釋了:“厲，不是那樣的，唐小姐什麼都沒做。只是來看夫人的，是夫人自己……”

“你就當是我死的好了。”唐夜向來不憚被人當惡人，更何況陸遠菱的死說白了也是為了給和陸懷淵多一點可能，的眼角眉梢鋪就著一層扣的冷艷妖嬈，像極了故事里惡毒的配角，“現在我做完我要做的事了，準備回了。”拍拍手掌上莫須有的灰塵，微微一笑，“麻煩二位讓個路吧。”

宋井皺起了眉，不明白為什麼非要這麼說。

厲東庭眉眼一厲，如同晦暗的天空中卷起狂風驟雨，眸間瞬間襲上了暗，還沒發脾氣，便被池慕手攔住。

“東庭。”池慕看了宋井一眼，后者不住地搖頭，他思忖片刻，低低道，“現在一切還是以老三為重，唐夜這個人，”他頓了頓，薄吐出四個淡漠又繃的字眼，“你不能。”

厲東庭狠狠瞪著人溫涼沉靜的臉龐，恨不得從臉上剜下一塊來。

他從以前就不懂，外面傳言明明是唐家大小姐沒皮沒臉地追著懷淵跑，卻為什麼在他們看來，是個沒心沒肺的說走就走的，反倒是懷淵一頭栽進這個坑里，忘不了又放不掉。

池慕還算比較冷靜沉得住氣的，吩咐宋井道:“快去打點一下陸遠菱的后事，通知陸家人盡早趕過來。懷淵不好，”他說到這里，刻意緩了緩，不聲地瞥向唐夜的方向，只見人聽到這半句話時臉沒有一點波，眉間的褶皺更深了，“這些事就不要拿去煩他了，人手不夠，需要幫忙的話，我和東庭都在。”

宋井為陸懷淵的私人助理，實在對他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點不厲東庭和池慕放心，唐夜也都看在眼里。

這多事之秋，都有些心疼宋井了。

“謝謝池公子了。”宋井彎腰道謝。

“你們各司其職，好像也沒我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唐夜瞇了下眼睛，懶懶開口。

“慢著。”厲東庭喚住，沉著臉道，“你留下。”

唐夜悠悠站定了腳步，“我？”

厲東庭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頓時黑得像鍋底，“你就在這里陪著懷淵，哪也不準去。”

人臉上出一點點鄙夷的笑，“我？”指了指自己，笑意更深，“你不是說我是殺人兇手嗎？我留在這里干什麼。”

“……”厲東庭這才從溫微涼的語調里聽出了些利刺。

“那不是正好麼？”池慕眸一深，薄翕，斂著些許不為人知的哂笑，“東庭，你的副呢？”

厲東庭手里拿著車鑰匙，顯然也是剛剛飆車過來的。

不過說來也奇怪，在軍中坐到他這個位置的基本都用不著自己開車。

“出任務了。”厲東庭言簡意賅地回答。

其實是送沈輕嫻去醫院了。

“找他的副干什麼，有事我也能代勞。”顧九歌早在門邊站了半天，也聽了半天屋里的對話，這時冷不丁地一開口，客廳里所有人的目都不約而同地被吸引過來。

站直了，像部隊里每一個待命的戰士那樣，目堅韌地著厲東庭和池慕。

厲東庭忽然覺得心上卷起的那躁意被這一個眼神激得更厲害，猶如大風在戈壁灘上一吹，揚起了的漫天沙塵。

他方才讓留在車上別到跑，敢他說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池慕乍看過去只覺得這姑娘有些眼，不仔細多看了幾眼。

他們厲是出了名的不近，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副？

池慕是一雙桃花眼，連眼底那一大片寂寥冷清都仿佛染著桃花。

尤其是看人時，曖昧溫得讓厲東庭這種直男癌一陣陣的犯惡心。

厲東庭見他盯著顧九歌看個沒完，好像無端吃了個蒼蠅，怎麼都不是滋味，一時間竟覺得他這雙眼睛比平時更討厭了，還不如挖了稱心。

池慕還在琢磨著，就聽耳邊冷颼颼的嗓音不期而至:“有什麼好看的，新調來的兵。”

池慕一聽他這變了調的話，不回頭睨了他一眼，腦海里猛地閃過什麼——

“顧九歌？”他吐出三個字音。

“是我。”顧九歌雖然迷茫疑，卻還是立正答了話。

池慕角瞬間掀起了高深莫測的笑意。

原來真的是那個小丫頭。

要說厲東庭脾氣暴躁歸暴躁，但他其實也是講道理的。只是當兵的普遍都雷厲風行一些，但他畢竟手里握著軍權，大局觀還是在線的。

這麼多年來，能讓他暴躁得毫無理由毫無征兆的，也就只有幾年前那位對榕城名媛圈子里放言，無論如何都要上了厲東庭的……顧家千金了。

顧九歌那番話可謂是名震一時，讓當時在榕城被奉為名媛教科書的蘇嫵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回來就跟他說，顧家這丫頭不得了。

不過最近幾年顧九歌卻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停了。

池慕還以為不是被爹媽打殘了就是被厲大的冷心冷傷了。

怎麼，原來是跑去讀軍校了？

倒是小看了這丫頭的定力。

“過來。”男人嚨間溢出淡淡低沉的笑意，朝招了招手。

顧九歌懵了。

平時接的大多都是五大三的漢，頭一回見池慕這種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厲東庭實在是討厭了池慕這種逮誰跟誰放電的種豬作風，“你要干什麼？”

池慕回頭，指了指那邊看熱鬧看得正起勁，只差一包米花的唐夜，桃花眼里流轉著瀲滟的波，笑道:“帶手銬了沒有？去把給我銬起來。”

顧九歌一愣。

厲東庭的眉峰也沉了沉。

唐夜卻低頭瞧著地板上的隙，角笑容莫名。

“池慕。”厲東庭他，“這不合規矩。”

就算唐夜真的是殺人兇手，也要拿出證據來他才好抓人。

這是規矩。

池慕眼里掠過一深邃的暗芒，是一種連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都照不亮的墨，看起來別有深意，“自己都承認是殺人兇手了，你難道要放走？是與不是你也該先把銬起來，不然畏罪潛逃了怎麼辦。”

厲東庭著池慕那張疏淡俊的臉，又回頭看到唐夜不聲不響不掙扎的樣子，薄抿一條直線。

“長？”顧九歌為難地看向厲東庭。

厲東庭點了煙，給出一個字的指令:“銬。”

肖恩見顧九歌掏出了手銬，嚇得不輕，立馬攔在了唐夜眼前，掏出手機就要給羅馬打電話，“你們不準胡來！誰敢一下試試！”

后的人卻靜靜開腔道:“肖恩，他們是秉公辦事。”

“大小姐？！”

這哪里是秉公了，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陸遠菱是吃藥自殺的！

唐夜撇了下，主把雙手了出去，“沒事，”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與厲東庭和池慕記憶中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唐大小姐終于重疊在了一起，“大不了就是進局子走一趟，老子什麼苦沒吃過？”

唐夜一笑，出一口白牙，“這點小事就不要驚我爹媽了，說出去丟人。”

肖恩不懂了，“大小姐……”

宋井亦是看不明白局勢，“唐小姐，您這是何必？”

唐夜見顧九歌不彈，很是自覺地把手放進了手銬里，自己給自己戴上了。

“我是冤枉的啊。”笑了下，“記得找人來救我。”

“……”宋井忽然懂了什麼。

回頭看了眼二樓半開半閉的臥室門。

里面一點靜都沒有。

私人醫生在門外站一排。

卻，誰都不敢進去打擾里面的男人。

唐夜亦是看了眼那道門。

余里，宋井面復雜地朝鞠了一躬。

聽到宋井抖著，忍著噎，低聲道:“唐小姐，謝謝您。”

唐夜平生最討厭被人說對不起和謝謝，因為臉皮薄，惡人當慣了，每次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這次也只是當沒聽見，想擺擺手，卻后知后覺的發現雙手已經被銬起來了。

于是也就作罷，舉步往外走去。

肖恩在后，用只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語言問:“大小姐，您想清楚了嗎？”

唐夜剛好一步出別墅的門，外面芒萬丈，暖洋洋地灑在臉上，覺得心前所未有的平靜祥和，沉默了許久，輕聲開口，答非所問地嘆了一句:

“一輩子，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