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麽可憾的，又憑什麽要贖罪！"

靳頤年原本就沉的臉霎時間更是難看了幾分，他遮在眼鏡背後的眼眸裏布滿翳，鼻翼因為氣憤而微微著："靳玉卿你的禮儀教養呢，我是你的親大哥，你就這麽跟講話，到底是誰三心二意對婚姻不忠，又是誰與旁人糾纏不清珠胎暗結，難道是我嗎，難道居然是我嗎？！"

靳玉卿被他驟然拔高的聲音吼愣了半秒，此時此刻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親生兄妹之間的緣關係，自己恐怕早就是一也說不定。

"哥哥自己又好到哪裏去呢？"

靳玉卿有些失，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一瞬不瞬地向靳頤年，掌心握字字句句說得清晰："那位顧家小姐，還有那個早早夭折的孩子，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一把刀，刀刀都鮮淋漓地落在嫂嫂心上，事做到這個份兒上，我真是不明白，哥哥到底還在期什麽回心轉意？"

心死了，還怎麽轉？

"同樣的事，憑什麽就做的，我就做不得！"

靳頤年卻好像突然被人點燃引線的火藥，怒氣滔天地大聲吼道，他的權勢和地位從來不需要他發這麽大的火，他看上的東西，隻要一個眼神，就會有人立馬心領神會的拱手送上。

唯獨一個戚紓藍。

唯獨一個戚紓藍！

除了沉默寡言的冷眼相向，對他，什麽時候有過其他的回應。

看不上他的錢，看不上他的一切，哪裏還會在乎什麽顧曼，他邊有多人，生了幾個孩子，何曾在意過？

所以……

"別說隻是一個顧曼，哪怕我在外麵有再多的人，又有什麽關係。"

靳頤年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啞，他的臉很難看，繼續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出聲音："至於戚紓藍，除了以死相還有什麽能耐，有本事就當著我的麵，再死一次試試……"

砰——

靳頤年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就突然傳來一聲東西砸地的聲響，爭吵對峙的兩個人聞聲同時向門口去。

"對不起對不起！"

吳媽手指抖地拿著一個托盤，一臉驚恐地連連彎腰道歉，腳邊兩個陶瓷茶杯砸碎在地，滾燙的茶水一滴不剩地澆在地毯上，冒著熱氣。

吳媽繼續如臨大敵地慌解釋："老爺，玉卿小姐，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們在談話，隻是按照時間來給老爺送杯熱茶。"

至於為什麽會端了兩杯。

那不是給靳玉卿的，原本是給靳承寒的。

吳媽從小侍候著戚紓藍長大，家中又深戚家恩惠，戚紓藍離世後，就把心裏那一份激，轉移到了自家小姐唯一的孩子上，竭盡全力對靳承寒頗是照顧。

靳老要把靳承寒送到國的事，最開始在靳家傳開的時候，吳媽心裏就隻有一個想法，一定不能讓小姐唯一的孩子去以赴險。

不懂靳老口中的曆練是什麽意思，但卻知道靳老發怒後，絕對不會作出任何宅心仁厚的決定。

所以。

吳媽第一時間就在靳家的湖畔邊找到了靳承寒，曉之以理之以地勸了好久，才終於說他去跟靳老低頭服個，卻怎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一切。

靳老理所應當地說自己三妻四妾也沒什麽大不了。

還說……小姐哪怕再死一次……

錯了，是錯了，不該來的，更不該勸爺跟一起來。

吳媽眼淚忍不住就往下砸，低頭彎腰死死地盯著地麵，腳下是價值不菲的羊絨地毯，後是富麗堂皇的靳家大宅。

可是。

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麽好的啊，竟然能讓那麽多人趨之若鶩，這裏到都住滿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老天爺你不長眼啊，你活生生把一個人困死在了這個牆裏，以為自己能以死換來清白，結果到頭來，在別人口中不過是沒什麽能耐的膽小鬼。

吳媽越想眼淚越是留不住，想哭卻還不敢哭出聲，整個人巍巍地站在門口，眼淚一顆接一顆，不要錢一樣。

靳玉卿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連忙褪去一臉的倉皇，牽強地扯出一抹微笑向靳承寒走去："阿寒來了啊，怎麽不進來，姑姑剛才還在四找你來著。"

靳承寒沉默著沒有說話，年一白襯衫站在書房門口，月牙般清朗的側臉繃起，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嵌在清瘦的臉龐上，隻是不聲地打量著站在書桌前的靳頤年。

就像是看著陌生人那樣，連發都不肯放過地，細細打量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

靳承寒這才仿佛總算看明白了什麽，他忽而抬頭向靳玉卿，聲音不大不小地問："這裏……真的是我的家嗎，他真的……"

說話間。

靳承寒下意識地手指向靳頤年，他似乎有什麽難以啟齒地頓了頓，這才繼續問："……是我父親嗎？"

靳玉卿顯然被他這一句問愣了，漂亮溫和的臉頰上似乎有一剎那的猶疑，但還是重新端上了笑臉，輕聲說："當然，阿寒，剛才的事姑姑可以解釋……"

"吳媽。"

靳承寒卻本不等把話說完，年高挑修長的影在裏明亮到有些耀眼，他幽黑如墨的眼眸裏滿是堅定和決絕，倔強地向靳頤年沉的臉，聲音淡淡地說："你去幫我準備行李吧，我去國，現在就去。"

太惡心了。

這個地方，他真的一刻鍾都不想再待下去。

有些事是謠言的時候，也許還沒那麽刻骨銘心。

但真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時，真夠人記一輩子的。

"阿寒！"

靳玉卿一聽他的話立時就急了，著急忙慌地想要上前，竭力溫聲溫語地勸說："你先冷靜一點聽姑姑說，國有什麽好的，離得那麽遠不說，你一個人姑姑怎麽放心，萬一有什麽危險……"

"姑姑，我現在很冷靜，也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靳承寒卻幾不可見地扯了扯角，他看上去在笑，眼底的寒意卻讓人而卻步："但是，不會有哪裏，比這裏更危險的。"

論危險，還能有什麽事，是比知道自己裏一般的，來自於麵前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更危險呢。

薄寡義。

令人發指。

他甚至詞匯貧瘠到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自己的所聽所聞，一心隻想著，如果以後的日子在這個四麵圍牆的地方度過，自己會不會也變這樣冷殘酷的怪。

就當他是逃命吧。

國，遠嗎？

似乎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