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淵咳完了剛好聽到這句，凌厲的眼風隨其后。

卻一下子，被人纖細的影擋住。

“干什麼？”唐夜在他的目中揚淺笑，眼角眉梢皆是一種別人無法模仿的嫵風，“他說的不對？冤枉你了？”

陸懷淵在這樣的注視下，英俊的眉峰皺山壑，“藥拿來。”

“你準備吃藥了？”

“吃完你就出去。”

唐夜看到他蒼白的臉上微微帶著一抹不自在的紅。

不知道是剛才咳嗽的時候憋紅的，還是被下屬和晚輩站在門口盯著看，不好意思起來了。

掂了掂手里的藥片，回頭不聲地給了宋井一個眼神暗示。

宋井立刻會意，把門關上了。

卓還愣在那，手中托盤里的水都已經涼了，一就灑了出來。

手足無措地收拾好殘局，只覺得一旁宋井看的那種同的眼讓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宋助理……”

“不是陸總的朋友。”宋井四平八穩地開口回答了很久之前的問題，眼睛仿佛過閉的房門看到了屋里的一對男，他微微一笑，道，“是這里的主人。”

“主人？”卓的心沉谷底，卻還像是溺水的人那樣，努力冒出頭來掙扎，“不，小叔和本沒有住在一起，怎麼可能是這里的主人？昨晚是我陪在小叔房間里，我沒有看到任何人進來——”

“住得近的只能鄰居。”宋井不卑不地截斷，“分不開的，才夫妻。”

無論唐小姐住在哪里，都是陸總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妻子。

卓低下頭，一副很傷的模樣，“可是剛才小叔明明想要趕離開……”

大概是了的人多都有些執迷不悟。

再簡單的道理他們也難以想通。

宋井無奈地嘆了口氣，指點道:“卓小姐，如果你還想留在陸氏工作，我勸你最好記住一件事。”

卓怔忡地抬頭看他。

“見到屋里那位，你最好繞路走。”宋井說完頓了頓，解釋道，“哪怕你在公司里直接頂撞陸總，他都可能看在各種面子上放你一條生路。但是如果你讓屋里那位皺一皺眉頭，就真的回天乏了。”

卓聽到他鄭重其事的語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臥室的門。

十幾分鐘過去了，他吃什麼也該吃完了。

為什麼那個應該被逐出來的人卻還在屋里，一點靜都沒有？

……

唐夜坐在床邊，盯著陸懷淵吃完藥，把他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杯接了過來。

或許是似笑非笑的眼神讓男人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瞼抬了又落，落了又抬，幾次與視線相對，又錯開。

“有話直接說就是了，這不像是你陸懷淵的風格。”人淡淡丟下這麼一句，把水杯放在了桌上。

陸懷淵這才又拾起了剛才的問題，問:“你來干什麼。”

一字一字的，好像這個問題有多麼重要。

唐夜失笑，“你是耳朵不好使嗎？我說我來給你送藥，聽不懂？”

“……”男人薄而淺的抿著，臉廓也繃得僵，“是宋井你來的？”

唐夜轉過頭來看著他面無表的一張臉，笑意更深了，“不止啊，除了宋井還有池慕、厲東庭，容鳶要不是失憶了還躺在手室里，估計也要來我這里念叨一番了。他們說我要是再不來見你，你就要死了。所以我本著人道主義神過來瞧瞧……你打算怎麼個死法。”

話音一落，男人的臉比方才更難看了，他薄翕，冷漠地吐出三個字:“用不著。”

唐夜目下瞟，卻看到他搭在床上的手正一寸寸收攏，床單都被他得皺了。

而卻盯著他手上黑漆漆的手套，目不轉睛。

“陸懷淵。”輕聲開口，“你把手套下來我看看。”

男人鐵青著臉，紋不，“出去。”

“我要看。”

“我讓你出去！”擲地有聲的嗓音裹著雷霆之怒，終是砸在了誰的心上。

唐夜的眸晃了晃，腳下步履一邁，卻是往他邊進了一步。

“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嗎？”他沒看，閉著眼，是怒過之后的疲倦和淡然，“夜夜，你走吧。”

走吧。

別再讓他多看到一眼。

心里的荒蕪擴大得厲害，那是個什麼都填不滿的空。

這一聲“夜夜”得沙啞又低沉，唐夜或許是太久沒聽到了，猛地一聽，眼淚差點冒出來。

走到他床邊，居高臨下地著他闔上眼的樣子，不由分說地，牽起了他的手。

察覺到在做什麼，陸懷淵驀地睜開眼睛，剛要有所作，就聽冷淡的話音隨風而至，“你可以把我甩開，反正我剛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昨天晚上又在看守所里將就了一晚沒怎麼睡好，腦子現在又沉又暈，穿的還是高跟鞋。崴了腳的話，正好讓樓下你的醫生給我上點藥。”

說完這話，果然只是覺到男人僵、脈僨張著，卻沒有了作。

反而，有些用手臂護著外圍的意思。

雖然他看的眼神仍舊不友善，仍舊黑沉沉的，風雨蕭瑟。

可唐夜的鼻尖卻忽然一酸。

想，這招真好用啊。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他多生氣多沖，無論他有多好面子。

的安危永遠是他心里的第一信條。

這一個心機使完，不出所料地趁機褪下了他的手套。

只見他骨節分明的右手，四只手指依然修長漂亮，而末尾，卻空空。

陸懷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那是什麼目。

心疼嗎，難過嗎？

可還會為他心疼難過？

他回手，冷下臉來，“看也看過了，沒事就走吧。”

“你就這麼想轟我走？”唐夜見他又要重新把手套戴上，急之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男人略微錯愕地看向，正好把眼角的淚水看得分明。

他的眉頭突然就擰了，“哭什麼？”

唐夜抹了下眼角，碎了指尖的淚花，啞聲道:“沒睡好，眼睛干。”

他的話音冷靜沉穩得一如既往，“我要聽實話。”

唐夜靜了兩秒，咄咄人地出聲道:“你都不要我了你還不準我哭？！你往家里帶別的人老子沒打你的狗頭都是給你臉了，你還不準我哭？！陸懷淵，做人不能像你這樣……”

真的。

不能像你這樣。

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下。

陸懷淵只覺得傷心得仿佛世界都碎在了的眼淚里。

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他呼吸一窒，猛地手攫住了的下頷，“你說什麼。”

他極侵略的熱息撲打在的臉上，唐夜在婆娑的眼淚里看到了他那灼然摧心的目。

闃黑無，卻亮得驚人。

一如他咬字的力道，讓人無法忽視，“你說什麼？”

唐夜哽咽道:“放開。”

“夜夜。”男人湊近了些，剛才那些疏遠冷淡如同霎時間被撕裂的面，他湊得越來越近，掠奪走了他們之間每一寸隙，和每一寸呼吸，“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嗯？”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卻又那樣迫切，“再說一遍。”

唐夜于是如他所愿，又說了一遍:“我說讓你放開。”

“不是這句！”他暴戾地打斷，“你說我——”

“你能不能松開？”人吸了吸鼻子，明又的眉眼在一起，帶著一裝腔作勢的虛偽，又該死的讓人心疼，“你痛我了，我要哭了。”

“……”陸懷淵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渾上下的骨頭都在疼。

他就這麼把著，恨不能把這張虛偽的臉絞碎在自己的視線里。

過了半晌，松開了手。

心里碾過濃烈的失落，比這兩個月加起來還要濃烈。

可不就是這樣玩？

從他認識的那天起，就是這副子。

裝傻充愣，漫不經心，沒心沒肺。

毫不顧及自己一個字，一句話，能給別人帶來如何的山呼海嘯，地天搖。

搞塌了別人的世界，又拍拍屁走人了，留下那一地的廢墟和一個傷心人，無休止的想念，懷念。

可就是這副樣子，他竟然還該死的著，到骨子里的那種著。

哪怕遇到一個和只有六七分相似的孩，他都會駐足多看幾眼，給予平時完全不會考慮的優待。

陸懷淵忍不住自嘲地冷笑。

你說做人不能像我這樣，那夜夜，做人又怎麼能像你這樣呢？

說走的是你，不打招呼又回來的也是你。

你知道這兩個月我要控制著自己不去找你已經疲力竭了嗎？

你自在逍遙，我卻要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一切與你有關的東西。

而如今，你又堂而皇之地出現，說些惹人誤會的話。

這樣，好玩嗎？

這話他終究沒問出口，因為在他失落放開的一剎那，人的軀就直接撲進了他懷里，把他抱住。

陸懷淵陡然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