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軍，要重建了？

眾人愕然，他們目送著重新組的天威軍魚貫往城門方向而去，六年前，天威軍在落雁嶺全軍覆沒，慘烈殉國，以致關道六州丟失，六年后，天威軍，要從突厥的手里，把六州給奪回來。

這是屬于崔珣的執拗，一切自天威軍始，也要自天威軍終。

隊伍行到通化門時，何十三等年攔住了崔珣的車駕，崔珣挑開車帷，何十三昂首道：“我們也要加天威軍。”

崔珣道：“打仗不是兒戲，你們兄長已經為國捐軀，家中大多只剩你們一子，還是回去吧。”

“正是因為我們阿兄已經為國捐軀，所以我們更不要做膽小鬼。”何十三道：“我們要去打突厥，為阿兄報仇！”

崔珣仍然搖首：“未滿十四者，不可從軍。”

“我滿了，他也滿了。”何十三指著邊年一個個數過來：“他昨天剛滿，我們都滿十四了！”

他索牽著馬車韁繩，帶著眾年跪下懇求：“我們知道打仗不是兒戲，也知道這次去，很有可能會戰死沙場，但是我們不會怕，我們阿兄是好漢，我們也不是孬種！”

崔珣凝視著他們，他眼前又出現一個個年輕熱的面容，他沉默片刻，終于緩緩點了點頭：“好，你們跟我走吧。”

眾年大喜，于是跟在崔珣馬車后面，自此之后，他們便和阿兄一樣是天威軍的一員了。

晨熹微，朝初出，馬車里的蓮花郎，帶著重新組建的天威軍將士，行過了盛云廷埋骨的通化門，往遙遠的山山脈而去。

太后調全國兵力，傾三十萬大軍，由崔珣統領，崔珣率大軍，自寧朔出發，一路北上。

十一月二十，收鹽州。

十二月初一，收宥州。

十二月十四，收勝州。

一月初二，收夏州。

一月二十六，收青州。

二月十三，收州。

大軍勢如破竹，自州進突厥王庭，大雪滿弓刀，單于夜遁逃。

經此一役，突厥被逐出山山脈，被迫后撤千里，突厥葉護對陣時被崔珣弓弩所殺，尸首被何十三等人馬踏泥，辱人者，人必辱之。

突厥可汗蘇泰于后撤中被殺，突厥自此陷，再無力與大周為敵。

持續了將近四個月的北征，以大捷結束。

三月初一，崔珣率軍班師回朝。

三月初十，病逝于班師途中。

與此同時，長安城的崔府，送去了一個木箱，箱，裝了一千只草螞蚱。

第159章

崔珣的尸骨, 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葬于落雁嶺中。

他不是一個世俗意義上完無瑕的好人，將來史書評價, 也會極爭議，一方面, 是他驅逐突厥收復失地的不世之功, 是他踽踽獨行六年最終功昭雪的錚錚風骨, 另一方面, 則是他曾為朝廷鷹犬的過往, 一切是非功過, 留待后人評說。

長安城的李楹，抱著膝蓋, 坐在崔珣的臥房，手中拿著他編的草螞蚱。

木箱中，有整整一千只草螞蚱。

曾經他說，若他惹生氣了，編一千只草螞蚱的話，就原諒他, 他是惹生氣了，他明明答應, 他會回來的, 可

是，他卻食了言, 這讓如何不生氣？

抱著膝蓋，默默流著淚：“我才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將手中的草螞蚱力扔到遠, 但草螞蚱一落地，又爬去撿起來, 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塵，崔珣手指了傷，這一千只草螞蚱，編的遠遠沒有以前，反而可以說是糙，李楹都可以想象到，他是怎麼在軍帳中，出僅有的閑暇功夫，用不再靈活的手指，折著草葉，笨拙編出一只只草螞蚱的。

將碧綠的草螞蚱捂到懷中，終于痛哭失聲。

崔珣的死訊傳到了魚扶危的耳中，他訝異萬分，然后便趕到崔府，陪伴李楹。

李楹一個人在臥房里難過，他就在外面坐著，李楹難過了三日，他就陪了三日，到第三日夜里的時候，雕花木門終于開了。

李楹眼睛紅腫，換上了一素白裳，看起來就如同為崔珣守孝一般，沉默無語，坐到廊下，看著禿禿的海棠樹，長安城昨夜剛下過一場雪，院落中一片瑩白，李楹恍惚著，想起去年春日的時候，海棠樹開滿了花，和崔珣就是坐在這里，看著微風吹過，滿樹的白海棠花宛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而落，形一幅絕的海棠吹雪圖，那日，崔珣說，是天上的明月，問他：“那你是什麼？”

他說，他是地上的污泥，告訴他不是，說，他是天上的舒使。

可是，的舒使已經不見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找不到他了。

坐在廊下，坐了很久，與崔珣的過往一幕幕從眼前浮現，那些記憶如此深刻，讓本無法忘懷。

良久，才對旁一直默默陪伴的魚扶危說道：“魚扶危，我要走了。”

“去……哪里？”

“落雁嶺。”

“去見崔珣嗎？”

李楹點了點頭。

魚扶危猶豫了：“其實，你未必要去落雁嶺，我在地府有很多朋友，我可以向他們打探崔珣的魂魄去了哪里。”

李楹搖頭：“他沒有魂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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