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個人,可活在一千年前》第725章 回家(大結局)

失去了全部靈氣的江河,于天邊本站不穩當,便只得與江秋皙一并站在飛劍之上,被江秋皙抓雙肩,才不至于因形不穩而墜落到地上。

他的心并不好,因為他從沒覺得自己是為了這方天下。

對他而言,他只是親手斷絕了一個朋友回家的希,他并不心安理得。

可他別無選擇。

于是在飛劍劃破天際,要向著真正的生靈洲飛去之時,江河有意繞開話題,道:

“所以這一切就算是結束了?”

“結束了。”

“你有看過這個世界之后會怎樣麼?”

“沒有。”

“為什麼不看看?”

“那已經不是我要做的事了。”

江河一怔,疑道:

“你是天道,不由你來做,又讓誰來做?”

“我是天道的志,是天道為求自救而化作人。但我不是天道——我沒有如他一般的靈氣,沒有如他一般的無,沒有如他一般的時間。”

江河指了指自己丹田中仍然殘留的時間道意:

“這不是有時間麼?”

“馬上就沒有了。”

“怎麼可能?”

“會有人將他們取走的。”

“誰?”

江河問道,卻忽飛劍一滯,那慣險些要連帶著他一同甩出去,好在被江秋皙及時制住,才幸免遇難。

他疑之際,卻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抵達了世界的盡頭。

而眼前猶如星空的浩瀚穹宇,正將它無盡的深邃與神攤開在江河的眼前。

但真正值得注意的,還是那穹宇前的一個影。

瑤。”

江河喚出了的名字,

“許久不見。”

瑤只以點頭應聲,又緩緩向飛劍之上的江秋皙出了手。

江河見不言不語,問道:

“你是想討要什麼?”

在向我求取時間。”

江秋皙平靜道,亦緩緩出右手,搭在了的指尖。

旋即,江河只覺自己那靈臺中僅剩的道意,沿著江秋皙那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心,一并傳遞到了瑤的上。

他恍然大悟:

“你便將時間這麼平白地了?”

江秋皙卻反問:

既修太上忘,又得《大混沌訣》,如今只差時間長河,就天道在即,我為何不?”

江河只道:

“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還想做那天道,是麼?”

“看來不是了。”

“我的存在,只是為了使因果導向今日的結局,使這天地重塑天道而已。

至于這世間的天道是誰,是不是我,便只看這既定的結局足以。”

江河再度瞧了一眼面無神瑤,只覺這副淡然的模樣,反倒比江秋皙那好似劍般銳利的冷意,要顯得更為無

者,自然無

“所以,才是那個被真正擇選的天道?”

“你若想做天道,我把時間盡數渡于你也可以。”

江河連忙搖頭:“我當那什麼天道做什麼?有好麼?”

“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

“然后呢?”

江秋皙瞥了江河一眼,淡淡道:

“這已是天下修士夢寐以求的愿。”

“那是天下修士,不是我。”

江河搖了搖頭,笑道,

“忘斷念,只為這方天地而活,那就算是活得再久又能有什麼意思?”

說到這里,他不免再向瑤投去一眼。

他的話并未對瑤造任何影響,仍然立于兩人前,靜靜地接納時間的道意。

“所以,你又是為了什麼,才一定要就天道呢?”

他本是隨一問,沒想著瑤這正之中的榆木疙瘩能回答

卻不料瑤這次倒是平靜回復了一句:

“塑往生橋。”

“往生橋?”

江河知道往生橋隨天道寂滅一同坍塌,使這世間生靈失去了來生,唯有化作孤魂野鬼,要麼流連世間,要麼消散天地歸于虛無。

瑤的回答還是讓他升起了些興趣,正問些什麼,瑤卻已然接納了全部時間,向兩人道謝一聲:

“多謝。”

旋即,便見向著世界的背面飛去。

所過之,亦帶有萬仙山的山水墨畫,只怕是想要讓這萬仙山佇立于世界脊背,通過仙山來汲取這世界背面的萬千靈氣,以求獲得為天道所需的靈氣——

這世界的背面原本便是污濁的棲息之所,那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而今瑤也不過是要將他們重新收納而已。

可待與山水畫意遠去之時,江河卻捕捉到了旁的一異樣——

定睛瞧去,竟是一只徘徊在肩頭的金烏,猶如一個小小的太

“薛——”

江河想到什麼,要開口,可最終卻任那話尾一并吞了腹中。

江秋皙則帶著他一路返回了生靈洲,自無盡之海一路向西,向著江河心中所愿的地方飛去。

路上還有時間,兩人也接著閑聊起來。

江秋皙對江河未盡的話倒也十分興趣,便問道:

“你說是天下修士的愿,而不是你的愿

那你想要什麼?”

江河只覺得將責任與時間一并卸下的江宗主,如今竟出奇的充滿了煙火氣。

他思索一陣,便道:

“回家,然后老婆孩子熱炕頭。”

“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

修到靈九境,然后繼續執掌仙王朝,一手遮天,就一番帝王霸業?

還是靈九之后繼續不問世事,一心向道,再攀高峰,直至為一個真正的得道神仙?”

江河擺了擺手,

“我都死過一遭了,本來就是為了好好活著才修行的。

結果到頭來,為了你所說的‘末日’,為了兌現與你的承諾,我不得已還要背井離鄉,一千年都不能回來,這已經不是我修行的本意了。

難道還要為了這些非我所愿之事,忽視邊之人的,繼續蹉跎下去麼?”

“帝王霸業,得道仙……那不算好好活著麼?”

“可能對別人來說是吧,但我從沒那麼想過。

支撐起一方霸業哪有那麼容易,我就是個普通人,修了仙,練了劍,到頭來還是要靠你來為我護腰的普通人……

我這輩子說白了就只能這樣了,讓我顧好自己可以,顧好那麼多人,怎麼可能做到?

這千年來如果沒有別離的幫襯,你看那仙王朝能支楞起來麼?”

提到別離,江河忽然想起什麼:

“也不知道我跟提過的,為孟羌娥重塑一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正這麼尋思著,江秋皙便看見江河的神忽然變換,頗兒姿態:

“我不出去!”

然后臉又是一陣變換:

“好好好,你不出你不出,先讓我聊完再說——”

他尷尬地輕咳兩聲,繼續道:

“所以,讓別離繼續做那仙王朝真正的主人便好。

而我呢,就繼續老老實實地做我這普通人,和自己珍重之人一起過日子,好好人生——

這才好好活著,被到追著趕算怎麼回事?”

江秋皙不置可否,反而道:

“所以是我耽誤你了。”

“也不能算吧,畢竟有濁仙這檔子事。只能說命運使然——

但不論如何,一切既然都已經結束了,我終于可以好好接下來的人生了。”

“你倒是看得開。”

江秋皙評價道,

“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奇怪。”

“你不正是因為在千萬般回里,看重了我這一點,知道我會作何選擇,才選定了我麼?”

江秋皙聽了他這話后,沉一番,旋即道:“倒也不錯。”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我只管回到鯉國,好好做我那閑散國師,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好。畢竟沒了時間的道意,我可就正兒八經這一條命了,我惜命地

至于你——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江河反問道,

“如今卸下了所有的擔子,你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江秋皙’,而不是時間的代言者,天道意志的繼承人。

接下來作為你自己,你又打算做些什麼?若是暫時沒個出路,我們國公府應該還有空余的客房……”

“我打算離開這里。”江秋皙回道。

眼見江秋皙有了打算,江河也不愿強留,只問道:

“離開東海麼?”

“不,我想離開生靈洲,離開這個世界。”

江河一愣,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回答,問道:

“什麼意思?”

“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麼?我曾一度覺到,這世間有誰在影響著我,左右著我的決定,使我……上你。”

“那份桎梏不是已經消失了麼?”

“可我對你的看法,卻沒有因此消失。”

江河一驚,不免回頭看向江秋皙,卻見平平,便像是敘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江河,我已不知你對我而言,究竟算作什麼。

我不知對你的這一切看法,究竟是與你相之后,自己所得出的真正獨屬于我自己的結論,還是因為那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桎梏,而增生的虛假。

曾經的我不會考慮這些問題,因為我只將自己看作天道的手筆,而不會將我自己看作‘江秋皙’。

可幾千年的經歷,不止改變了你,也改變了我。

我會為劍宗、為你、為我自己而顧慮、煩憂,而非為了這方天地。

所以你說我已經是真正的‘江秋皙’,可對我而言,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江秋皙’是什麼樣子的。”

江河明白了:“所以你要離開這里,去尋找答案。”

“沒錯。

只有當我真正尋找到答案的時候,我才能夠篤定,我對你究竟是怎樣的看法,我又是怎樣的‘江秋皙’。”

江河知道,眼前這個與他自一開始便相連的人,如今終于要為了自己的選擇,而向這天地之外邁出一步。

他雖覺不舍,卻也為到由衷的開心。

于是他想了想,便將此前重新揣在懷里的靈丹取了出來,放到了江秋皙的手上:

“那想必你之后一定會去到許多世界中去吧?說不定還會在哪里遇見我和王昊的故鄉?

把這個帶去吧。

他想回家。”

江秋皙并未直接接過,只是道:

“你將靈氣渡給了我,這枚靈丹是唯一讓你重回靈境的可能——正如你所言,你的天賦平平,終其一生,能抵達天境已是莫大機緣。”

“無所謂,靈境又能怎樣?到頭來仍是一捧黃土罷了。

我說過,我修行是為了好好活著,而不是長生。

天道將生,這世界只會越來越和平,真遇上了什麼麻煩,還有劍宗和仙王朝給我頂著。

我求的不是萬古長青,而是安穩幸福……總之,我會努力修行,盡可能和我所珍惜之人共度余生的。

所以這枚靈丹,便去往他想去的地方吧。”

江秋皙也瞧不出江河是故作清高還是怎樣,只又問一遍:

“想好了?”

“我時常聽別人提起一句話——

在這世間修行,為了靈氣而不擇手段的我們,好像一頭頭吸食靈氣的畜生。

曾經的我深以為然。”

想到此,江河竟出了有的得意,

“只是到了如今,我可以很慶幸的說——

,我不是。”

江秋皙聽罷,也便將靈丹一并收袖中。

而此時,承載兩人的飛劍,也已要抵達他們的終點。

江秋皙的劍漂浮于山腰之間,任江河一躍而下:

“離家將近了,剩下的路,你便自己走吧。”

江河落地后,不免回頭道:“那你便要走了?”

江秋皙點了點頭:

“我本是想要問你,如果有可能,愿不愿意與我一同去往天地之外。

但聽了你這一番話,我便知曉了你的回答。”

江河卻問:

“還會回來麼?”

“會的。待我真正尋找到答案之后,我便會回來。

所以,你最好是活到那個時候。”

江河很想一口答應,但礙于格使然,便見他苦思冥想一陣,半晌才支支吾吾道:

“我……我盡力?”

江秋皙看向江河,口吻倒是相當霸道,完全不顧江河的意愿:

“我便當你答應了。

你是一個信守承諾之人,我也一樣。

所以今日之言,便算是——

我們兩人之間的承諾。

不許反悔。”

“我——”

江河還要說什麼,江秋皙卻已向他揮手告別,化作一道劍,沖了云霄之中。

如今已是凡人之的江河,又怎可能過云端看到,那懸于天邊,一向清冷如寒潭江秋皙角之上,所淺淺勾勒出的笑意?

他只是終于回過頭去,看清了前方的悉去路——

那佇立的京城方方正正,靠北便是映襯日霞的清湖。

周遭偶有幾不大的村落,顯得分外宜人平和。

還記得初次來時,那時還不善騎馬的江河,就這麼坐在馬背上,心疼自己飽顛簸的屁

著他的,是展的顧青山。

而今,江河也終于重新踏上了這段歸途,也終于明白,為何江秋皙沒將他一路送回家中,而選擇了這山腰的半途。

尚未西下,過林間翠綠的橘紅,氤氳到了江河的眼里。

可江河卻不顧眼前的刺痛,只歡欣地向著前方大步走去。

因為眼前的橘紅縱使明,也明不過這條山路盡頭,那與他遙遙相的,一個紅的姑娘。

一時間,江河沉寂的記憶,忽然追溯到了千年前的一個夜晚。

追溯到了一間酒樓,那酩酊大醉的兩人。

他記得那飄然若仙的男人,曾信誓旦旦地與他說道:

“總會有人,為你生命之中,須臾過隙的朝菌。”

如今,他想起這句話來,又想起邊的那只徘徊的金烏,想起那或將于不久,拔于天地之間的往生橋……

想到這一切的江河,只在不經意間笑道:

“你說錯了,老薛。

沒有人,最終為了誰生命里的朝菌。

你沒有。

我也沒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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