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浪一起就是三天。

這三天，大家都沒閑著，一套探方案被優化了好幾遍，已經非常。

只待天氣轉好，就組織水下沙作業。

在沙這個環節，大伙兒討論得最久。

據無限遙控潛水傳回的訊息，江水極為渾濁，泥沙沉積也很厚，要想提取水下文殊為不易。

一般來說，大部分的沉積比較疏松，用手輕微煽即可，都用不上手鏟。

若是如此，只要沉水下沙裝置，利用其吸引力、噴力，清理掉覆蓋在沉船及文上的泥沙，就能進行下一步作，對文進行測繪、拍照工作，而后提取出水。

但既有一般況，就有特殊況，有些水下文已經腐蝕嚴重，稍一接就碎齏，要是有一些脆弱的文被掩埋在泥沙沉積里，它們是否能承得住沙裝置的力道？    對于這種況，考古隊往往會在測量繪圖之后，先用特殊材料和技將這種文整加固再打撈出水。

如果文是在艙中，則帶著沉船一起打撈。

現在的問題是，沉船倒扣于泥沙之中，誰知道文是否脆弱，是否經得起沙裝置的“洗禮”？    激烈討論之后，王逸終于拍板：用沙裝置在有凸起的地方先行試驗，進行小面積的探，看看能不能出有代表的文。

三天后，三組潛水隊員依次下潛，濤、李浩然，郭超仁、耿岳這兩組都有所獲，而且撈的都是碎瓷片。

把幾塊破瓷片一拼合，竟然是一件孔雀藍的彩瓷。

除了兩缺之外，尚算完整。

至于是哪個窯口，哪種彩瓷，哪種型，隊員們第一眼就有了答案。

不過，為穩妥起見，他們一邊翻查了圖錄資料，一邊和瓷專家視頻連線，又用儀對彩瓷進行了測年。

最后，王逸興地手，大聲宣告：“這件出水文，是元朝末期的一只琺華釉雙龍耳瓶，產地為山西。”

隊員們提著的心終于落地，呼吸卻輕盈起來，握住邊隊員的手一陣歡呼。

婳正對著耳瓶攝影，也被這緒波沖擊到，照了幾個角度覺得不太理想，便暫時停了下來。

見狀，郭超仁忙說：“要不，你用我的照片吧。”

在考古隊中，有專人負責攝影。

郭超仁便是其中之一，技很不賴。

“不用。

我等會兒自己照。”

“等會兒就放回筐子里保護起來了。”

“真的？”婳忙又拿起相機。

“哎，我開玩笑的，既然讓你跟蹤報道，當然要等你拍完咯！”郭超仁瞇眼笑。

誰讓老捉弄他的。

“噓！”婳選好角度，開始對焦。

郭超仁連忙閉，見屏住呼吸，全神貫注，他也躡足走遠一些，生怕重的呼吸影響了。

片刻之后，見婳已在查看相冊，郭超仁才走近一些。

“怎麼樣？”    “還行。”

“還行？”    “很好了，細節都能看得清楚。”

確實很細節，琺華瓷的特點是隔釉見胎，開芝麻紋片。

紋片的開法是，開片四周起翹，現蛤蜊。

婳猶不滿足：“我回頭再修一下片。”

“唔，調個白平衡就好了。”

“好。

對了，超仁哥。”

“嗯？”    “你給我的資料，我還有些地方不懂。”

“哪里不懂？”    “我覺得琺華瓷和琉璃像的，怎麼區別呢？”    郭超仁豎起大拇指：“這個問題問得很專業哦，說明你認真看資料了。”

剛把瓷片撈起來，郭超仁就跟婳“劇”過，這很可能是一件琺華瓷。

為了寫稿方便，郭超仁順手給了一堆資料加強學習。

他也存了點小心思，要是記者寫錯了什麼，讀者會吐槽記者不專業嗎？大概率不會，最有可能吐槽的是，專業人士沒給人家說明白。

琺華，又稱作“法華”，是一種低溫釉陶胎彩，始創于元代，而盛于明代，清代之后逐漸稀。

在清人《飲流齋說瓷》一書中，作者許之衡對琺華瓷極為推崇，還提及技藝失傳一事。

之所以創始于元代，是因為當時有很多西亞工匠，來到了中原地區。

他們將西亞陶的料、審趣，與晉中地區琉璃燒的技藝加以融合，發明了“琺華彩”，這一技主要運用于宮廷建筑構件。

在發展過程中，琺華彩傳到了景德鎮，而后逐漸用于生活瓷的燒造。

很顯然，元代琺華彩生活瓷的存量很小。

也不僅僅是存量小，型也比較小，直到明代也以花瓶、香爐等陳設為主。

在制作過程中，工匠們會先用高溫將其燒造型，立填彩后使用堆技藝，再進行低溫重燒，用來增強紋飾的立雕塑。

此外，琺華瓷的很富，綠、黃、白、藍、紫、黑，應有盡有，其中以茄皮紫、葡萄紫最有特，澤鮮亮歷久彌新。

工匠們又很喜歡將多種進行結合，瓷便顯出富麗濃艷的藝特征。

聽郭超仁贊用心看資料，婳揚了揚腦袋：“那肯定。

先不說別的。

這瓷是真好看呀，能不多研究研究？你看，西亞的立堆塑，可以讓瓷產生西方浮雕的質，容呢，又是咱中國龍花草山水。

多稀奇啊！這不就是文化融合？”    “嗯。

你剛問琺華瓷和琉璃的區別是吧？很簡單。

琉璃開大甲紋片；但琺華瓷的紋片的開法，全都是四周起翹，”郭超仁指著琺華釉雙龍耳瓶的一角，“你看，像不像膠泥地日曬后的翹狀？上面有反鉛的現象，看起來像是蛤蜊。

琺華瓷和琉璃最大的區別，是在釉中添加了一眾草木灰的分，所以在釉上比琉璃還要細膩一些。”

婳虛心教，連聲稱謝，當晚就一氣呵，寫出了一篇三千字的報道，可謂是圖文并茂，生簡練，而又極科普。

也在心里盤算著，在接下來的報道里，要親自下水跟拍，捕捉第一現場。

他們……王隊長、超仁哥應該會同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