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爺緩步朝書房走著，了手裡的這本何師傳於他的劍道心得，心緒又回到了一年前再次踏上白蒼山的景。

那時，方四爺的父親剛剛去世。方自行心中抑鬱難解，上山求何師解。

當時戰還未完全平息，蒼前鎮門前冷落鞍馬稀，青葉劍派的舊址更是隻剩下斷垣殘壁。隻有那巍巍白蒼山，還像以前一樣翠綠，大戰之時灑在地麵上的鮮早已看不見痕跡。

方自行略費了些功夫，找到了何師居的山穀，那個被何師稱為“歸來穀”的地方。

歸來穀位於白蒼山深，周圍景秀麗，溫婉怡人，以綠水青鬆為伴，有蒼猿白鶴作朋。

當方自行再次看到何師的時候，幾乎認不出他來。原先英俊瀟灑的何師，現在竟變了一個頭發蒼白、滿臉皺紋的老頭子。

方自行一臉的不敢相信。

何師卻對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這不過是使用法的後癥，不然我如何將他們從強弓勁弩中帶出？”

方自行知道何師說的“他們”就是那些真傳弟子。想來也是，何師雖然武功超絕，但到底也隻是**凡胎，不是真正的劍仙在世。

當時數百張勁弩對著青葉劍派一行人，而被圍的真傳弟子們大多中了毒，毫無還手之力，全靠何師一力護持。即使何師再是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毫無代價地將他們保護下來。

方自行平復了心，問道

“師尊，你相信這世上有仙人嗎？”

何師詫異地了他一眼，繼而竟然微笑道

“看來，你已經接到他們了。

“仙人一說，自古就有。以為師來看，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有與沒有，全在乎一心。”

方自行麵疑，何師則繼續道。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願不願意先聽我這個糟老頭子講一段故事？”

方自行靜靜地等著下文。

“這個故事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當時，青葉劍派還沒有建立，霸占這個白蒼山的是百目門等武林門派。在這座白蒼山下有一個農家年。他自立誌習武，為一代武林高手。但是很可惜他資質太差，實在不堪造就，幾乎所有的武林門派都拒絕了他。

“就在他幾乎絕之際，一個仙人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說願意收這年為弟子，傳他絕世武功，但……代價是年的一半壽命！

“年一心學習武功，又自恃年輕，有的是大好青春，當即一口答應。那仙人果然言出必踐，傳了年舉世無敵的強大劍。

“當年學之時，仙人已經快死了。他把年到前，將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兒托付給他，並告訴了年一切的緣由。

“原來，這個仙人是修仙界的一名修士，但是離開家鄉數百年的他突然厭倦了勾心鬥角的生活，想要回到自己出生長大的世俗界去。

“強烈的願使他忘卻了‘仙路不回頭’的鐵則。等他回到故鄉，找到自己傳承下來的脈時，卻發現這唯一的脈竟得了絕世奇癥，連他都束手無策。

“仙人沒有辦法，耗費了自己全部修為保住了孩子的命，並想到以前獲取的一道或許可以解救這個孩子。

“這道要求，必須有一個壽元充沛的年輕之人，心甘願地付出一半壽命，將這部分壽命加持在那孩子上，纔可以讓孩子勉強生長下去。

“後來，那年輕人把孩子養長大，認為了義子。不過可惜那孩子即使加持了壽命，依然虛弱。那年輕人隻能挑了一些不是很激烈的輕功傳授於他，防止傷了。”

方自行聽到這裡已經有些明白了，故事中的年輕人就是何師，那孩子就是話癆師兄何大犰，或者……應該他蘇大犰。

“那仙人臨死之前問年輕人，要不要學習仙法，也走上修仙之路，若是走上修仙之路的話，失去的那一半壽命也許能夠補上。年輕人放不下塵世的糾葛，最終選擇了拒絕。”

“所以您其實隻剩下一半壽命，一年之前又激發法，導致急速地衰老？”方自行肯定地問道。

“不錯。我現在恐怕隻剩下一兩年的時間了。”

何師輕著一縷垂下來的白發，卻沒有一麵對死亡的恐懼與焦躁。

“世間安有兩全法？想要為絕世高手，怎麼會沒有代價。想要跳出凡塵的藩籬，怎能不割捨紅塵的羈絆。

“這世界上有仙嗎？我原本以為師尊他老人家是仙人，但他最終倒下了，倒在了自己的選擇上。有仙無仙，何人能言？信，則有仙；不信，則無仙。

“你這次來問我，想必是得到了修仙的線索。”

何師看著方自行，等候著他的答復。

“不錯，一年前白蒼之戰時，養劍堂堂主想要截殺弟子，弟子卻意外得到了部分修仙傳承。

“如今弟子經歷戰、生死，見證了繁榮、傾頹，目睹萬民如螻蟻一般任憑擺布，方知世人都逃不出無形的牢籠！弟子不知何去何從。”

方自行十分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疑。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你怎知，你今日想要跳出命運牢籠，其實不過是牢籠的安排？

“適合我的，不一定適合你。在你來尋找我時，其實心已經有了答案，隻是還差一個契機，幫你下定決心。

“我幫不了你下定這個決心。”

何師嘆了一口氣，接著又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些東西需要給你。我時日無多，也許等你下次來時，隻能在墓前祭拜我了。這些東西早一日晚一日都要到你的手上。你且隨我來……”

何師撐著長劍站立起來。除了那雙握劍製敵的手，他上已經使不出很多力氣了。

何師領著方自行進了茅草屋，屋正前方掛著蘇師祖的畫像。

方自行這一次仔細觀察才發現，這位蘇師祖的麵相還真有些像話癆師兄。不過最奇異的是，這位師祖的眼睛，竟然是金黃的！

何師帶著方自行虔誠地拜了三拜，然後從畫像後麵出一個木盒和一卷書冊。

“這木盒是你師祖留下的，言說日後若是有弟子踏上修行之路，可以在叩開天關之後開啟它。這是師祖給後輩弟子留下的機緣。若是你踏上修行路，這盒子就是你的了；若是選擇在紅塵，你就把他再傳於你的弟子。

“至於這本書，是我這些年的劍法心得。裡麵還記載了那道搏命的劍道，江湖行走，留些底牌總是不會有錯的。”

方自行當時對何師鄭重地拜了三拜，他知道，這是何師在代後事了。

……

後來方自行心事重重地下了山，麵對往來的人群、賣的小販、衫襤褸舉著破碗的流民、拿著冰糖葫蘆滿街跑的小孩，他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好在當時方家在汝郡剛剛立足，正是家族不穩之時。他須得全力幫助大哥二哥穩固家業，容不得多想。

現在閑來無事時，他總會拿起何師與他的這本書，細細揣。一是參悟何師一生所悟的劍道粹，二是思考前路該當如何。

白蒼山下

白蒼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