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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府位於長安城最繁華的長樂坊中,這裡大多住的都是王孫貴族，徐家也在這……阮妤從前和祖母來長安都住在徐家，莊府卻當真是兩輩子頭一次去。

馬車從金香樓出發，在路上走了快有兩刻鐘才到莊府門前。

門前的下人早早就得了通知,見馬車停下立刻迎上前,瞧見霍青行扶著阮妤出來更是客氣道：「兩位來了，老爺和小姐已經在裡頭等著了。」  更多彩容，請訪問Ｓ𝓣o５５．Ｃ𝓸ｍ

霍青行點點頭,把阮妤扶穩到平地才鬆手,「我們進去吧。」

阮妤微微頜首,應一聲好。

兩人由下人領著,一路穿花拂葉至花廳。

阮妤這一路都沒有說話，心中卻有些驚訝,莊家下人對霍青行竟這般恭敬？是因為霍青行莊相賞識的緣故嗎？而這一份驚訝在花廳前見到莊管家時尤甚，從前雖然沒來過莊家，但這位莊管家，也算是見過幾面,都說宰相門前七品,更不用說是管著莊府庶務的管家了，只怕朝中那些五、六品員見到這位莊管家都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以前見這位莊管家也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如今——(5,0);

兩人還沒到花廳。

他就已經笑著迎過來給他們請安了,「霍公子,阮小姐。」

「莊管家。」

霍青行率先朝人拱手一禮，阮妤也跟著還了一禮。

莊管家卻不肯,忙避讓開了，看著霍青行的眉眼是一貫的溫和，就像一個老者看著自己的子侄一般,語氣溫，「老爺和小姐就在裡面，公子和阮小姐快進去吧。」

霍青行微微頜首，轉頭看阮妤，見神略有些怔忡，便輕輕喊了一聲，「阿妤？」

「嗯？」阮妤看他。

「怎麼了？」他的聲音得輕，眉目卻含著擔憂。

莊管家聽到靜也跟著看了過來，阮妤把心中的驚訝和奇怪下，笑著搖搖頭，「沒事，進去吧。」

霍青行垂目看，確定無礙，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並肩由莊管家領著走了進去。

花廳中並無其餘丫鬟隨侍，只有莊黎父，見他們進來，莊星晚便站了起來，微微頜首向他們問好，阮妤和霍青行也回了禮，而後又向莊相問安。(5,0);

「莊大人。」

阮妤垂首向人問安。

記憶中的聲音並沒有立刻響起，倒是一道略帶審視的目落在自己上，閣首輔，百之首，這樣一位高的注視，縱使是活了兩輩子的阮妤也不由覺得形微僵。

好在審視只是一瞬。

很快，就聽到了莊黎的笑聲，「快起來吧，我記得你單名……」莊黎似想了想，才問，「是一個妤字？」

阮妤謝了人，起應道，態度恭謙，語氣卻不卑不：「是。」

「你祖母可好？」

莊黎問，仿佛在和晚輩敘舊。

阮妤便也把自己當作一個晚輩，笑著答道：「祖母很好。」

莊黎捋著鬍鬚點點頭，「你祖母一向康泰。」而後又給了一道消息，「阮東山的調令下來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你們祖孫就能在長安團聚了。」

阮妤嚯的一下抬起頭，臉上的驚喜藏也藏不住，見莊黎仍含笑看，抑著激的心跳朝人道了謝。(5,0);

邊的霍青行也高興，低頭看著阮妤，邊也泛著一抹笑。

坐在主位的莊黎看到霍青行這副神，原本藏於心中對阮妤的審視也終究煙消雲散，雖有憾，但他也只是看著兩人開口道：「好了，先座吃飯吧。」

「是。」

飯桌是圓桌，總共也就擺了四個位置，阮妤和霍青行分別座。

菜都是家常菜，唯一讓阮妤有些驚訝的是桌上居然擺著一盤栗子糕，這吃正餐的時間怎麼會有糕點放在這？神微怔，等反應過來今天是什麼日子又有些驚訝。

原來今天是丹郡主的生辰嗎？

可這樣的日子，莊相怎麼會請和霍青行過來？

「阮小姐，是飯菜不合胃口嗎？」旁傳來莊星晚低的聲音。

阮妤回神朝一笑，「沒。」

斂了心神吃起飯。

四個人一道吃飯，席間大多是莊黎和霍青行在說話，說的都是當今時事，然後便是考察霍青行的功課，等一餐飯吃完，已是戌時。(5,0);

莊黎並未留他們，只是在臨走前讓莊管家打包了一份栗子糕給他們。

霍青行稍稍有些驚訝，正要拒絕，莊星晚便笑道：「我家中廚子做得最好的便是栗子糕，霍公子和阮小姐回頭若了可以填肚子。」

如此。

霍青行也就不好再拒絕了。

「那我們先走了。」他拿著食盒朝莊黎父拱手，而後便帶著阮妤出去了。走到府外，見阮妤要上馬車時還回看後的莊府，霍青行把食盒放好後問，「怎麼了？」

「沒什麼。」

阮妤笑著收回目，心中卻還是有些怪異，總覺得莊家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或許……是想多了吧。

霍青行也沒多想，溫聲，「走吧，該回去了。」

「好。」

……

莊府。

莊星晚看著莊黎，見他還目送著剛才兩人離開的那條小道，輕聲提醒，「爹爹，人已經走了。」(5,0);

莊黎像是才回神，看著邊兒關切的面貌又笑道：「阿晚也快回去歇息吧。」

「……是。」

莊星晚點頭，知道只要涉及丹郡主的日子，爹爹的心都不會好，想必今夜爹爹又要留宿書房酩酊一場了，知道勸不，也就不再勸，只能溫聲說道：「喝酒傷，爹爹切莫多喝。」

莊黎笑著應好。

眼見莊星晚轉離開，忽然喊住，「阿晚。」

「嗯？」

莊星晚回頭看他，「爹爹怎麼了？」

莊黎原本是想問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霍青行的份，但見眉眼清明，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他沒再問，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去休息吧。」

莊星晚應聲告退。

而莊黎站在廊下，目送離開，又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朝書房走去。

還是那間書房。

他取出藏於錦盒中的畫像，看著畫像中明艷的子自言自語，「你看到了嗎？小行已經長大了，還有喜歡的姑娘了……其實我原本是想把阿晚許配給他的，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喊我爹爹了。」(5,0);

「可那個孩子和你一樣，一筋，我若真這麼做了，只怕他得埋怨我一輩子。」

「不過那個丫頭也不錯。」

「等下次，等下次若有機會，我讓小行帶著那丫頭來給你磕頭，好不好？」

……

夜深了。

莊府書房的燭火遲遲不歇，同樣不曾熄滅燭火的還有好幾地方。

宮中，李璋陪著賢妃吃完晚膳又繞著院子走了幾圈，說了不家常話，這其中免不得要說起阮妤三人的事，「我也沒想到，表姐居然要嫁給明了，我還以為會和表哥在一起。」

賢妃聽到這個也有些驚訝。

已知曉阮妤不是阮家親生的事，但對這個孩子的喜仍在，也清楚恆哥不是注重門第的人，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在聽人說道「不過我看表姐喜歡明的」，沉默一瞬也就著他的頭聲說，「你表姐喜歡就好。」

「嗯！」(5,0);

李璋點點頭，又笑著說，「表姐如今做的菜可好吃了，回頭阿娘若是覺得無聊就把表姐喊到宮裡來，讓陪您說說話。」

賢妃笑笑，也應了好。

「還有明，他上次救了我，等回頭他們大婚，阿娘可一定要好好答謝他們！」

「明」這個名字，賢妃已聽他提過無數回，這會不由笑道：「你就這麼喜歡你這個新朋友？」

「喜歡啊。」

李璋笑道：「他跟別人不一樣，其他人知道我的份只想著結我，可他知道我的份不僅沒有結，還想離我遠遠的，要不是竇文和馮賓正好和他好，只怕他都不肯見我。」

說起這個，他又忍不住撅起，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賢妃聽他這樣說，心中對他口中的「明」倒也有幾分讚賞，從來不阻撓他朋友，如今也是，只是說了一句，「他到底還只是個學生，你也莫要總去找他，秋闈在即，別耽誤人讀書了。」

李璋心中有數，自是點頭應允。(5,0);

母子倆又說了會話，等到快下匙的時間，宮人來提醒他該出宮了。李璋慣撒，這會也不顧自己已經長大，仍把臉埋在賢妃的膝蓋上依依不捨蹭著，「阿娘明日記得再給我做紅燒獅子頭，等我從練武場回來，還要來吃！」

「好。」

賢妃今年三十餘歲，面龐似月，眉眼溫潤，和徐長咎雖是同父同母，子卻截然不同，如果說徐長咎是捂不熱敲不碎的石頭，那麼就是一條溫和的潺潺流水，包容萬。

暖橘的燭火照在的臉上。

的聲音如的面龐一樣溫，「練武的時候要小心，要好好尊敬教你武功的師父。」

李璋對這番老生常談的話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唔唔點了點頭，又賴了一會便起告辭了，賢妃喊人送他出去，自己又坐了一會才由宮人扶著朝殿走去。

等卸了釵環洗漱完，送李璋出去的宮人也回來了，見神蒼白，賢妃微微蹙眉，「怎麼了？」

「陛下，陛下又喊人把冷宮的衛氏帶到建章宮了，奴婢和王爺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抬著滿是的衛氏回去。」宮人著嗓音說道，聲音還有些發。(5,0);

賢妃一怔，「今天是什麼日子？」

聽人答了，兀自呆了一會，搖了搖頭，嘆道：「十七年了，他還沒有忘記。」

每年丹的生辰和祭日，李紹都會讓人把衛氏帶到建章宮鞭打一百鞭子，十七年，當初那位驕傲到不可一世的四皇子妃，李紹的原配，早就了冷宮的庶人，日日被人用湯藥吊著，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活得如此痛苦，有時候路過冷宮都能聽到痛苦的喊聲。

說自己冤枉，說自己沒有害丹。

信。

可李紹不信。

那個男人沒有發泄的途徑，只能一腦把怨恨都放到了衛氏的上，他年年著人鞭打衛氏，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一些痛苦，減一些他失去丹的憾。

可有什麼用呢？

人死不能復生，失去的，終究是不可能再找回來了。

賢妃在鏡前靜坐半晌，終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說道：「安置吧。」(5,0);

宮人應喏，扶著人進去的時候，到底還是問了一句，「陛下如今每日忙著和那些真人見面，前朝後宮議論紛紛，您當真不管嗎？」

「我管有用嗎？他從來不聽我的話，何況中宮娘娘還在呢，哪裡得到我越俎代庖。」賢妃語氣淡淡，沒什麼緒，見宮人雙眉蹙，知是擔心李紹的子壞了，又道，「放心吧，他心裡有數，不會壞了自己的。」

宮人不信。

從前也有天子迷丹藥妄圖長生，最後服用丹藥而死的事。

「旁人都覺得他這些年荒誕好欺，可你見誰從他手裡討到一好？大權都在他手中，沒人能越過他手中的皇權，而且……」也不覺得李紹已經荒誕到會相信那些江湖騙子的長生之言了。

甚至。

本就不相信李紹會期盼著長生。

可他到底想做什麼？賢妃不得知，也不想知。

曾經也對李紹過心，可知道帝王之不會長久，所以早早就守好了自己這顆心，沒讓自己的真心錯付。這些年，不爭不問，只過的安生日子，不過如今……(5,0);

晉王被貶，中宮震怒。

想必這安生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

賢妃想到這，終究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又待一句，「回頭告訴豫王府的長史，讓他多盯著些豫王和他邊的人，別在這當口鬧出什麼事。」

宮人應是，心中卻不解，「陛下難道真想等到老了再立儲？從前有晉王也就算了，可如今晉王都被貶到涼州了，他為何……」

話還沒說完就被賢妃瞥了一眼。

那一眼明明什麼緒都沒有，卻愣是讓脊背發寒，連忙低頭，「奴婢僭越了。」

「日後不可再說這樣的話，不管是在什麼地方。」

聽人應聲，才收回目。

心中卻明白，李紹哪裡是想等到老了再立儲，只是如今的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他喜歡的，他唯一喜歡的那個孩子早就隨著丹的離世而消失了，連帶著把他唯一一點緣親也收得乾乾淨淨。

風敲窗木。(5,0);

偌大的殿宇響起一道輕輕的嘆息。

而建章宮，玉階上鮮還未被清洗乾淨，幾個小太監正跪在上頭著衛氏留下的鮮，他們低聲議論這一年兩次的懲戒，不明白陛下對這位庶人娘娘到底有什麼怨恨，被大太監元德聽見又是一頓斥責。

等小太監們收拾完退下，元德看了一眼後閉的大殿又輕輕嘆了口氣。

他沒進去，手持拂塵看著天上那皎潔的月亮。

而殿之中，長燭林立，一個穿著玄裳的頎長影穿過一層層帷幔走進一間滿是畫像的屋子，他低著頭，戴著金冠的長髮隨意披散在前後，甚至還遮住了一半的面貌。

可即使如此，也蓋不住他那張俊的面容。

那張曾經吸引了長安城萬千的面容，經歷了年歲的沉澱，就像一杯醇厚的酒，越來越引人沉醉。可惜的是，這樣一張俊無儔的面容早在很多年前就沒了笑容，那雙好看的眉眼之間全是霾，讓人看得就不寒而慄。

只是這一抹霾在走進那間畫室的時候忽然煙消雲散，他一步步走進畫室，最終卻走向一條幽深空寂的暗道。

……

沒過幾日，眾位學子殷殷期盼的秋闈也終於快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