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他腰上蹀躞帶后，又去抖著解開他緋外袍，待解開他外袍后，李楹深呼吸一下，再去解崔珣余下的白里。

只是當李楹解開崔珣里的那一刻，瞬間呆住了。

崔珣的赤上，竟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傷痕，這些傷痕，有鞭傷，有刀傷，有烙傷，還有些，是也不知道的刑所傷，傷痕如巨大的蜈蚣一般，爬滿了他清瘦如玉的，就如白玉染瑕，讓人不忍再看。

李楹嚇到扭過頭去，但眼前都是那些猙獰殘忍的傷痕，甚至覺的嚨有些嘔，說到底，只是大明宮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公主，沒有見識過太多世間的腥殘酷，忽想到剛瞥見崔珣鎖骨前那如的傷痕是怎麼來的，那應該是將鐵荊棘制的鎖鏈穿過人的琵琶骨吊起，且吊起時日不短，才會造那麼深的傷痕。

一想到，更覺得頭皮發麻，害怕到嘔了。

后忽傳來輕咳聲，李楹回頭，只見崔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了，他艱難爬起，靠在步輦立柱旁，然后攏上自己淋淋的衫，遮住一的傷痕。

李楹著急忙慌解釋：“我只是……只是想給你換干的衫。”

崔珣卻沒說什麼，他低下頭，去系自己衫，但他手指沒什麼力氣，連系里都系了好久才系好，李楹尷尬至極，期期艾艾，最終還是問道：“你上的傷……”

崔珣抬頭，眸中神冷淡，他只說道：“干卿何事？”

李楹了一鼻子灰，垂首，囁嚅道：“的確不關我的事，我就問問……”

崔珣沒再理，而是繼續低頭系著被解開的衫，李楹撓了撓頭，最終還是將步輦上被暖爐烘的暖和的月白衫遞給崔珣：“你還是換上干凈衫吧。”

崔珣依舊沒理，李楹鍥而不舍：“我沒想做什麼，我也不會再問什麼了，但是，若你還是穿著的衫，那只怕會再重病一場，你的，實在不是很好……沒人惜你，你自己也應該惜你自己……”

說罷，便將干凈衫放在崔珣側，然后一揚手，與崔珣中間便垂下層層寶相花紋白輕紗，背過去，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看的，等你穿好了，再我。”

背對著崔珣，沉默端坐著，背后輕紗微微揚起，拂過的耳后，也不確定，崔珣會不會換上備好的干凈衫，畢竟此人古怪的很，而又剛剛惹怒了他……就那般靜默等著，也不再說其他話，而是聞著香爐中燃著的香炭清香，閉著眼睛，并且堵住耳朵，不再去看，也不再去聽。

似乎是過了很久很久以后，步輦忽然停住了，李楹睜開眼睛，放下堵住耳朵的雙手，問轎夫：“是到崔府了嗎？”

轎夫沒答，反而是崔珣輕咳答道：“是。”

李楹不由回頭，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挑起垂在中間的白輕紗，一張眉眼艷極，卻濯清漣而不妖的臉出現在輕紗之后。

李楹愣住，崔珣已經穿上了李楹遞上的衫，那衫是三十年前的文人制式，衫較如今的男子常服偏寬大，屬于廣袖寬袍，崔珣本就清瘦，束上腰帶，帶上玉冠后，墨發垂下，倒有些仙氣翩翩、芝蘭玉樹的神采。

李楹著他，忽口而出：“你穿這樣，好看的……”

說完之后，頓覺有些失言，但崔珣神未變，他問道：“為何不去找王燃犀？”

李楹愣住，說道：“我去找，你怎麼辦？”

崔珣眼眸劃過一異，他沒再說話，而是下了步輦，走崔府，只是快進崔府的時候，他忽回頭，說了兩個字：“多謝。”

第10章

李楹送崔珣回府后，上元燈會也結束了，王燃犀回了家，之后再未外出，下次再出來也不知道是何時，李楹雖然懊惱，但是也不后悔，如果重來一次，還是不會為了查出真相，就將崔珣一人孤單單留在梅花林中。

翌日，便是正月十五，長安城全城燃燈敬佛，太后命全國佛寺再為李楹點長明燈，數十萬僧為公主齊念往生咒，李楹雖未往生，但因香火供奉和佛咒誦持，已經可以不用撐傘就在白日出現，可是熙攘人群中，無人能看得見，就算喧囂，也無比寂寞。

西明寺前，李楹仰頭著題著“西明寺”三個字的木匾，這三個字是阿耶所題，但無人知道，這三個字，其實是八歲時所寫。

當日，阿耶病重，病到無法提筆，但他并不想讓人知道他生了病，偏偏西明寺新修，求他題字的奏疏已經遞上來了，向來擅長模仿阿耶的字，就算是重臣也無法分辨，于是阿耶便讓題字，假裝是他所題。

記得當時問阿耶：“阿耶病了，為什麼不想讓旁人知曉呢？”

阿耶只是輕輕著的頭發，嘆道：“外面壞人太多，但阿耶有好多事沒有做完，所以阿耶不能倒下，更不能讓那些壞人知道阿耶會倒下。”

那時似懂非懂，問：“阿耶不是皇帝嗎？皇帝為什麼會怕壞人？把壞人都殺了不行嗎？”

阿耶說：“幾百年來，七八個朝代，皇帝換個姓做來做去，壞人卻始終是壞人，前朝末帝倒是想殺壞人，不想做傀儡，但是他自己先被人殺了。”

還是不懂，阿耶笑了笑：“明月珠現在不懂，等長大了，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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