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六月，高考結束的第二天，附中組織高三學生拍畢業照。

清晨七點，天空蔚藍明，附中校門上，仍掛著“旗開得勝，金榜題名”的橫幅，空氣中滿是自由的味道。

時間尚早，場上已經烏泱泱滿了學生。

漆夏一到，就被好閨抓到一邊。

“嗚嗚嗚人家想死你們啦。”許菲拉著漆夏和邢安婭，訴說這幾個月以來，準備出國的心酸，說完還轉了個圈，問：“你們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邢安婭：“好像……是瘦了一點，辛苦啦。”

許菲哼哼唧唧：“你們也辛苦啦，幸好幸好，終于解放了。”

“等會我們多拍幾張。”

漆夏心不在焉，目頻頻在人群中搜尋，卻始終沒看到那個悉的影。

高三下學期，漆夏只在學校見過陳西繁三次。

第一次是百日誓師，第二次是四月份京大空飛班到學校招生，第三次是高考前夕，陳西繁回學校收拾書本。

每一次，漆夏都隔著遠遠的人群看他，一句話也說不上。

今天拍畢業照，他會來嗎？

手指著校服角，心髒高高懸起，滿是期待。

“夏夏，你在想什麽？”許菲發現了的異常，“你好幾聲了，沒聽見嗎？”

“啊——”漆夏回神，怕兩位好友看穿的小心思，不自在地把頭發捋到耳後，“沒什麽，今天拍畢業照，咱們班的人還能湊齊嗎？”

這學期，高三五班的教室就沒坐滿過，有的在家準備出國，有的校外補習，大家對此見怪不怪。

邢安婭自顧自接道：“湊不齊了吧，我聽說有幾個都出國了。對了菲菲，你哥來嗎？”

聽到這句話，漆夏呼吸都輕了幾分，定定看向許菲。

然而答案令失了。

許菲道：“我哥不來。”

懸起的心重重落下，漆夏手指一松，無聲地嘆息。

“這樣啊，我聽那幫男生說，校草好像通過京大空飛班考核了？萬裏挑一，牛。”

許菲嗯了聲：“我哥四月份就通過了初試和複試，高考分數線只要過650，就能去京大空飛班。”

“650？對校草來說太簡單了。不過，他今天為什麽不來拍畢業照？”

許菲低了聲音，“他家裏出了點事，我大伯父大伯母離婚了，而且我大伯母有抑郁癥，過年那會跑去港城自殺……”

心髒像被一只手死死鉗住，漆夏忽然想起來，除夕夜那天，姑媽接到的那個電話。

林阿姨在港城出事了。

什麽都顧不上，忙問：“他媽媽現在……”

“被兩個游客救下來了。”許菲也是一臉慶幸，“這幾個月我大伯母都在治病，我哥不放心，幹脆在家複習沒來學校，今天他帶大伯母去醫院複診。”

“原來是這樣。”漆夏喃喃。

邢安婭也張大了，“幸好遇到熱心的游客。”

“對啊，我爸媽也這樣說，不然的話，我大伯母就跳崖了。”

這時候，到五班拍大合照，魏宇鵬招呼大家過去站隊，三人終止了這個話題。

許菲囑咐：“這件事你們不要說出去。”

“嗯嗯，我不說。”

“放心吧，我也不說。”

拍完大合照，又分開三三兩兩地合照，從早到晚，漆夏只覺得臉都僵了。

晚上回到白塔巷，躺在床上盯著雪白天花板，心裏空落落的，像經過一陣穿堂風。

漆夏拿起手機登錄q/q小號，點開和繁星歷歷看的對話框。

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寒假那會，漆夏給他推薦F省旅游勝地，陳西繁詢問青培杯作文比賽結果，并祝賀獲獎。

再後來，就是漆夏單方面的問候了。

2014年2月，七號同學：【今天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我們學校舉行了百日誓師大會，你們學校呢？】

2014年6月，七號同學：【後天就上考場了，繁星歷歷看同學，希我們都足夠幸運，取得理想的分數。】

陳西繁的頭像一直灰撲撲，的消息沒有應答。

數不清第幾次，漆夏輕輕嘆息，到深深的無力。

下線前，漆夏給他留言：【高考結束了，希你天天開心。】

高考結束後的日子，充斥著數不清的聚會，畢業旅行，但這些都和漆夏沒什麽關系。考慮到大學學費和生活費，找了兩份兼職。

一份在甜品店，負責點餐，收銀，工作時間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八點。

另一份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圖書館，從晚上十二點到清晨六點，這個時間段圖書館沒什麽人，偶爾有學生自習也是安安靜靜的，工作強度不大，薪水可觀，漆夏還能睡會。

日子在忙碌和充實中度過，不知不覺就到了高考出分的日子。

那天班級q/q群裏，從淩晨就不淡定了，一直在刷“高分噴霧”，“考神附”的表包。

還有人猜測，今年的市狀元會是誰。

京市出高考狀元的學校比較固定，附中，一中，還有十五中。

原本班級群裏一片“求高分”的表包，突然，魏宇鵬發了一張聊天截圖。

那張截圖來自一中高三某個班，正在討論市狀元。

【今年的市狀元，我押附中那個大帥，cxf。】

【幾個意思？就不能是我們一中？尖子班的林傑很有希好吧。】

【+1+1，我押林傑。】

【你們不知道嗎？聽說cxf高三下學期都沒去學校，也沒參加模考。】

【狠狠吃瓜！他幹嘛去了？不是準備出國吧？】

【這種狀態考個屁的狀元，林傑穩了！】

【cxf這種狀態能考狀元，我他爹。】

這張聊天截圖一放出來，五班衆人立馬就不服了。

賀驍發了幾把帶的刀，【把人約出來，幹一架。】

褚揚：【林傑？當了三年老二的那個？】

魏宇鵬：【繁哥考不考市狀元無所謂，人家已經被空飛班錄取了，650不是隨便考麽，不過一中的人說話真他媽難聽！】

群裏的聊天記錄一條接著一條，但陳西繁的頭像始終沒亮起過。

這晚漆夏握著手機，後知後覺到忐忑。

陳西繁雖然大半學期沒來學校，但以他的實力，考650不難，他一定能去京大。

那呢？

高考結束後，沒有對答案，整天忙著兼職也沒時間想分數。距離出分時間僅剩七個小時，漆夏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沒有。

這是難挨的一夜，漆夏幾乎一夜沒睡，早上頂著兩只熊貓眼從床上爬起來，蛋糕趴在書桌上喵喵，表示它了。

漆夏給小家夥喂了貓條，然後漆蘭靜敲門進屋，也是一臉嚴肅：“夏夏，是不是該查分了？”

“嗯，上午九點。”

“那還有三分鐘。”

漆夏用手機登錄網頁，不斷下拉刷新，但網頁一直空白，小圈圈轉啊轉，急死人。

漆夏屏住呼吸，手心都是汗，漆蘭靜也是，大氣不敢一下。

又等了等，班群再度熱鬧起來。

九點十分，已經有不人查到績了，紛紛往群裏丟截圖。大家考得都不錯，大部分人都比平時模考高幾分。

漆蘭靜坐不住了，“夏夏，要不用電腦吧。”

也就是這時，網頁終于刷出來了。

“可以了。”渾發，掌心濡，抖著輸自己的考號。

片刻，績跳了出來。

總分：682

語文：139

數學：129

英語：135

理科綜合：280

語文正常發揮，其他科目，都比平時模考要高。

漆夏和漆蘭靜都愣住了，眼睛，又核對了一遍考號，確定沒搞錯，然後雙雙起來。

“我的天——”漆蘭靜目不轉睛盯著手機，“夏夏，你好厲害……”

漆夏一臉懵，語氣哽咽：“對啊，我好厲害。”

轉學的這一年多，的生活中只有兩件事，學習和喜歡陳西繁。漆夏也不敢相信，能考到這樣一個分數。

加上青培杯降分20，這個分數國高校和專業，可以說隨便挑了。

“夏夏，你太棒了！”漆蘭靜一把抱住，“好孩子，你爸爸知道了一定很高興，我去和陳說一聲，畢竟在人家家裏住了這麽久，高考前，陳一直掛念你。”

漆夏站起來：“我也去。”

兩人皆是淚眼婆娑，路上好不容易平複了緒，走進陳住的那棟白樓。

陳在茶室一個人下棋，看見漆夏笑了笑，“夏夏來啦。”

“，我來向您彙報績。”

“是麽？”陳放下棋子，“考得怎麽樣？”

漆夏說了各科分數，又說了總分，陳滿臉驚喜，“真厲害！”

“等等。”陳停了停，“想過去哪所大學嗎？”

漆夏如實道：“我想去京平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這是很久之前就決定的。喜歡文字，喜歡傳，而京平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在所有高校裏排第一。

陳更高興了，“哎呀，那你和阿繁又為同學了，他也去京大。”

聞言，漆夏心裏咯噔一聲，說話聲都帶著，“，你……你怎麽知道？”

“他剛剛打電話和我說了，幾分沒講，就說去京大空飛班。”陳絮絮叨叨：“這樣也好，等學了，我讓他多多照應你……”

在心口的石頭被移開，如釋重負，輕盈，漆夏快樂得好像要飛起來。

無論陳西繁是不是市狀元，都為他高興。

但漆夏沒想到，令高興的不僅如此。第二天，趴在床上看手機，班群裏再度熱鬧起來。

魏宇鵬：【繁哥牛！給你跪下了！】

賀驍：【牛！打臉你最會了！】

褚揚：【牛！一中過來認爹！】

漆夏正疑，忽然有人在群裏發了截圖，點開才發現，這會附中網，微博全部已經發布了喜報。

紅背景，金燦燦的“狀元”二字，奪人眼球。

喜報容言簡意賅，一眼看過去，“陳西繁”三個字無比醒目。

陳西繁是狀元？

漆夏心髒撲通撲通，不可抑制地狂跳。

打開附中網，這會網上全是一片紅，其中一行簡潔的標題飄在首頁：

【喜報！熱烈祝賀我校陳西繁同學以722分勇奪全市第一名。】

不管微博還是網，評論區都淪陷了：

【這位狀元小哥哥有點帥呢。】

【一樓，你確定只是有點帥？】

【牛兩個字我已經說累了，cxf，牛plus！】

【聽說這位是狀元來頭很大哦，他爸爸是遠洋集團的老總，他爺爺是空軍部隊上將？】

【這麽會投胎！！還他媽帥，還他媽是狀元！cxf，你家裏缺司機嗎？】

無論外界如何喧囂，陳西繁始終沒有一點靜，他的q/q頭像一直是灰的，沒回應過任何人，據說學校和安排過采訪，但都被他推了。

漆夏按捺著心，想給他發恭喜，可是轉念一想，又放棄了。

不知道林阿姨的病有沒有好一點，算了，還是不給他添了。

查分喜悅過後，便是報志願，而這段時間，漆夏都沒見過陳西繁。兼職下班後，會登錄q/q，一遍遍翻閱兩人的聊天記錄，但陳西繁的頭像沒再亮起過。

暑假在兼職中飛快逝去，八月，漆夏如願收到了京平大學錄取通知書。

這天晚上，甜品店收拾衛生準備關門了，漆夏正想走，忽聽後有人。

“夏夏，過來吃東西。”

甜品店的老板娘是個好人，經常請客，還會把每天剩下的面包分給員工。

大家圍在一起，漆夏不好客氣，接過一塊披薩，“謝謝。”

“沒事，多吃點。”老板娘樂呵呵和大家拉家常，“高考績怎麽樣？準備去哪兒上大學？”

漆夏靦腆地笑笑，“已經收到了京大錄取通知書。”

周圍人一下驚起來，“哎喲，那可是好學校啊，你這麽厲害呢。”

旁邊一道銳利的視線看過來，老板娘指著一個穿黑T恤的男生，說：“那你和我侄子以後是校友呢。”

漆夏一怔，看向那個男生。

這個男生是店裏的咖啡師，也是高三畢業出來兼職，但先前，漆夏不知道他是老板娘的侄子。

漆夏微微點頭，男生勾淡笑，“漆夏，你是哪個學院的？”

“新聞傳播學院。”出于禮貌，問了句，“你呢？”

男生：“我學計算機的。”

“哦。”

男生又道：“我盛嘉澤，高中在十五中，你呢？”

“京大附中。”

盛嘉澤點頭，“以後就是校友了，加你個聯系方式不過分吧。”

邊一幫人起哄，漆夏臉皮薄，耳朵一下紅了。只能掏出手機，和盛嘉澤加了微信。

甜品店的兼職結束後，漆夏背上書包，騎車去圖書館。

夜裏圖書館很安靜，只有幾個上班族在埋頭備考，漆夏坐在前臺，戴著耳機聽歌。

忽然，手機屏幕一閃，一條q/q消息跳了出來。

悉的藍天頭像。

漆夏呼吸一下了，馬上點開q/q。

繁星歷歷看：【抱歉，之前家裏有事一直沒登q/q，謝謝你的祝福。】

頭頂好像炸開一簇簇煙花，漆夏角克制不住地往上翹，【沒事，你家裏的事很棘手嗎？有沒有好一點？】

繁星歷歷看：【理得差不多了。】

繁星歷歷看：【你高考績怎麽樣？】

漆夏打字：【總分682。】

繁星歷歷看：【很厲害，你要去哪裏上大學？】

漆夏如實道：【京平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繁星歷歷看：【好巧，我也去京大，空飛班。】

繁星歷歷看：【那我們能面基了？】

月華如水，夏夜寂靜，漆夏能聽見自己過分劇烈的心跳聲。

面基……

可是怎麽解釋瞞份這件事呢？

耳機裏傳來輕的粵語聲：

如窮追一個夢

誰人如何激進

亦不及我為你那麽勇

深夜放大人的膽怯，但也賦予人勇氣。

漆夏很確定，此刻的自己，除了膽怯，還有那麽一期待，雀躍。

腦門一熱，深呼吸，啪啪啪打字：【可以啊。】

等了片刻，繁星歷歷看回複：【那開學見。】

七號同學：【嗯，開學見。】

來啦，大學if線進度會快一點

如窮追一個夢

誰人如何激進

亦不及我為你那麽勇————《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