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盛不似高斯年夫婦那般老生常談。

他們是求著、哄著高千語。

而他，是罵！

“高千語，關鍵時候你別犯病，死多容易，活著才難，你挑一條容易的路走，把難的路留給你爸媽，你好意思嗎？”

“你的爸媽，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覺得他們這把年紀還能再生一個嗎？要不，你帶他們一起走，你們一家四口可以大團圓，如何？”

商盛在下麵喊，高斯年和江寧在上麵聽得直冒冷汗。

萬一惹急了千語，後果不堪設想。

“商盛，你別刺激，”高斯年沙啞的嗓子用力地往下喊，“最不願見的人就是你，你快走！”

商盛聽到這聲音，嘶啞、蒼老，猶如一死寂的枯藤在掙紮。

即使是外人，他也實在於心不忍。

三樓不高，一眼可以到頭。

三樓也高，墜下來，會死。

許是家裏早有準備，下人們很快拉出了氣墊鋪在草坪上，還備有電充氣泵。

一按充氣按鈕，幹癟的氣墊明顯鼓脹起來。

商盛想拖延一下時間，讓氣墊更膨脹一點。

冷風越來越大，高千語瘦骨嶙峋的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高千語，錯不在你，你為什麽要懲罰自己？”

“可是他們都在說我！”高千語終於開始反駁，瘋了一樣，歇斯底裏，“說我髒了，說我以前那麽挑剔，以後沒人要了！”

“你管他們幹什麽？長在他們上！他們也說過我一事無隻知道和明星貪圖樂。”

人重名節，男人重權力。

商盛“流放太子爺”的名號跟了他許多年，婚出軌明星的緋聞也傳了許多年，他一句都沒有辯駁過。

他每次回京都被網暴，被陌生網友辱罵，被圈人士嘲笑，他又何曾不想塞住那些噴糞的？！

“你是高千語，不要活在別人的眼裏。”

高千語聽進去了，但緒更加激，雙手捂臉，瘋狂大哭。

高斯年和江寧慢慢靠近，想要拉回來。

為父母，已經嚐過一次失去的痛苦，如今步老年，再也經不起第二次。

“千語，你從小聽話，不爸爸媽媽一點心，”江寧苦苦哀求，恨不得替兒去承那些煎熬和痛苦，“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是我們的寶貝兒，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你，我們都不會拋棄你，快下來吧千語。”

事發後，高千語的緒一直很低落，大多數時間都是一聲不響。

不像現在，又哭又喊。

高斯年看到樓下的氣墊已經鼓脹起來，知道商盛是在拖延時間，看到兒痛哭流涕的樣子，他這個老父親也止不住眼淚。

他中年喪，嚐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後調整好心態才又得了一。

初為人父時還不知如何當父親，有了小後，他事事躬力行，做得比母親還要細致周全。

小剛會爬，他跟小一起在地上爬。

小不會走，他累斷腰也要扶著。

小怕生，出去一趟，他抱全程。

小升學，別的家長都叮囑孩子抓時間學習，他不，他怕小學習太苦，變著法兒讓輕鬆。

小逐漸長大，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別的家庭會考慮聯姻，他從沒有這種想法，一切以小自己的意思為主，小願意，皆大歡喜，小不願，哪怕一輩子不嫁他都接。

可是，他捧在掌心長大的小，偏偏遭這般殘忍的對待，他恨不得刮那些人的，剁碎喂狗。

“高千語，”樓下的商盛又喊，“你應該勇敢地站出來指證兇手，而不是坐在三樓看風景。”

高千語突然大怒，發泄般痛喊出聲，“他們要綁的人是餘伊。”

“是餘伊！！！”

春寒料峭，風寒。

高千語的聲音，更寒。

不甘，為何這樁慘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所以我們的仇人是一致的，”商盛直言不諱，“你指證，我送他上路，為你討回公道，也為我鏟除後患。”

但凡商盛有一瞞，高家都會覺得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反而他這麽直接，倒是讓高家人覺得合合理。

事已經發生，高千語無辜被害，餘伊的患還在，高家和商盛隻能擰一繩，合力把兇徒揪出來。

高千語愣神片刻，高斯年看準時機一把將拉下。

父倆跌坐在地，年邁高斯年不如年輕時矯健，但依然甘願當人墊子，護著兒周全，“千語，沒摔著吧？”

江寧牢牢握住高千語的手，生怕再去跳樓。

高千語手冷，江寧的也不暖和，母倆一起著手，就像高千語小時候一樣。

看著頭發花白的父母，高千語淚流不止，這段時間恍惚了，仿佛此刻才清醒過來。

商盛通知了張隊。

張隊得知高千語願意指證，第一時間趕到了高家。

當張隊一拿出馬永亮的照片，高千語就忍不住作嘔，本能反應，生理地到厭惡。

“就是他，他燒灰我都認得！”

“他是誰？”

張隊鄭重告知，“馬永亮。”

高家人和商盛當初聽聞時一樣的反應，誰？不認識。

“他是楊學禮部長的書。”

又一樣，三臉震驚！

高家與楊家並無利益往來，但有個中間人——商百。

此時高斯年這才痛悔不已，站隊商百，無異於與虎謀皮。

有了害人的指證，警察取得逮捕令，直接從楊學禮眼皮底下將馬永亮逮捕。

馬永亮實為保鏢，名為書。

書被捕，楊學禮也要停職接調查。

徐慧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醫院監護室探視。

看著日漸蠟黃的楊佳茵，老太太一下了手心。

兒兒醒不過來，丈夫丈夫又停了職。

這個家，怕是要倒了。

楊學禮為多年，早年蒙冤獄，後又被平反，所以上麵對他有愧，一直重用他。

他也爭氣，兢兢業業，平步青雲。

徐慧著急回到家，看到丈夫氣定神閑地坐在茶桌前喝茶，小鬆一口氣。

“老楊，怎麽樣了？”

楊學禮淺抿一口茶，“別著急，隻是暫時停職，就當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