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正襟危坐于書案前，李楹坐在他對面，將紫筍茶餅放在燭火上炙烤片刻，待茶香散發后，便是放在鎏金團花茶碾中碾末，接著置茶羅篩細，最后將篩好的茶末放于銀茶釜中，茶釜架在茶爐上，仔仔細細的，將爐里熄滅的荔枝炭用銅火筷重新撥了火，炭火的暗紅影照在素凈臉龐上，如同一幅靜謐畫卷一般，和又麗。

崔珣靜靜看著烹茶，心中也忽然多了些許很久沒有過的安寧，茶釜中的茶水已經慢慢沸騰起來，清香四溢，李楹本想將煮好的茶湯酌銀茶盞中，卻忽見木窗沒有關嚴，于是起，裊裊走去關窗，待關好回到書案前，崔珣已經自己酌好茶湯，他抿了口，說道：“好茶。”

李楹不好意思笑了笑：“崔卿謬贊了。”

崔珣還看到書案上放著一塊龍腦香：“龍腦香是百藥之冠，公主是要為太后制香囊麼？”

李楹愣了愣，收起龍腦香，藏于手心，然后低下頭，不置可否“嗯”了聲，崔珣放下銀茶盞：“公主蕙質蘭心，茶道、香道樣樣通，怪不得先帝和太后那般喜公主。”

李楹淺淺一笑：“為人子，沒什麼能為阿耶阿娘做的，只能做些煮茶焚香的小事罷了。”

話語之中，句句出對太昌帝和太后的依和敬，崔珣忽想到太后當日那句“明月珠，是吾最心的兒，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后，更是”。

他垂眸，又拿起銀茶盞，飲了一口清芳的紫筍茶，茶湯湯青碧，口香味回味悠長，崔珣放下茶盞，最終還是對李楹說道：“我今日，抓了王燃犀。”

李楹怔住：“你抓了王燃犀？”

崔珣點點頭，他袖中的手又無意識握，他抿，淡淡說：“我將抓進察事廳，又尋了一個長得很像王團兒的伶人，讓假裝是王團兒的鬼魂，王燃犀向來最怕惡鬼索命，果然上當，便嚇到愿意招認了。”

他看著李楹，一字一句說道：“招認，是殺了你。”

李楹聽到苦苦尋覓的答案，先是震驚，然后喃喃道：“果然是……”

“你要去問問原因麼？”

李楹咬了咬，盼了三十年，終于盼到了兇手東窗事發，但些許是等了整整三十年，這三十年，太久了，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恍惚，崔珣見久久未答，于是道：“若是不想去，便不要去了。”

“不，我要去。”李楹抬頭，道：“我不應該死，我要弄清楚，為什麼要我死？”

這是李楹第二次踏察事廳的獄房，第一次，是崔珣為了嚇退，故意帶去看他酷刑供王良，第二次，也是崔珣帶著，但卻是帶去提審殺的兇手。

跟在崔珣的后，過一個鐵制小窗，看著蜷在典獄房里的王燃犀，王燃犀滿面污，臉上是一道道猙獰痕，李楹不由看了眼崔珣，崔珣道：“與我無關，是自己抓的。”

典獄房里，王燃犀著長長染著仙花的指甲，揮舞著手臂，驚恐的喊道：“鬼！鬼！別過來！別過來！”

“已經沒有鬼嚇了。”崔珣道：“被自己嚇瘋了。”

李楹瞧著王燃犀這樣，心中說不出是可憐還是憎惡：“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覺的鬼兇惡，但卻比我們這些鬼，兇惡一萬倍。”

王燃犀抓了會空氣，然后又拼命抓著自己臉上、脖頸上皮：“鬼！鬼！你們快滾！快滾！”

臉上皮翻卷，慘不忍睹，崔珣對李楹道：“你要問些什麼？”

李楹默了默，有很多要問王燃犀的，但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問哪一件，是問為什麼殺了，還是問怎麼殺的，還有，為什麼鄭筠承認是他殺的？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問起。

崔珣大概是看出了的復雜緒，他道：“我來吧。”

他敲了敲典獄房的鐵窗，王燃犀聽到聲響，驚惶的朝鐵窗方向去，崔珣昳麗如蓮的面容出現在鐵窗后。

明明是催命的閻羅，王燃犀卻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爬到鐵窗旁，站起，拼命拍著墻：“崔卿，救我，救我！”

崔珣悠悠道：“想讓我救你，那便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第18章

“你為何，要殺永安公主？”

在王燃犀似瘋似癲的供述中，李楹終于慢慢厘清了三十年前那樁案的源始。

王燃犀，出太原王氏，是大周五姓七之一，自小就心高氣傲，爭強好勝，早早就立誓，一定要嫁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夫婿，的夫婿，要容貌好，才佳，溫，翁姑良善，也要出高貴，家財萬貫，前途無量，最重要的，是要對一心一意，一輩子只娶一個妻子，讓不需與低賤侍妾爭風吃醋。

若換做旁人，恐怕就要被嗤笑癡心妄想了，但王燃犀是誰，太原王氏嫡，而這個夫婿，還真被找到了。

那便是的表兄，出滎鄭氏的鄭筠。

鄭筠的母親是的姨母，他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符合王燃犀的所有要求，王燃犀認定，鄭筠就是那個理想中的夫婿，于是常尋求機會，與鄭筠接，子為了佳婿，使些小小心機，并沒有妨害到他人，這也無可厚非，鄭筠與王燃犀于是日篤，兩人盟山誓海，私定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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