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的真誠，崔珣卻忽沒有作聲，半晌，才道：“你我各取所需，事之后，便揚鑣分道，所以，你無需一次次道謝。”

他這話說的絕，李楹愣神，不由側目去看崔珣，只見他烏羅帽下眉目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失落，于是低下頭，說了聲：“嗯。”

崔珣也沒說話了，兩人沉默在庭院走了一圈，崔珣便道：“外面風大，還是回去吧。”

李楹又點了點頭，扶著崔珣的臂彎，春寒料峭，崔珣冷如冰窟，甚于春寒，比這早已死去的軀還要冰冷，李楹扶著崔珣，挪到了書房中，崔珣將扶上臥榻，自己便端坐于案幾前措辦公務，他不經意抬眼看李楹，發現這次并沒有如前幾日般側躺著看他，而是背過去，安安靜靜的，看著丹楹白璧，過了許久，也沒聽到睡綿長的呼吸聲，崔珣抿看著的背影，眼神中忽劃過些許恍惚，但很快，那恍惚又變了古井無波，他淡漠低下頭去，繼續一不茍，于奏疏上，秉筆落墨。

第14章

之后幾日，崔珣照舊不在府中，李楹獨自一人在書房休養，即使是夜間，也習慣點上一盞燈，跳的亮會讓的心稍稍安定一些，否則，便覺的自己如同還困在荷花池中一般，黑漆漆的，沒有半點亮。

崔珣的烏檀書架是不敢去了，靠著墻走的時候，會刻意繞開書架，啞仆還是會日日進來打掃，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啞仆每次會帶幾枝花進來，在窗前琴案上的越窯青釉瓶中，有時是迎春花，有時是杜鵑花，有時是海棠花，姹紫嫣紅的鮮花放在房中，讓李楹郁郁的心也緩解了不。

啞仆每次打掃后，還會特地開一下木窗，過窗欞，李楹能看到屋外柳樹發了新芽，綠的枝條迎風搖曳，幾只燕子撲騰著翅膀降落在枝頭，彎了柳梢后又撲棱著飛走了，春景如畫，目不給賞，李楹托著腮坐于窗前琴案前，忍不住和跪坐在一旁著迎春花的啞仆說道：“很漂亮，是不是？”

啞仆仿佛沒聽到一般，他依舊在沉默著著迎春花，李楹嘆了口氣，怎麼就忘了呢，啞仆本就看不到，也聽不到說話，只有崔珣能看到，聽到，崔珣不在的時候，其實和困在荷花池中時，也沒什麼分別。

于是繼續轉過頭，托腮看著屋外的桃紅柳綠，不過這回從窗欞中，看到了一個皂圓領袍的青年走了進來。

大周規定，屠商著皂服飾，李楹一眼就認出，那是鬼商魚扶危。

魚扶危東張西了下，然后便看到坐在窗棱前的李楹，他對李楹微微笑了笑，然后便對啞仆作揖道：“老翁，請問崔卿在府中嗎？”

啞仆直起子，搖了搖頭。

魚扶危道：“某是商賈魚扶危，十幾日前崔卿還與某做過買賣，不知某可否在書房等候卿？”

啞仆沒有難為魚扶危，而是很淡定的點了點頭，他將迎春花好，便走出書房了，魚扶危撓了撓頭，對李楹說道：“某在這里，不會打擾公主吧？”

李楹也微微一笑：“不會，先生如果能和我說說話，我會很高興的。”

魚扶危于是便小心翼翼，跪坐在李楹側，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琴案上越窯青釉瓶中生機的迎春花，他手去黃花瓣：“沒想到崔卿還有這種雅趣。”

李楹下意識道：“他不應該喜歡花嗎？”

魚扶危咂了下舌：“不像。”

李楹這才想起以前和崔珣見面的時候，他的書房的確沒放過花，而大周歷任帝王都鐘花道，阿耶尤之，由此也帶民間風氣，上到大臣名士，下到平民百姓，都會在屋瓶中擺鮮花，到冬日的時候，便擺臘梅，但崔珣房中，卻連半支臘梅都無。

李楹于是道：“崔卿之前，好像的確不花道。”

魚扶危撥著迎春花的翠綠花枝，笑道：“公主這般說，某會認為，崔卿這迎春花，是為公主所擱放。”

李楹心忽猛的跳了一下，反應很大：“怎麼可能？”

魚扶危看著認真反駁的樣子，忽笑了笑：“是不可能。”

李楹臉還是有些蒼白，魚扶危又換了一個話題：“對了，公主的傷，怎麼樣了？”

“除了還是不能見日，差不多快好了。”李楹道：“說起來，還要謝謝先生的訶梨勒果呢。”

“區區訶梨勒果，對某而言，不算什麼。”

“先生是如何知道傷的是我呢？”

“崔卿找我取醫治鬼魂的藥，他邊的鬼魂，還能有誰？一猜便猜到了。”

“原來如此。”李楹點了點頭，誠懇道：“先生大恩，我無以為報，日后先生有需要李楹幫助的時候，盡管開口便是。”

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盡是真率坦誠，雖是鬼魂之，但也是金尊玉貴

的帝國公主，魚扶危出市井，一介商賈，向來被王公貴族輕視鄙夷，從未像這樣被尊重過，他心中微微泛起漣漪，本不太正經的坐姿也不由端正起來，他直起脊背，垂首道：“公主言重了。”

他頓了頓，忽又道：“公主名，明月珠麼？”

李楹愣了一下，“嗯”了聲，魚扶危著書房外的盎然春意，庭院中的玉蘭樹也開了花，瑩潔清麗，如珠似玉，又如皎皎明月，魚扶危說道：“明月珠~很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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