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出道之後一個月，一心想北上抵北胡的陶宜年終於如願以償被聖上封為鎮邊將軍，前往北胡穩定邊防。

臨行前他又去看了一次任青的演出，敬了一杯酒。

承平十九年，北胡統一北方部落，建國稱狄戎，北方邊境戰事雖然緩和，可大梁境的罵聲卻是一片，無數彈劾陶宜年無能的摺子雪花般遞到了神宗皇帝的案頭。

同年十月，南蠻草原王庭分封四大帥帳，統領草原兵馬，番替與南方對持，蠢蠢。

大梁京都之中，仍是一副人人得太平的祥和之勢。

任青以一曲霸王別姬出道以來，在京都之中大追捧，戲曲一行也就此橫空出世，為京都九流市井之中炙手可熱的一大行當。

僅僅半年後，做為戲曲開山祖師的任青就掙夠了青樓的贖錢，帶著惜福凈出戶，九流各大行當紛紛向其丟擲橄欖枝。

一年後，任青開府建園，任府梨園被稱為戲曲聖地，兩個地方每日前來拜師的人不計其數。

任青自己挑選了一些資質好的收門下，傳授戲曲技藝，培養心腹，漸漸為京都九流之中舉足輕重的大人。

“我實在想不明白，任青一介流，京中上至權貴公子，下到黎民百姓，卻偏偏喜歡一聲二爺，這什麼統？”

陳玉皺眉看著擁的梨園門口，邊足足有七八個下人給他們撐起了一道人墻，使這些自恃高貴的權貴公子不至於和那些鄙在百姓在一起。

“玉兄在宮中當差，深陛下信重，對著江湖上的事兒知道的不多，就讓小小弟來給你講講緣由吧。”

說話的是一個藍公子，名李放聲。

他材微胖，麵板細白，但這一皮就能看出是富貴人家纔有的樣貌品相。

他的父親就是京都京兆尹，在這藏龍臥虎的京都裡頭，雖然手中有權卻不上不下的，於是父親從小便教他縱橫之，希家族運能在這個兒子上有所突破，將來能比自己更上一層樓。

被李放聲和陳玉擁護在中間的是一位白寡言的公子，名陸有圭，乃是當朝陸相家族中的後起之秀。

梨園門口人頭攢，三人雖然有下人的幫助能排開擁，可前進的速度卻一點也不快，李放聲和陸有圭是此常客了，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反而是首次過來的陳玉心中大為惱火。

“這任大家出道之時，霸王別姬之名轟京師，一躍為江湖裡炙手可熱的人。這些年來經之手發行的話本故事白蛇傳，西遊記，楊家將，三國等盛傳大江南北。當下京都最流行的《石頭記》也是寫的。玉兄，你不就是三國的狂熱追隨者嗎？近年來大家把看任大家唱戲的人票友，而追書的人則書友，最近還有個有意思的稱呼，什麼。”

“？那有沒有米線啊？”

陳玉麵不屑，心中卻已經有了幾分敬佩，又問李放聲：“李兄，你說了那麼多還沒講為什麼人人都二爺。”

“別急嘛，講故事總要有個前因後果，來龍去脈。”

李放聲笑瞇瞇的胖臉上老神在在的掉了一會他們的胃口，頗有茶樓說書先生引人勝的架勢：

“那些話本故事都是從任大家唱的戲裡演化出來的，可真是養活了天底下一大群的說書先生！京都不先前拜孔聖的先生，如今已經改拜任大家了。據說還有許多跑去梨園要拜師學藝的。”

“以區區子之，居然兼顧養活了京都戲曲，說書兩個行當，如此就，唱戲的奉為祖師，說書的對也是推崇備至，日夜奉香，人們常說的二爺，二爺，可不就是這兩個行當的祖師爺嗎！”

說道這裡，一旁沉默寡言的陸有圭也笑了：

“這就是認乾爹啊！”

京都市井中人敬稱任青為二爺，可是場權貴的**卻從來不這麼，一貫稱呼任大家，因為他們自視不凡，不屑於那般法。

終於走到梨園門口，排隊擁的況略微好了不，陳玉門後四下打量，想要看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梨園是什麼樣子，看到門口掛了一副金字黑底的對聯，字型剛正有力，頗風骨，更帶有一種要破紙而出的力道。

“好字！”

陳玉在心中暗暗喝彩一聲，如今的大梁場，無論是將門子弟還是新進武將，不會兩手文墨總歸是讓人看不起的，陳玉乃是宮中守關的五品將領，對文墨之事也有一定的鑒賞水平，他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上聯是：

匯千古忠孝節義。

下聯是：

一時悲歡離合。

最後看到落款時，他贊嘆的臉頓時變滿滿的驚訝，一副眼珠子就要瞪出來似的。

因為落款上麵寫著，承平二十年，李弘業書於朱雀城頭。

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城池朱雀城，可是為軍將領的他，每天班出皇城的第一道關卡就朱雀門。

大梁是火德王朝，故而以四聖之中的火德朱雀來命名皇宮正門。而落款李弘業三個字，正是當今陛下的名諱。

陳玉目瞪口呆的樣子，兩位同行的朋友早已經見怪不怪了，笑道：

“任大家是承平十七年出道，名聲鵲起後，從十八年至今為止，每年凡是有重大的節日慶典，梨園都會在外麵搭臺子為民眾義演。去年陛下聽說了，在上元節現朱雀門觀看他們的義演，與民同樂，陛下對任大家的戲曲贊不絕口，乘興就手書了一份對聯送給。”

陸有圭淡淡道：

“據說如今連後宮的娘娘們都是....對那些梨園寫就的話本故事不釋手。”

他本想說書友，可忽然發現這麼說有點不敬，於是強行改口。

一個小小的藝人居然能上達天聽，於朝於野都有如此人，陳玉終於收斂了權貴世家的那份獨有高傲，舉止神態都老實了不。

這是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本來梨園門口就了很多人，說話聲音就比較雜，因為隊發生個口角不足為奇，可後那陣喧嘩竟然還有喊痛罵之聲。

陳玉回頭，隻見一群高大悍，著鮮的帶刀侍衛，正野蠻的圍護著一名公子哥，在人群之中劈波斬浪一樣的推開人群，徑直就要隊進來。

但凡敢有異議的那些人，都被冷漠的侍衛一掌扇的暈頭轉向，眼見這群人就直沖著三人而來，陳玉急怒之一現就要發作，卻被陸有圭一把拉住，帶著兩人提前避讓到了一旁。

那領頭的侍衛是見到三人如此，居然還對他們點了點頭，一副算你們識相的跋扈樣，把陳玉氣得不輕。

“陸兄為何攔我？”

陳玉沉著臉發問，他家族勢力很大，父親更是戶部主大佬，本又是了品級的六品修行者，在滿是權貴子弟的京都也算是一號人，而陸有圭則更不必說，叔父陸元庭乃是當今陛下最信重的大臣，不是權相勝似權相，以他們的背景實力還要推讓忍氣，實在讓陳玉不能理解。

李放聲忽然道一句：

“那群護衛腰間掛著鎮南王府字樣的腰牌。”

三人之中，李放聲的背景家最為弱小，在京都隨便找個恐怕都不在他爹的階之下，是以常年混跡的李放聲眼獨到，早早就看出了端倪。

“那個跋扈好的南關世子？”陳玉臉不好看。

大梁雖說抑武楊文已久，可畢竟是以武立國，即便是在當下的政下，軍功仍然極為看重。

南關乃邊軍重鎮，每年由戶部撥出的錢糧的天文數字，是戶部諸多主管歷年來是最為頭疼的問題。

而鎮南王起於草莽，對待手下將士極為優厚，每年上報的錢糧數目簡直人發指。

因此戶部與南關常年多有分歧，簡直就是相看兩厭，據說鎮南王以往每次進京述職，都會帶著手下桀驁人馬去戶部耀武揚威一番，而陳玉的父親是戶部主，兩家堪稱“世仇”。

對於戶部和南關的間隙，京中權貴圈子大多都清楚，陸有圭笑著道：

“聽說今年來鎮南王子不太好，南關到此又有千裡之遙，舟車勞頓，於是就派了他兒子過來，早就聽說這小子在南關仗著他爹肆意妄為，無法無天，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梨園之大多非富即貴，那世子再跋扈野蠻，還能和所有人做對不？”

李放聲也出言助勢，三人說這話，終於排隊進到了梨園裡。

梨園的會堂客場有上下兩層，棚頂呈螺旋式，梨園對外號稱八百座次，其實可以坐的座次隻有六七百人，這等規模在這個年代已經堪稱巨大了。

王青相王大世子此時很高興，任青的名字遠在南關之時就已經如雷貫耳，隻看過那些由梨園流傳出來的話本故事，聽過無數關於梨園的傳說，對這位充滿了傳奇的人仰慕已久。

梨園的會堂座次已經基本坐滿，將盡七百人聚在一起的大會堂並不如何吵鬧，這裡畢竟是一票難求的梨園戲場，能來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大家坐在一起都好講究個涵養麵子，最怕被人看不起，誰要是和外麵的百姓一樣吆五喝六的肯定要人恥笑。

迎客園子裡的小廝堆笑上前，點頭哈腰的招呼王青相就坐：

“這位爺快裡麵請，敢問您的座次是多，小的好給您安排茶點。”

梨園能坐的座次一共有七百零二個，每個位置都對應票號，沒有票的人就是混進來也沒有位置坐，更別說混進來聽戲了。可王大世子大老遠從南關趕到京都，哪裡來的票號？這梨園的票號向來都是供不應求，早就排到多個月以後了。

王青相皺眉揮了揮手，讓邊的侍衛將那下人趕走，拉扯間的靜引來半數會場客人們的注目。

按照以往在南關的習慣，管你什麼票號不票號的，拿銀子出來砸一個座次也就是了，誰敢對鎮南王府說個不字？牙給你打掉！可是京都畢竟不同於南關，天子腳下，龍氣所在，鎮南王的麵子再大，王青相也不敢肆意妄為。

思忖間，王青相看到了前排一人獨坐一張桌子的年輕人讀書人，斯斯文文的世家公子，於是他咧一笑，計上心來。( 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