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夏和蕭野滿打滿算認識有兩年了。

除了急之下過那麼一兩次他的名字之外，沒過他。

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他比大三歲多，照理說該一聲哥。

但他以前因為別人傳是他妹妹，找算過賬，所以，哪敢那樣。

蕭野問這話更多的是調侃，所以也沒想等回答上來。

他說：“你去找個地方坐著等我會兒。”

接著，又鉆進車底。

許之夏慢半拍回答了一聲‘好’，往汽修店門面走。

找了個屋外的小馬扎，坐下等。

背后的屋子應該是汽修店大伙兒休息的地方，有桌子有凳子，有水有巾。

來來去去有人進出，瞥一眼許之夏，但沒搭話。

十多分鐘后，蕭野從車底出來。

他反撐著地面翻站起來，抬起手臂往后掄了兩圈，脖子左右活兩下。

蕭野看著許之夏，走近。

看臉都曬紅了，他問：“你不知道坐進去等嗎？”

許之夏眨眼睛后，抬起屁，拖著小馬扎往后退幾步，坐進屋子里。

蕭野走到后面，在盆里洗手。

那水是用過的，很黑。

他洗完，倒掉臟水，用瓢重新舀一盆干凈水。

埋頭，捧著水臉。

接著是脖子。

水打服也沒關系，反正服是的。

接著，將短袖撈到肩膀上，洗手臂。

水花四濺。

洗得差不多，他抬手拿巾，手頓了一下，朝外面喊：“你們誰又用老子巾了？用了又不洗！”

不知從哪輛車后面傳來一個聲音：“我沒用！”

還有另外一個聲音：“不是我！”

反正，就是沒人承認。

“艸！”他低聲罵了一句。

罵完，才想起許之夏在。

他斜眼瞧。

坐在小馬扎上，本來是看著他的，對上他的目，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還用手扇了扇風。

裝作無事發生。

蕭野沒忍住笑了一下。

蕭野沒嫌棄那條染著污漬的巾，反正他也干凈不到哪里去。

他用它糙地掃掉皮上的水。

將巾掛上，不回頭往前走，他知道許之夏會跟著。

走到第一間門面，蕭野停下，側：“江姐。”

正是那個全時髦的人。

許之夏微微點頭：“江姐好。”

江姐笑看著許之夏：“妹妹好乖哦，今年多大了？”

許之夏：“十五。”

江姐：“讀初幾？”

許之夏：“馬上高二了。”

“跳級啊？”江姐是這樣理解的，贊揚，“真厲害！”

江姐有一對三歲的雙胞胎兒，平時和小孩兒相多，說話自帶哄小孩兒的味道。

許之夏還沒解釋‘跳級’，蕭野話：“江姐，我先帶過去。”

江姐繼續看電視：“去吧去吧。”

走了一段距離，蕭野才介紹：“那是我們汽修店老板娘。”

許之夏：“哦。”

蕭野：“平時見著了，要人。”

許之夏是很有禮貌的小孩，平時見著認識的人都會主人打招呼，只是…沒蕭野而已。

許之夏抿抿，總覺得蕭野在點。

蕭野沒聽見小尾應聲，轉頭：“聽見沒？”

許之夏乖乖應：“聽見了。”

便利店挨著汽修店，店面大概二十平方米，主營飲品零食和糧油調味。

老板娘已經回家待產，現在是老板在那里收銀。

但老板娘想讓老板回家陪。

當時聽見這麼一說，蕭野第一時間想到許之夏。

能賺點錢不說，而且在他眼皮子底下，難不還能出岔子？

蕭野將許之夏給便利店老板，便走了。

許之夏沒干過收銀，跟著老板學。

先學收銀，再學收貨、理貨，對貨架之類的瑣事。

在冰柜面前，老板對照貨表，拿出一個雪糕：“你看，這批貨還剩這一個，后天就要過期了，不能賣了。”

許之夏點點頭：“那怎麼理呢？”

老板：“像那些臨期的干貨你可以收起來，等我安排，像這種冰淇淋，就自己吃！”

說完，把雪糕遞給許之夏。

許之夏不好意思吃：“謝謝，您吃。”

老板：“我牙不行，吃不了冰的。”

許之夏又說了聲‘謝謝’，接過雪糕放進冰柜：“我想等下班，給我哥拿過去。”

老板笑了一下：“你們兄妹真好。”

兄妹？

許之夏笑了笑，沒否認。

老板又教許之夏對賬，每天閉店之前都要核對當天的賬目。

剛教完，進來一個客人。

應該是客，一來就調侃：“老趙，你還不回去守著你媳婦兒，不怕你媳婦兒宰了你啊？！”

老趙還沒說話，許之夏先說了一句：“歡迎臨。”

客拿了一瓶水遞到收銀臺，看著許之夏：“這是？”

許之夏掃了價碼：“五塊錢。”

老趙在旁邊看著許之夏第一次作，想指點一二的，但做得很好。

老趙回答客的話：“蕭野的妹妹，來做暑假工。”

客付了十塊錢，許之夏收下，找了五塊錢出去：“歡迎下次臨。”

客拿著水出去：“還像樣兒啊！”

老趙本來看許之夏文靜靦腆，對沒抱什麼希。

沒想到學得快，還能熱開口招呼客人。

他決定留下。

老趙：“你給你哥把冰淇淋拿過去，順便跟他說你就在這兒干了。”

許之夏聽這話，就知道老板將留下了。

點頭：“我會好好干的。”

老板喜歡這種實誠的孩子：“那就好好干！”

許之夏拿著冰淇淋，迫不及待想跟蕭野分這個好消息。

跑著過去。

路過第一間門面時及時剎車，倒回來：“江姐好。”

江姐側頭，看著許之夏：“好，真乖。”

許之夏又往前跑。

本來要去紅渣土車那里找蕭野，還沒跑到紅渣土車，先看見蕭野的影。

他就在那間休息的屋子里坐著。

不止他，還有另外兩個年輕人。

他們圍坐在方桌前吹風扇，聊天。

不知在聊什麼好笑的事，笑得捶頓足。

許之夏緩慢走過去，站在門口，深呼吸兩次，不自在地張開。

“哥？”

很細小的聲音。

里面的人都沒聽見。

許之夏手上的冰淇淋袋子微微出水，涼涼的。

了一些，提口氣，又一聲：“哥？”

“……”

第三聲：“哥！”

坐蕭野旁邊的人拍了一下蕭野手臂，指他后：“你妹你！”

蕭野轉頭。

看見許之夏，他起，大搖大擺走過來：“怎麼過來了？”

許之夏一把抓住蕭野的手，把冰淇淋遞到他手心：“哥，吃冰淇淋。”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跑出好幾米遠，頓住，轉頭，眼睛瞇月牙形狀：“老板讓我好好干！”

說完，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