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去往嶠山鎮的路上。

霍如想坐在馬車上,看著對面閉目養神的阮妤，猶豫一會還是開了口，「阮姐姐，我們真的要去嗎？」完全沒想到事會變如今這個局面,就在半個時辰前,正坐在堂間門前繡花，阮姐姐突然就出現了。

那會先是怔了下,不明白為什麼已經去了金香樓的阮姐姐又回來了,卻又因為跟哥哥的事而歡喜不已。

可還沒等說話,就聽到阮姐姐問昨日發生了什麼,臉上的笑頓時就僵在了臉上，後來和阮姐姐說了到林月的事以及林月說的那番話,就演變如今這個結果。

阮妤原本就是假寐，聽到這話就睜開了眼，仍是一雙含笑的杏眸，帶著溫和包容,看著霍如想,問，「你不去這一趟，可能安心？」  第一時間更新最新章節，盡在Ｓ𝓣o５５．Ｃ𝓸ｍ(5,0);

短短一句話就讓霍如想啞口無言,……的確沒有辦法安心。

即使跟表哥解除了婚約,即使因為林月的事,對表哥大失所，但終究還是的表哥……那個也曾維護、護的表哥。

不希因為這些事而讓表哥就此一蹶不振,仍舊如從前那樣希冀著他能好。

即使他們無法在一起。

心中這樣想，霍如想的雙手也不自地絞在一道，頭低下,紅輕輕抿了起來，半晌，才開口，聲音有些輕，「阮姐姐，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為什麼這麼說？」

「我總是那麼懦弱，做事猶豫不決。」霍如想的紅抿一條直線，帶著對自己的唾棄，仍低頭說，「就像表哥的事，我既不希他變這樣，想要幫他，但又不知道該怎麼理，我怕去了還是無法改變什麼，也怕外祖母和舅母，們……肯定更加不喜歡我了。」

不是傻子。

知道外祖母和舅母不喜歡。(5,0);

外祖母還好些，因為哥哥的緣故對雖不熱絡卻也不算冷淡，但舅母就完全把對的厭惡寫在臉上了。若哥哥和表哥在時還好些，若他們不在，端茶遞水什麼活都得來，名其曰是把當一家人，實則不過是把對母親的不忿宣洩在頭上罷了。

這些都知道，可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

總是這樣，怯弱、不會反抗、總選擇把所有的事在心底，想著總會好的……

「為什麼要去在乎別人的想法呢？」馬車顛簸，阮妤的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把手覆在霍如想的頭上，帶著安的力量，聲寬，「我帶你走這一趟，不為別的，只是想讓你就此安心。」

「把你想要說的話說了，至於季知行能不能起來，那是他的事。」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還有那些季家人，你若喜歡，便繼續來往，若不喜歡，也有你哥哥和我擋在前面。」

阮妤看著一點點抬起頭，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閃爍著流溢彩，因為帶著水意，更顯得亮晶晶，輕輕拭掉眼角的淚，仍是弱的語調，「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沒用。」(5,0);

「你很善良，遇到事不會一味地指責別人，埋怨不公道。」

「這一點而言，你就要比這世上的許多人都要優秀。」

小姑娘本來緒還很低迷，被這一番話說得卻慢慢紅了臉頰，很人誇讚的孩就是這樣，但因為阮妤的包容讓霍如想有些不自地手抱住了。

「阮姐姐，我好喜歡你啊。」把臉埋在阮妤的肩上。

不僅僅是因為阮妤的誇讚，更是因為的出現，教會了許多，也改變了許多。

「我希有一天也能變得和阮姐姐一樣。」

希自己也能這樣灑，直率，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畏他人的眼和言語。

「和我一樣有什麼好的？」阮妤有些好笑，這樣的格可一點都不好，倒是寧可像霍如想這樣乎乎的，一看就招人疼，而不是這樣的天生刺骨，喜歡和厭惡都太分明，不小心就傷害了邊人。

「就是好！」(5,0);

霍如想卻很堅決，仰著小臉，撅著，非常嚴肅地說，「阮姐姐就是最好的。」

阮妤看著這副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心，手掐了掐比起從前有些嘟嘟的臉頰，笑嗯道：「好好好。」見小姑娘重新眉開眼笑，自己也有些高興起來。

只是看著霍如想的臉，心裡卻有些奇怪，怎麼如想和霍青行長得一點都不像？一個是眼，一個卻是圓眼，五也沒有很相像的地方。

難不他們一個長得像爹，一個像娘？

不過阮妤也沒有深思，短暫地失神後便又拋卻了這個念頭。

……

約莫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才到嶠山鎮。

孫大從前跑過幾趟季家，也沒問人就把馬車趕到了季家門口，只是還沒等阮妤二人下車就聽到外頭傳來人的吵架聲，阮妤蹙眉，掀起簾子瞧見外頭是幾個年輕婦人和一個婦人在對罵。

霍如想看了一眼，臉不太好看，小聲說，「是林月的母親，還有我幾個表姐和嫂嫂。」(5,0);

阮妤從前跟季家沒多往來，自然分不清誰是誰，聽了一會倒是知曉了個來龍去脈，林母覺得自己兒嫁到季家那麼多日卻連丈夫的門都沒進去過，所以跑到季家要說法，卻被季家人合夥罵了。

「當初可是你兒哭著喊著要嫁到我們家的，自己做出那麼多不要臉的事，害得我哥哥變這幅樣子，你現在倒是還有臉來找我們要說法！呸！」

說這話的是季知行的妹妹。

「我跟你說，林月現在是我們季家人，跟你們林家沒關係，我們想怎麼磋磨都是我們季家的事，你要是不滿意就把你兒帶走啊！我們還覺得在我們家多費一口人的糧食呢！」

「不過以後還能找得到好人家嫁了嗎？還是你打算繼續把賣給那個老頭子？」

「你，你們！」林母寡不敵眾，氣得連話都說不全。

偏偏從始至終，林月一句話都沒說，把氣得直罵「白眼狼」！早知道會是這樣的況，當初還不如讓嫁給那個老頭子，至他們家還有一筆錢可以拿，哪像現在——(5,0);

婿就跟死了一樣。

兒也直接不管他們。

季家人更是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

癱在地上哭爹喊娘，不是罵季家人就是罵林月，偶爾還要罵罵季知行。

阮妤看著這副畫面，不置可否，季家人貪婪潑辣又自視甚高的形象早就在心中深固，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反倒是霍如想看著不遠這個形，有些沉默。

「走吧。」

「……好。」

兩人走下馬車，孫大一臉慶幸，低聲說，「可虧得如想沒嫁到這戶人家，要不然還指不定被怎麼磋磨呢。」

阮妤也有些慶幸，握住霍如想有些發涼的手，和孫大說，「孫師傅在這等下，我們去去就來。」

「哎。」

孫大忙應了一聲。

阮妤便牽著霍如想的手往季家走，季家人原本還在罵林母，甚至有人打算直接把人抬出去了，就看到遠遠走來的兩人，長得清艷披著紫斗篷的人不認識，可霍如想是季家的常客，誰不認識？(5,0);

頓時——

幾道此起彼伏的聲音響了起來，「如想！」

「如想妹妹！」

很快，那些人就一窩蜂地朝們這邊撲了過來，「你總算來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四哥，他整個人都要廢了。」說話的人想上手拉霍如想，卻被阮妤目冰冷的掃了一眼，頓時，出去的手就有些不敢往霍如想的胳膊上放了。

總歸還有個理智的，是季知行的二嫂，看了眼霍如想和阮妤，發現霍如想明顯很依賴阮妤，而且也有讓做主的意思，便說，「這位小姐和如想先進屋休息會吧。」

阮妤看一眼，點點頭。

而後也沒理會季家眾人，拉著霍如想自顧自往裡頭走。

眾人畏懼上的氣勢，對視一眼，都不敢說話，只是分頭去喊李氏和季老夫人……阮妤和霍如想在堂間坐了還沒一會功夫，又有一批人過來了，領頭的就是季老夫人，被兩個年輕婦人攙扶著，後是一樣被人攙扶著的李氏。

阮妤對於們的印象其實已經很模糊了，不過肯定不會是如今眼前這副頹廢的模樣。(5,0);

未起也未開口。

倒是霍如想神震驚地站了起來，「外祖母？您……」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似乎沒想到記憶中永遠神奕奕的老婦人會變這樣，頭髮比起上回過年見時白了大半，臉也老態了許多，子也佝僂了不，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舅母也一樣。

李氏一看到霍如想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一下子就朝撲了過來，抓著的胳膊，哀求道：「如想，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錯了，你快去看看知行，好好勸勸他啊，他不能這樣廢了啊！」

「只要知行能好起來，我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

「以前是我有眼無珠，放著你這顆明珠不要……」這廂還要絮叨，卻被阮妤的咳嗽聲打斷，李氏和季老夫人這才注意到，李氏一怔，後知後覺問了一句，「這是？」

阮妤卻沒理會的詢問，只問霍如想，「要我陪你去嗎？」

霍如想聽到的聲音才怔怔回過神，搖了搖頭，「不用，姐姐坐會，我去去就來。」(5,0);

阮妤點了頭，目送離去也沒搭理這一家子人，繼續閉目養神。今日雖是尋常打扮，但通的氣質卻依舊讓人不敢小覷，也因此即使這般沒有禮貌，季家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只是互相對視著，猜測的份。

……

霍如想從屋中出去後，便徑直朝季知行的屋子走去，剛到那邊就瞧見了站在門口垂淚的林月。

腳步微微一頓。

看著林月，語調不冷不熱，「我來看看表哥。」

林月早在剛才就瞧見了霍如想，與完全不一樣的待遇，被季家人簇擁著往裡頭走，邊還有從始至終都維護的阮妤……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即使心中盼著霍如想能出現，喚醒季知行的理智。

但真的如所願來了，又開始生妒生怨，覺得為什麼要來。

不過林月到底還有一些理智，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季知行能好起來，只有好起來了，才有以後，要不然……袖下雙手握，臉上卻浮現一抹笑，語氣溫和地和說，「早就盼著你來了，你快進去吧。」(5,0);

自以為神溫和，卻不想已經多久沒有休息好了。

自打嫁給季知行之後，就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因為季知行不肯讓進屋，對季家人而言就失去了用，又因為季老夫人讓人去外頭查了當日發生的事，知曉是因為的緣故害得季知行變這樣，季家人便更加對沒好臉了。

這幾日都是睡在柴房。

原本還算秀麗的臉因為不曾吃好睡好，兩邊的臉頰都陷下去了，眼下也是一片烏青，就連也沒什麼。

而且有些緒平時還好藏，但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本藏不住。

因此曝在霍如想眼前的就是一張明明怨憤不已卻還拼命掩飾的臉。

霍如想看得柳眉輕蹙，但見林月轉敲門也就沒有多說，反正今日過來也只是想勸勸表哥，至於別的，和無關。

門被敲響，裡頭卻一片死寂，靜得仿佛裡面本沒有人。

林月仍是聲說，「知行，是如想來看你了，你開開門。」(5,0);

依舊沒有聲音。

估計季家人這招用了太多次，季知行已經不相信了，最後林月只能難堪地抿起紅，轉頭看向霍如想……霍如想倒是沒說什麼，上前敲門，跟著說了話，「表哥，是我。」

這句話說完，死寂的屋子突然就有了響聲，先是一陣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然後是穿的窸窣聲，跟著腳步聲響起，很快，門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了。

季知行站在門後，頭髮和服都有些，但已然是他近來最整潔的時候了。

他本沒看林月，只是注視著霍如想，像是在做夢，臉上含著藏不住的高興，卻又小心翼翼不敢上前，生怕唐突了，整個人都顯得侷促不已，最後只能看著人說，「如想，你怎麼來了？」

聲音卻沙啞的本聽不清。

霍如想沒想到他會變這樣，柳眉不由輕蹙起來。

「知行，你和如想好好說話，我去給你準備吃的。」林月也是這幾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丈夫，一派溫和模樣，卻不想季知行看都沒看，心中又氣又恨，最後只能咬牙攥拳，勉強拾起一張笑臉離開了這。(5,0);

「你，你快進來吧，外頭冷。」

季知行怕著涼，待想到裡頭的景又有些猶豫起來。

霍如想點了點頭，隨人進去，看著裡頭糟糟的一片，腳步便頓住了。

「你，你先坐，我收拾下。」季知行耳微紅，彎腰去撿地上的殘書，看到霍如想也蹲在地上幫他撿著東西，更加無措起來，「如想，你坐著，我來收拾就好。」

霍如想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把地上被撕兩半的書撿起來，然後拍了拍上頭的灰塵。

一本本撿，能拼湊的全都拼湊在了一起。

季知行看著弱卻又仿佛蘊藏力量的背影，原本要說的話又吞咽了回去，他也沒再說話，低頭把地上的書都撿了起來。等全部放在桌上，霍如想也沒回頭，只是著那幾本書和季知行說，「我記得以前表哥每次來家裡，都會帶幾本書，你比哥哥年歲大，我家有許多書都是你看過給哥哥的。」

「我那會有點怕哥哥，便總纏著你教我讀書。」(5,0);

聽說起以前的事，季知行蒼白凹陷的臉上也流出一抹笑，只是笑意剛剛顯，原本背對著他的就轉過了，的神很平靜，眼中卻寫滿了失，「可是表哥如今怎麼就變這樣了？」

「那個曾經和我說要好好考取功名報效國家的人去哪裡了？」

「我……」

季知行張口，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這樣，他只是覺得這樣對自我的報復和對家人的報復能讓他活得更輕鬆點，既然他們覺得他那麼優秀，如想配不上他，那他就墮落給他們看！既然林月是因為他以後的前程非要和他在一起，那他就讓什麼都得不到……可他卻忘了自己從前的目標和理想。

更加忘了自己向允諾的事。

「如想，我……」季知行啞聲，「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霍如想搖搖頭，語帶嘆息，「表哥沒有對不起我，要真說對不起，表哥也該和自己說，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言盡於此，未再多言，「我該走了。」(5,0);

季知行一怔，口而出，「這麼快就要走了？」

等反應過來又低頭，喃喃道：「是，天暗了，是該回去了，不然回頭路上不好走。」他說著要送人出門，卻被霍如想勸住了，「外頭風大，表哥留步吧。」

從前從不會拒絕別人的霍如想，如今也終於有了些變化。

自己攏著斗篷往外走，沒有回頭，只聽著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沉默一瞬，說道：「表哥，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沒有怪你。」

「我希下次再見時，表哥已經振作起來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目視前方，說完之後也沒等季知行開口便抬腳往外走，腳步雖緩，卻未有一步停留，直到拐到拐角，看到迎面而來的林月才有短暫地停留，但也只是一瞬便重新提起腳步。

要跟林月肩而過的時候，聽到驚訝的詢問，「如想，你就要走了嗎？」

說著探看了看後頭，但這是拐角，本看不到季知行的屋子，也不清楚季知行好了沒，只能和霍如想說，「這麼晚了，你還是留在家裡歇息吧。」(5,0);

得保證季知行好了才行啊。

霍如想原本並不想理會，但見林月面上殷切溫和，眼中卻藏著怨恨和不甘，步子到底還是停下了，「林月。」

喊。

第一次當著的面直呼其名，語氣還那麼平靜。

林月怔了怔，很快又笑了起來，問，「怎麼了？」

「我沒恨過你，你信嗎？」霍如想開口，見先是一怔，跟著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但很快又笑了起來，看著有些累，不等人再說那些虛與委蛇的話便繼續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我的確沒有恨過你。」

「可我也不喜歡你。」

坦率且直白地表達自己的不喜，沒有一藏，「我今日過來，不是為了你的祈求，而是因為屋子裡的那個人是我的表哥，我日後也無法向你保證就此不來季家，因為這裡是我的外祖家。」

「我唯一能向你承諾的，是我不會再和季知行有超越表兄妹之外的關係，自然，你信不信是你的事。」(5,0);

「我只是希以後你不要再來打攪我，更不要打攪我的邊人。」

言盡於此，不顧林月臉有多難看，落下最後一個字便收回目，轉離開……第一次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其實心臟跳得很快，但又讓覺得很暢快。

直到目瞧見不遠的阮妤，原本板著的小臉突然就紅了起來。

「阮，阮姐姐。」結結喊人，不知道阮妤聽到了多，只能朝人跑去，然後到人跟前，眨著小眼睛看著人卻又不好意思詢問。

阮妤看著紅的臉，卻是笑著了的頭，很是寬地說了一句，「我們如想真是長大了。」

說著也沒理會後頭的林月，只和霍如想說，「走吧，回家了。」

霍如想點點頭，脆生生應了聲好。

兩人辭別季家人，然後就離開了這。

日子過得很快。

很快就草長鶯飛到了二月中旬，天忽然就熱了，帶著獨屬於暖春季節的溫和，讓人終於可以下厚重的棉襖，換上輕便的春，阮妤閒暇時間也跟霍青行帶著如想、譚善他們出去踏青了幾次，不過這種機會畢竟不多，還得忙酒樓的事，霍青行因為越來越近的科考也變得越來越慢。(5,0);

有時候，回去，霍青行還沒回家，起來，霍青行又出去了。

兩人有段時間連話都說不上。

就這樣。

在眾人殷切期待之下，江陵府舉辦的酒樓比賽也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