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真的生氣了，說出來的話也擲地有聲，震的人心頭發。

唐夜被他莫名的脾氣嚇了一跳，而后又想起方才在樓道里遇到的那個紅著眼眶的姑娘，心念一轉，突然就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他是把當那個孩了嗎？

方才一進客廳宋井就迎了上來，支支吾吾地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看到這荒唐可笑的一幕瞬間有種怒意沖上腦門的覺，不耐煩地輕聲說了句“滾開”，手就推開宋井，徑直走了上來。

卻剛好，和從陸懷淵臥室里出來的孩撞了個正著。

心里好似被什麼蟲子啃了一下，怒意也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唐夜當即就攥了拳頭，渾有些發抖。

帶回家不夠，還帶進臥室？

那孩著眼角，臉白得嚇人，匆匆跑出來，好像了萬般委屈。

這個年紀的小孩不懂城府，心思都寫在臉上，唐夜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姑娘簡直淺薄的讓想罵人。

怎麼，才兩個月不見，陸懷淵就換胃口了？

正擺出一張溫婉可人的笑臉準備過去會會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誰知，那孩卻忽然放下了掩住眉眼的手，出的那張白皙明艷的臉龐。

唐夜陡然僵在原地。

宋井追上來剛想解釋，見唐夜眼底那些斑駁的影，深淺錯，似乎被什麼所震撼。

他知道，不必再多說什麼，肯定都懂了。

于是抿上，緘口不語了。

唐夜還是在抖，可心中那些怒火卻如同被人猛地摔碎在地上，七零八落的，煙塵四起。

剩下的，漸漸在風沙中被磨了綿長的心酸和疼痛。

陸懷淵……

輕笑出聲。

他怎麼會是兩個月就換胃口的人？

別說兩個月，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一輩子，他大概也就定了和相似的眉眼，和相似的脾氣，和相似的名字……以及一切與有關的東西。

“唐小姐，那是卓小姐，陸總遠方的親戚。”

唐夜點點頭，拎著塑料袋里的藥，一步步迎著孩的影上了樓。

卓也沒想到會在陸懷淵家里見到另一個人，微微一愣，趕干了眼角的淚，警惕地打量起來對方。

這一打量，卻比唐夜方才還要驚訝幾分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誰？”

唐夜的出現可以說是讓卓又驚又惱，就像網絡上流傳的那句“撞衫不可怕，誰丑誰尷尬”，們兩個有著相似的容貌，可唐夜上的氣質卻不止勝一籌、一頭。

那是種沉靜的高傲，斂的鋒芒，冷漠的溫，甚至玩世不恭的鄭重。

能將世間所有相悖的氣質完的結合在一起而毫不讓人覺得突兀。

很麗，那雙與相似的褐眼眸里沉淀所不能懂的容。

卓一眼就能看出唐夜比大出不止三歲，這個年紀的人見過的很多，大多數都被柴米油鹽的世俗所牽絆著，眼里只有做不完的家務和調皮搗蛋的孩子，可不同。

可以安自己說，是時間造就了這樣鐘靈毓秀的一雙眼。

但是轉念想想，又覺得難過。

因為知道，哪怕再過五年，五十年，再過多時間，也無法擁有這樣那樣通靈徹的眼神。

還有什麼比輸給與自己容貌相似的人更讓挫敗的事呢？

大約就是方才，小叔轟出來的冷漠態度吧。

想到小叔，卓心里又刺了刺，抬眼發現對面的人眼中本沒有自己，而是直直盯著二樓閉的房門。

那一瞬間忽然不想在狹窄的樓梯上讓開路。

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個人是沖著小叔去的，而小叔見了……

見了這樣的……

唐夜在樓梯上站了片刻，回過神，瞇起眼睛，將對方眸中努力藏的自卑和惶恐看得一覽無余。

皮笑不笑地彎了下，側從邊蹭了過去，甚至沒有讓讓路。

一副不想針鋒相對的樣子，卻教卓倏爾了手中的托盤，牙關咬。

知道那個人什麼意思——卓，不夠資格當的對手。

如今站在陸懷淵門前的影里，聽到男人那不咸不淡的驅逐，唐夜忽而理解了卓看的眼神里那千百種錯綜復雜的緒。

可是眼下沒有心思去琢磨其他人，是陸懷淵那滿臉青蒼病態的模樣就夠嘗遍心酸了。

唐夜一步步走進去，走到他床邊。

屋里闃然無聲，的腳步聲就算再輕，陸懷淵也聽得一清二楚。

“我讓你滾出去，你聽不懂？”他皺了眉頭，心中厭惡的緒迅速擴大。

“我說了，我來給你送藥，你聽不懂？”人輕聲開腔，嗓音溫靜，像是無風時的裊裊青煙，扶搖直上，“很抱歉，今天你不吃藥，我不打算走。”

陸懷淵聽到這悉的嗓音，心臟驟然一，剛闔上的眸子又迅速打開，正好對上人看他的目。

那目不偏不倚地撞在他心上，一如六年前。

讓他一向自以為堅如磐石的防守在剎那間就被撞得支離破碎。

唐夜也不管他眼底的風浪，也不管他忍的失態，就這麼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卓站在幾步之遙的門外，怔然著這一幕，菱了下，難以置信道:“怎麼敢……”坐在小叔的床上？

是聾了嗎？聽不見小叔讓出去嗎？

……不怕小叔嗎？

宋井對比了個“噓”的手勢，“卓小姐，慎言。”

卓愣著，不知所措。

屋里，卻見本該大發雷霆的男人出奇冷靜地坐在床上，黑眸深邃，盯著眼前的人寸步不離。

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泄了些許不悅和繃，可是從頭到尾，也沒再說什麼重話。

只是過了很久漠然開口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這與方才轟離開的語氣已經截然不同了。

卓著屋里還賴在原地不肯走的人，心中五味雜陳，酸酸地問宋井:“是誰，小叔的朋友嗎？”

“你確定讓我出去？”屋里，唐夜臉上笑意淺淡，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扔在他床頭。一個不小心把陸懷淵放在床頭的手機和鑰匙砸得掉在地上，乒乓好一陣響。

卓聽著這靜都覺得鬧心，可男人卻只是眉頭微蹙，什麼都沒說，一雙不風的黑眸攫著人如花的笑，其中的墨愈發深濃。

“也行。”唐夜拍拍手上莫須有的塵土，干脆利索道，“你把藥吃了，我馬上走。”

聽到“走”這個字，男人的瞳孔微微一，把盯得更了。

“吃不吃？”唐夜拆開袋子里的藥，回頭看了眼門外的宋井，宋井會意，立馬把備好的溫水遞了上去。

唐夜把杯子和藥片一起遞到他面前。

陸懷淵低眉看著眼前那五指白皙的手指，連掌心的紋路都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他強著心里溢出的什麼緒，別開頭，“出去。”

唐夜瞧著他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細眉略略一顰，旋即卻失笑，“讓我出去不是很簡單嗎？我說了，看著你吃完藥我就走。”

——不是很簡單嗎？

這話也正是卓心中所想。

讓出去不是很簡單嗎？手里的藥也不是什麼吃了會死的毒藥，若是真圖個清靜，直接吃下去，也就沒有什麼其他理由賴在這里了。

那麼小叔到底是不想吃藥，還是……

……不想讓走？

思及至此，卓又看了眼宋井。

后者卻眼觀鼻、鼻觀心地低頭沉默。

“不吃嗎？”唐夜又往前遞了遞。

男人還是沒有。

只是鐵青的臉比剛才更差了，膛一震，竟然猛烈咳嗽了起來。

哪怕他努力抑著，唐夜還是能看清他下意識皺的眉頭，心里低咒一聲，趕忙把水杯和藥都丟在一邊，為他順起了后背，“你……怎麼回事？”

為什麼看起來比想象中還要差。

的視線冷冰冰地掃向門外的宋井，宋井頓時有種腦袋頂上懸了把刀的錯覺，大著膽子道:“唐，唐小姐，陸總最近的藥都按時吃了，可能是休息不好——對，是休息不好。醫生讓他多休息，他每天都往公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