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壽老夫人進了宮，正跟皇帝閑話家常。

人上了六十歲，邊的人越來越,便越是珍惜一路走來的人。

皇帝年輕的時候吃了不的苦,跟不人有過同甘共苦之。別人的意他忘記了——差不多都死了,沒死的也都殺了。

唯獨剩下壽老夫人還活著,于是的恩便一直都沒有忘。

他慨道：“阿姐久不來,朕心里一直擔心。”

壽老夫人笑著道：“別掛念我,我好著呢。但我總擔心你不肯惜子。”

坐在凳子上，仔仔細細問過皇帝的，像問孩子一般，連一日吃幾口飯也問了,問得皇帝直笑，“阿姐，天下也只有你這般問朕了。”

壽老夫人正道：“就算是真龍天子，也是生的,怎麼能不被問一問呢？”

皇帝心中，道：“我就知道,有阿姐在,朕就還可以被心疼。”

皇帝很委屈。他嘆息道：“別人都想朕去心疼他們。孩子們也總是不聽話。”

壽老夫人：“你是天子,從你年輕的時候就心這個那個，我也沒法勸。只是我也要勸勸后者——孩子們的事，除去姻緣，其他的都他們去吧。”

皇帝笑起來，“這麼多年了,阿姐還是這句話。”

壽老夫人就提起來意,“我正要求你賜個婚,給家里兩個孩子增點面。”

皇帝來了興致，“阿姐可是多年沒有做了。”

他問，“是誰家的孩子啊？”

壽老夫人：“是住在我那里的清梧跟鎮國公府的小六。”

皇帝是知曉郁清梧的，也知道他跟皇太孫的關系。他微微皺眉，“阿姐倒是對他上心。”

壽老夫人：“怎麼不上心？我與慶山沒有一兒半，慶川也不婚，也不生孩子，好不容易又鬧翻了。”

眼眶紅起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他們。”

原來是把郁清梧真當子侄了。皇帝眉頭舒展，“這時候我就要勸勸阿姐了，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忙活去吧，咱們不管。”

壽老夫人，“我也不愿意管！一個個的，都不聽話，我聽聞清梧那孩子，連慶川買的宅子都要搬出到好姑娘？”

皇帝哭笑不得，“所以你就來求朕賜婚了？”

壽老夫人眼淚，“我早選好的，那丫頭出不高，心就正，沒有眉眼高低，但又是鎮國公府的姑娘，份在那里擺著，正好合適。”

這麼一心一意為郁清梧打算，倒是讓皇帝想起之前也是這般為自己打算娶了段皇后。他不免心酸道：“如今皇后都不愿意見朕了。”

壽老夫人：“也不愿意見我。但人自己待著有待著的好，總有一日會想開的，你看我，又老了幾歲，不是也愿意看看孩子嗎？但凡年輕幾歲，我是一個孩子的事都不愿意折騰的。”

皇帝嘆息：“只能

這樣了。@@”

他道：“阿姐都發話了，朕自然要把事辦好。”

壽老夫人，“我到時候帶他們來給你謝錢。”

皇帝哈哈大笑起來，“這就不用啦。”

他道：“倒是郁清梧那個孩子……如今跟太孫走得近。”

壽老夫人面不改：“太孫這是慧眼識珠，我們家清梧是極好的，幫著我種地劈柴，什麼不做？就是命不好，哎……”

這說的是什麼，皇帝也知道，他也正厭煩博遠侯做得太過，“再怎麼樣，也不能去您府里胡鬧。”

壽老夫人擺擺手，“都不容易，我后來才知道他這是死了兒子呢。”

皇帝再次嘆氣，“誰說不是呢？但也實在不應該。朕顧念他們，誰顧念朕？”

這事便了。

等出了宮，壽老夫人神慢慢的淡下來，抬頭看了看屋檐上的仙人走，半晌后才低著頭走。正走到直樺門，便見皇太孫笑著喊了一聲，“老夫人。”

壽老夫人抬頭，笑起來，“是太孫啊。”

皇太孫笑著走過去，“我正要去您府里呢。”

壽老夫人微微瞇了瞇眼睛：“見清梧？”

皇太孫扶著：“也看您。”

壽老夫人點點頭，“正好一塊去。”

一路上無話，皇太孫也習慣了。這些年，兩人也沒說過幾句。

他看壽

老夫人，終究是帶著介懷。

這麼多年，壽老夫人之所以能在皇帝那里得到恩惠，是因為無論外頭怎麼樣都不管，只站在皇帝那邊。邊的人死來死去的，只管關起門來過日子。

皇太孫記得小時候，也是抱過自己的。但是父親和舅祖父去世之后，再沒登過東宮的門。

壽老夫人就瞧了他一眼，便笑著道：“太孫有事要說？”

皇太孫：“您何必如此見外呢？”

他笑著道：“我還記得小時候，您說要錢媽媽與我做梅子酒喝。”

壽老夫人沉默一瞬，而后溫聲道：“錢媽媽是做了的，只是我沒讓拿過去。”

皇太孫倒是真好奇：“為何？”

壽老夫人：“誰不愿意保住親近的人呢？誰愿意沾染是非呢？”

此話一出，換皇太孫沉默了。他點點頭，道：“是這個理。”

而后問，“但我不明白，既然這般，那您為什麼又要幫郁清梧？”

壽老夫人嘆息：“我老了。”

道：“從我父輩開始，到你的父輩，我見過太多的生死。我本是無于衷的，但我看著清梧，像我的父輩，像你的父輩那般一腔熱的踏朝堂——”

“阿虎……”

突然低聲呢喃道：“你難道僅僅是因著要他做一把刀嗎？那麼多人，你為什麼要選擇他呢？”

皇太孫久久無言，最后笑了笑：“是，太像了。”

太像了，所以沒辦法看著他被他人所用，索就自己用了。就是死在自己手里，也比死在別人手里好。

他嘆息道：

“也不知道，他最后會不會依舊走向一條死路。我肯定是不會跟他一道走的。”

壽老夫人：“誰知道他呢？”

但人都：“就讓他走走吧。”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切禍福，自作自。@@”

——

他們回到壽府的時候，郁清梧還沒有回來。倒是蘭山君在。

也是剛到的。

朱氏催著了沒有，也好讓心里有個底——現在就盼著這婚事在陛下面前過了明路。

蘭山君就笑著應著來了。一來，卻見到了皇太孫。

壽老夫人沒瞞著，讓蘭山君行跪拜禮，“這是皇太孫。”

蘭山君趕行禮。皇太孫倒是沒曾想會在這里見。這幾日他一直在忙博遠侯府的事，倒是忘記了。

但被壽老夫人歡喜，他也是查過的，確定壽老夫人不知曉的世。

他便收了目，如常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蘭山君點點頭，而后踟躕跟壽老夫人道：“老夫人，宋國公府……”

只提了四個字，皇太孫卻知道應該是宋家去提親了。

這是他牽的線，他知曉。他笑著道：“宋國公府怎麼了？”

蘭山君看壽老夫人，壽老夫人拍拍的手，“你說，別怕，太孫心好著呢。”

蘭山君便點頭，道：“宋國公府奇奇怪怪的，前兩日宋家大爺去跟我三哥哥吃酒，才見了我一面，不過是肩而過，結果今日，他家就請人去我家提親了。”

話音越，他那是對我，對我一見鐘。”

嘀咕道：“我是沒見過這般的一見鐘，心中害怕，所以趕來找您了。”

皇太孫神就變了變。只覺得宋家做事未免太不講究。他是點撥了一層意思在，但怎麼能如此隨便呢？

壽老夫人也皺眉：“如此，確實不對勁。”

道：“不過也不要，我已經跟陛下求了你跟清梧的婚事。”

皇太孫的腳步一頓——郁清梧？

他一時半會，倒是失言起來。

他本意是想給嫁個高門的，結果就這幾日功夫，他沒空管此事，壽老夫人就為跟郁清梧做了？

皇太孫嘆息。

郁清梧這個人，其實是不好做夫婿的。

子嫁人，便要圖一個安穩。宋知味其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出高門，府里面也沒有什麼七八糟的姨娘，又沒有庶子庶，山君往后嫁過去，只要好好的，便不會有大差錯。

結果這下好了，嫁給郁清梧了。

他心中不滿，卻也不好說什麼。

已

經在皇祖父面前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如此了。

大不了到時候再嫁個人。

只是再見郁清梧的時候，兩人坐在庭院里，他看著他，

又忍不住嘆息。

一把刀開了刃，

沾染了鮮，

便停不下來了。

他看著郁清梧還沒有好的傷口，

問，

“你后悔嗎？”

郁清梧今日已經去上值了。今日也有人問他后悔不后悔。

他笑著道：“鄔閣老跟您問了同一句話。”

皇太孫：“那你后悔嗎？”

郁清梧搖搖頭，“不后悔。”

他笑了笑，說出在段伯文章中讀到的一句話，道：“人在世上，不過是君民臣。只是這四個字，又分上下有別。我輩中人為，這階大小，又有價高低。”

他道：“——上下，高低，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臣心里也有。”

“只要這桿秤沒有偏，便做了什麼，都不后悔。”

皇太孫盯著他，約約，似乎從他上看見了其他人的影子，而后嗤然一笑，“你是民，是臣，是下，是低——人心易變，即便是鄔慶川也后悔了，山水難涉，鄔慶川沒有踏過去——”

郁清梧沒有打斷他，也沒有反駁他，只是在他說完之后，輕笑著道了一句：“殿下，您錯了。”

而后沉默一瞬，才嘆息一聲，一字一句道：“殿下，我懂人心易變，但我不變。我懂世道艱難，但我不畏艱險。”

“我知在，如我這般卑賤之軀，在眾人眼里不配談起天下百姓四個字，但好在，天下，也不是的天下，我的先生，也不是獨獨只有鄔閣老一人。”

他搖搖頭：“天下看不起我，但還有百姓。鄔閣老棄我而去，我還有千古圣賢書陪著——”

他說到這里，突然想起山君拿著一把蜀刀讓他拔出來。

說，“郁清梧，你要不要試著將刀刃拔出來——你要不要試著自己拔出來，而不是讓君王拔你出鞘。”

他當時不懂，現在卻是懂了。

他釋然一笑，輕聲道：“我知道殿下今日來是要問什麼。我可以告訴殿下——殿下用我，我為殿下的刀。殿下不用我，我依舊為刀，為自己的刀。”

“凡心所向，素履以往，不為其他人，只為自己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今天兩點加更挪到晚上九點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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