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微微怔了一怔，片刻后，才笑了笑：“沒有。”

崔珣也沒有多問，他合起香球：“我收下了。”

“嗯。”李楹點了點頭：“那我走了。”

“走好。”

李楹站了起來，今日裝束，和崔珣初見時，一模一樣，上

穿著綠半臂短襦，下穿著紅白間，梳著雙鬟仙髻，明眸皓齒，仙姿玉質，往前走了兩步，準備走時，崔珣忽住：“公主。”

李楹回頭，崔珣定定看著，眸中不復以往的冷淡和漠然，而是似有萬千緒織，他手指慢慢攥，最終只是說了句：“路上，小心。”

李楹微微一笑，頷了頷首，然后影在朦朧月中逐漸去，最終完全消失在崔珣面前。

夜中，一頂樓閣樣式，四周罩著織著寶相花紋白輕紗的步輦，在紙人轎夫的疾步中，匆匆而行。

李楹端坐在步輦中，要去幽都。

按照轎夫的速度，兩個時辰后，就會到嶓冢山了。

步輦中燃著梅花香爐，李楹忽想起崔珣那句：“似乎還有梅香。”

說：“沒有。”

其實，是有的。

在崔府養病的時候，便想用安神的藥材調制香料，做一個香球，送給崔珣，藥材收集的很快，香料調制起來也不復雜，當將調好克量的桂枝、艾葉、遠志、當歸、川芎、沉香放在青銅臼中，用白玉杵搗細末時，忽然從荷囊中，取出一朵已經風干了的紅梅花。

這梅花，是當日在西明寺雪地中，傷懷自己是鬼魂之軀，走在地上，沒有腳印，崔珣便讓走在他的后，踏在他留在雪地的腳印上，當時一朵紅臘梅落到他的肩頭，又悠悠落到了的手心，鬼使神差的，便藏下這朵落梅，小心放在自己的荷囊中。

李楹看了很久那朵落梅，然后抿了抿，將落梅小心放在青銅臼中，然后握著白玉杵，細細將落梅與其他香料一起，研碎末。

所以那只香球里，是有梅香的。

李楹垂眸，此生，真的毫無牽掛了嗎？

正想著時，忽然步輦停了。

嶓冢山，到了。

嶓冢山白霧繚繞，鳥雀悲鳴，李楹從步輦中走出，四周幽暗無，站在一個巨大石門前，石門上刻著面目猙獰的鬼怪圖案，石門兩旁，立著兩盞巨大的青銅牛燈，牛首燃著兩團綠的鬼火，石門的上方，寫著四個大字：

幽都鬼府。

這，便是地府的口了。

李楹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走到石門前，高聲道：“我是永安公主李楹，前來地府投胎轉世。”

綠鬼火猛的跳了一下，鬼火燃燒的更旺了，李楹聽到青銅牛燈傳來兩聲桀桀怪笑，接著石門轟隆隆一聲開了，李楹沒有猶豫，快步走進了石門，走進之后，石頭又轟隆隆一聲關上了，將人鬼兩界繼續分隔。

李楹一踏幽都鬼府，就仿佛踏了一片無盡的虛無，四周是手不見五指的濃郁黑暗，耳邊是惡鬼在地獄刑哭號的聲音，連空氣都是冷骨髓的森恐怖，李楹輕微打了個寒，咬了咬牙，繼續在這一虛無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到了一點亮，欣喜的加快腳步往前走去，眼前是一條幽黑蜿蜒的河流，河面霧氣繚繞，河兩岸是寸草不生的土地，李楹往地上一看，這土，居然是紅的。

就像人的鮮一樣紅。

驚恐的往后倒退了兩步，本平靜的河面忽然咆哮起來，整條河都變一般的紅，無數只干瘦的手從河中出，徒勞在空氣中揮舞中，但下一刻，卻又被高高躍起的滿口獠牙的鬼波兒象一口吞下，河面上頓時滿是漂浮的殘肢。

李楹想吐，嚨一陣干嘔，扶著一個嶙峋的怪石，整個都在抖。

害怕。

忽然聽到一個平靜聲音：“那些都是不能過奈河的鬼魂，他們非要過去，結果都被河里的波兒象給吃了。”

李楹悚然一驚，原來怪石背后，是一艘小舟，還有一個戴著斗笠，看不清樣貌的擺渡人。

李楹忽想起什麼：“請問，你就是將亡魂渡過奈河的擺渡人嗎？”

擺渡人點了點頭。

李楹振了起來：“聽說過了奈河，便能再回了，船家，你能送我渡過奈河嗎？”

擺渡人搖了搖頭。

李楹驚愕：“為何？我已經不是枉死之軀了，我知道是誰殺了我，殺我的人也得到了報應，我仇已報怨已消了，我為何還不能過奈河？”

擺渡人只是搖頭，他聲音蒼老：“你，不能。”

第22章

李楹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的問：“為何？”

擺渡人只是靜靜道：“你真的找到殺你的仇人嗎？”

“當然。”李楹斬釘截鐵：“是王燃犀、鄭筠、王團兒三人合謀，王燃犀是主謀，王團兒是推我落水者, 鄭筠……”抿了抿：“他雖想害我，但又去救我……真相便是這樣。”

“真的是這樣嗎？”

“難道不是嗎？”李楹詫異：“王燃犀都親口承認了, 就是指使的王團兒殺的我, 證據確鑿, 事實如此啊！”

擺渡人低斗笠, 長嘆了一聲：“我不知道為什麼承認, 我只知道, 讓你來地府之人，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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