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道：“我想了一天，想通了，雖然這三十年，天下可能都在慶幸我的死，慶幸我的死，讓大周有了革故鼎新的機會，但是，這不代表我有做錯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我不應該死，我要追查真相，我要給我自己一個代。”

說到最后，話語已愈發堅定，崔珣不由側目去看，片刻后，他移開目，淡淡道：“既然如此，就來看看卷宗吧。”

酒已盡，局未破。

崔珣與李楹走進里屋，崔珣走在前方，絳紅常服被雪花打，在上，顯得系著蹀躞帶的腰更加如竹般清瘦，李楹忽頓了頓腳步，轉，關上木門，又去關上開了條隙的木窗，將那呼嘯的寒風和紛飛的雪花都隔絕在屋外。

崔珣已經拿起案幾上的竹簡，他咳了兩聲，然后遞給李楹道：“這就是你的卷宗。”

李楹沒有去接，反而瞟了眼桌上盛著藥的青釉碗，藥已經涼，李楹俯端起青釉碗，掌心螢微現，碗中藥慢慢變的熱起來。

李楹微微一笑，自嘲道：“當了鬼魂，好像也不是全無好。”

將青釉碗遞給崔珣：“你好像病的很重，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崔珣瞧了瞧青釉碗，他抿，不發一言，李楹怔了一怔，忽想起什麼，從腰

帶上掛著的牡丹五錦荷囊中翻出一塊糖霜，放到藥之中，然后道：“阿耶也怕喝藥，他是怕苦，我就在阿耶的藥里放糖霜，放了之后，藥就沒那麼苦了，你試試？”

崔珣依舊沒有接的意思，李楹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心里也許裝了很多事，但是不管怎麼樣，活著才有一切可能，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能活著……”

說這話時，聲音很輕，眼神真誠，上披著的白狐裘純白如雪，其實并沒有把握崔珣會接的勸說，只是在想，崔珣在幫查案，總不能看到他這般待自己而置之不理，正當琢磨該怎樣繼續勸說，崔珣才會喝藥時，卻沒想到崔珣忽接過手中的青釉碗，一飲而盡。

第7章

燒著瑞炭的房屋溫暖如春，太昌二十年的卷宗緩緩鋪開，那場引起長安城流河的大案全貌開始慢慢展現。

太昌二十年，十月初六，永安公主李楹落水而亡，由于宮中荷花池地偏僻，而且公主不許仆婢隨從，直到一個時辰后，李楹的尸才被四尋覓公主的宮人發現。

聞訊而來的太昌帝和貴妃姜氏匆匆趕來，兩人在公主尸前哭淚人，肝腸寸斷，此時的他們，不再是大周萬人之上的帝妃，只是一對最普通的失去心兒的父母。

皇后鄭氏也趕了過來，鄭皇后乃太昌帝結發之妻，出滎鄭氏，份高貴，當看到臉慘白毫無聲息漉漉的躺在地上的李楹時，鄭皇后差點暈倒：“永安！怎會如此！”

鄭皇后想去李楹，但卻被哀痛絕的姜貴妃一把推開，姜貴妃是宮出，父親只是一個商人，因為貌被太昌帝看中，納為后妃，姜貴妃機敏，沉穩妥當，且一直謹小慎微，從未對皇后這般僭越過。

宮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貴妃狠狠將皇后推離公主尸，然后聲嘶力竭喊道：“你不用假惺惺！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明月珠！是你！是你！”

皇后呆住，然后大怒：“貴妃，你在胡說些什麼東西！”

“我沒有胡說，就是你，害死了我的明月珠！”

貴妃悲不自勝，跪爬到太昌帝腳下，扯住他的角，慟哭道：“三郎，一定是皇后殺了明月珠！向來不喜歡明月珠，一定是！你要為明月珠報仇，你一定要為我們的明月珠，報仇啊！”

皇后嚇到連連辯解：“不是的，三郎，不是我殺了明月珠！我沒有！”

姜貴妃瞪著皇后，一拋往日的沉靜溫，咬牙切齒大哭道：“你無需狡辯！你嫉妒我得到三郎寵，你嫉妒明月珠讓我加固了這份寵，自明月珠出生以來，你明里暗里，對我們母使了多手段，我怕連累明月珠，一直忍氣吞聲，但是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殺了明月珠！你簡直喪心病狂！”

鄭皇后分辯著：“不，我沒有殺明月珠，我若要殺，為何又要撮合我娘家侄子與明月珠的婚事，我真的沒有！”

姜貴妃哭道：“你不過是想利用明月珠的婚事，讓自己重獲三郎寵罷了，可三郎還是不喜歡你，所以你才一氣之下，殺了明月珠！”

鄭皇后也撲通跪下，膝行到太昌帝面前，扯著太昌帝角，苦苦哀求：“三郎，我承認，我撮合鄭筠和明月珠，的確是存了邀寵的心思，可是，我真的沒有殺明月珠啊，我沒有！”

姜貴妃已然哭到疲力竭：“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算了，為什麼要奪走我的明月珠，為什麼？為什麼？”

不愿再和鄭皇后爭吵，而是俯將氣息斷絕的李楹抱懷中，親著李楹冰冷的臉頰，就像李楹剛出生時親著小小的臉龐一樣，喃喃自語：“明月珠，阿娘在這，沒有人再能傷害你了，你回來吧，回來見見阿娘，阿娘不能沒有你，不能……不能……”

那日夜里，姜貴妃摟著李楹的尸首，哭到嗓音嘶啞，任憑誰勸都不愿意松開。

在太昌帝和姜貴妃之間，一直是太昌帝這個父親對李楹驕縱寵溺，無論李楹提出什麼要求，太昌帝都有求必應，反而姜貴妃對李楹偏嚴厲些，姜貴妃一直教導李楹要藏鋒斂銳，與人為善，這才養起李楹溫善良的個，誰都沒想到，這般謹慎克己的姜貴妃，會因為之死變的兇狠蠻橫，甚至冒著被宮規置的風險，和當朝皇后撕破了臉皮，只為給討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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