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了慧慧這個耳報神，蘭山君很

快就知道了母親對于婚事的遲疑，以及....

宋知味要來家中做客了。

對前者倒是不在意。

母親這個人，說到底，其實耳子有些，你說的時候聽你的，他說的時候又聽他的。但若是誰的話重一點，準聽話重的那一個。蘭山君之前與說過的那些話就很重，所以直到現在，母親只要跟對視就會尷尬得退卻。

如此，在已經答應婚事的況下，想來是不好再回絕的。

且母親......

蘭山君笑了笑，道:“母親應當是不會手我的事。”

生怕手了，以后要落埋怨。就這般由自己做主，即便是日后過得不好，也怪不到的上去。

蘭慧便傷心起來，“母之間，何至于此呢”

蘭山君的頭，沒有再說自己的事，而是問:“慧慧，你想要嫁個什麼人你說一說，我為你參謀，也好在壽老夫人面前提一提。

蘭慧神迷惘起來，而后輕聲道:“我想，我想嫁遠一點。”

蘭山君詫異，“嫁遠一點”

蘭慧點點頭，“是，嫁遠一點。”

沒有說要嫁一個什麼樣子的郎君，只覺得嫁遠一點就行了。

蘭山君就想起上輩子是嫁去江南了的。從那以后，再沒有回過。

從前以為那是母親專門為選的佳婿，不曾想過是慧慧自己的意思。

心思轉了轉，問，“可是因著母親”

“我知道自己這般想不好，是不孝順的。

蘭慧垂頭，面目愧，

但是......

越長大，就越想離母親遠一點。

不愿意再聽母親無休無止的抱怨了。才十三歲，懂得的東西已經夠多，不能再懂下去，再懂下去，便連呼吸也變得艱難。想求生。

有時候覺得，像母親和六姐姐這樣相也好的，彼此之間留著面，卻又不親近。

可跟六姐姐又不同。六姐姐能這般，是因著是外頭養大的，本就是母親愧對于，本就是不欠著母親什麼。但自己是母親養大的，是十幾年一點一點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就連大哥哥和三哥哥吃穿用度，都比不過。是想報答母親的。

慧慧眼淚一掉，抿聲道:“可母親不懂，不懂無休止的抱怨，其實并不能改變什麼，并不能讓鎮國公府改頭換貌。“若是我男兒，我早認真讀書拼命為為謀一個臉面去了，可我偏偏是兒，我只.....能嫁一個高門。蘭山君還是第一次聽蘭慧說這些。兩輩子，似乎都不曾真正了解過這個妹妹。

驟然心疼起來，將拉自己的懷里，寬道:“你了母親十幾年的恩惠，是因著你是的兒。這是注定了的，改不了。所以將來老了，你也要為養老，將來，還要你十幾年的恩惠。“如此，是上有所，下有所孝。但母親是母親，你是你。你與母親，不用真的掏出心肺為你治病，也不用你剔還骨，蹉跎一生。”蘭慧淚眼朦朧，“是嗎”

問，“我不用嗎”

蘭山君點頭，斬釘截鐵的告訴，“不用。”

“雖說百善孝為先，但論心不論跡，論跡世上無孝子。”

道:“慧慧，不用去管母親想你嫁什麼人，只去想你自己要嫁什麼人。”

“若是你嫁不了高門就是不孝，那大哥哥和三哥哥又何嘗不是呢他們碌碌無為，沒有做上大，難道就不是不孝嗎”蘭慧被這番話震驚得眼淚都忘記流了，“還能這樣想嗎”

蘭山君笑起來，

“兒兒，你是母親的兒，難道大哥哥和三哥哥就不是的兒子了同樣是費盡心養出來的，怎麼不去將那些重振門楣，必做高的話跟哥哥們說去但凡一，三哥哥也不是如今的模樣。””為什麼不能呢

安道:“慧慧，人生且短，及時行樂吧，不必背負著誰的喜怒哀樂上路。

蘭慧的心里就生出許多來，想，這個世上，也許只有六姐姐能對說出這般的話來。

這是真正為好的。聽了今日一番話，的心境都開闊一些了。而后突然問，“那六姐姐呢”

“六姐姐也是母親的兒，你....你...你怎麼看待母親與你的關系”

蘭山君一怔，本習慣的要敷衍過去，可看看期待看著的慧慧，猶豫一瞬，而后嘆息一聲，認真道:“.....我年歲大了，已經過了那個需要母親疼的時候，也過了在意母親目的年紀。“母親從前總說我錯了.....

可如今仔細想來，唯一的錯只在于跟祖母，跟母親，跟蘭三，甚至跟鎮國公府一家，雖是同而生，但他們是扎的大樹，卻歪歪扭扭長錯了地方，從石頭里了進去。跟他們，差了十六年的，扎的土早已經不同。

終究是長不高的。

笑著道:“我曾經困擾過不能做大樹，但后來想想，既然注定長不高，便不要執著與家人同行，只安心的等待自己長就好。”或許是一朵花，或許是一棵草。

那都是好的。

說，“慧慧，這句話，我也送給你。別執著于長母親想要的樣子，樹，也有千百種的。”

“不要因為想避開母親就嫁到遠遠的地方去，那樣并不能解決問題，你要想的是，你想不想嫁人，要嫁一個什麼樣子的人。蘭慧瞪大了眼睛，心中打定的主意似乎有了松之象，又問了一句:“我可以嗎”

蘭山君的頭，“有何不可呢

蘭慧好多了。只是，看向輕輕安著的六姐姐又想:為什麼會懂這麼多呢

明明也大不了幾歲。

又想起了六姐姐說給母親的話:小兒無娘，說來話長。

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六姐姐，我會對你好的。

蘭山君失笑，而后神容道:“多謝你。”

“只是你瞧，你又攬上責任了。

但這子，一時半會怕是變不了，只能道:“慢慢來吧，慧慧，你還小呢。”

也是用了十年的時間才悟出的道理，慧慧實在是太小了。

笑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我的婚事，壽老夫人會進宮幫我請陛下賜婚的。

至于宋知....想，他應該又是要用上輩子那一招了。

當年他連“一見鐘”這一招也用得敷衍，只見了一面，說了一句話，于是大張旗鼓的上門求娶。

也是急著嫁人，便如同瞎了眼睛一般嫁了過去。

只是之前常常跟著母親出門參加宴席，他能過去與說上一句。如今常在壽府住著，他便不能偶遇，竟上門來了。他這個人，心思，目的極強，想來打定了主意要娶，必定是要費盡心思見上一面的。于是第二日蘭山君坐在屋子里就想，這回，他會用何種辦法偶

母親邊的婆子就來了。

歡歡喜喜的:“六姑娘，宋府的三姑娘也來了，夫人讓你過去陪客呢。

蘭山君啞然失笑。

站起來，“好。

一路緩走，并不著急。果然，當轉過一游廊的時候，剛要過石頭雕刻而出的拱門，他就迎面走了過來。兩人相遇，隔著一個拱門，宋知味朝著行了一個君子禮。

蘭山君曾經想過很多次與他重逢的場景，但獨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他彬彬有禮，像個文人雅士，正人君子。

但這回，終于看清了，看見他眸清冷盯著，好似在看一個待價而沽的品。

蘭山君呼吸一窒。幾乎就要忍不住了。

聽見他說，“蘭六姑娘”

蘭山君沒有回話。

還是趙媽媽瞧著不對勁，道:“這是我家六姑娘。”

他輕聲笑了笑，道:“上次有幸見過六姑娘的刀，也聽阿璋說過，姑娘的刀很快。

宋知味點點頭，他當然知道。

蘭山君久久沒有說話，良久之后才回，“是嗎”

宋知味:“是，可見姑娘是刀之人。

他說，“巧，我三妹妹也是刀的，姑娘與，倒是有話說了。”

蘭山君抬頭看他，“是嗎”

宋知味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姑娘看的目不太對勁。

但這不對勁，又有些說不上來。

他與，理應是第一次相見。

但見到了，他便無心與多糾纏，道了一句告辭，便要離開。

他踏出拱門，帶著兩個小廝朝著外頭走去，與蘭山君而過

在他走遠之前，蘭山君突然喊住他:“宋大人。”

宋知味腳步一頓，轉看。

蘭山君盯著他

“宋大人，我的刀，確實很快。

但若是有一日........

若是有一日這把刀砍向你的時候，便不會快了。

我一定會慢慢的，穩穩的，用細刀子將你千刀萬剮，再用藥石治好。

笑了笑，笑意越來越大:

宋知味皺眉，“藥王不曾聽聞過。

“宋大人知曉什麼做藥王嗎”

蘭山君:“你定然是沒有聽聞過的。”

這是自己想的.....剛剛想的

只看了你一眼，便想出了如何對待你當年點天的好意。

轉，正對著他道:“但我想，多年以后一一宋大人肯定能明白。

就是不知道能熬多久了。

可是，可是熬過了一個冬日，春季，夏季，秋日....

只是不記得，不記得自己最終有沒有款過

宋知味，還你也鐵骨錚錚，別熬得比我短。

一場大雪，等到了屋外溪水潺潺重新流，

等到屋外桃林長出萬朵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