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藥鋪裏做活，最是明白不識字的苦楚，識字的人可以做藥，可以做賬房，活計輕鬆不累，賺的銀錢還多，而不識字的人，卻隻能做苦力，辛辛苦苦一整日，賺的還隻是旁人的零星。

春忙不迭地點頭：“五爺不嫌我愚笨，我自然下苦工去學！”

蘇敘白看著春這副乖巧上進的模樣，難得的，竟然有了一副為人師表的，隨後笑道：“既然我要教你認字，那就算是你的師傅，拜師禮總是免不了的！”

“我，我們鄉下的拜師禮，就是幾兩豬，一壇子好酒，隻怕五爺是瞧不上的！”春有些為難。

蘇敘白瞧著春許久，然後笑道：“那我不管，你可得好好想想，拿什麽來做我的拜師禮！”

春咬著，低頭冥想，儼然一副為難的模樣。

蘇敘白卻不管，隻是將人摟進懷裏，他輕輕地嗅了嗅春的發，有些驚喜：“你沒有再用府上采買的頭油膏了？”

“五爺不是不喜歡嘛，我就沒再用了！”春靠在蘇敘白的懷裏，如今也有些習慣他寬厚的膛了，靠在那裏也不會覺得特別的生分。

“還是如今這個味道好，淡淡的，也會覺著膩！”蘇敘白笑，撿著的一束秀發就在手裏把玩著。

拜師禮的事，蘇敘白是說完就忘了，可春卻是記在心裏，一回到府上，就拉著紅豆一個勁兒地商量，該準備什麽樣的拜師禮。

紅豆哪裏懂這些，對蘇敘白的喜好也基本上是一問三不知的，說了許多東西，最後都是些金貴的珠寶皿，而那些東西，春用自己的銀子買不起，用蘇敘白的銀子又沒有誠意。

春煩惱了許久，一直到夜裏梳洗的時候都還在想這個事，紅豆見悶悶不樂，便想著法地和說話：“鋪子裏的人都將東西送過來了，原以為娘子選了不的東西，到了府上才發現其實也沒多！”

“若是在家裏，今日花的銀子，都夠我們一家四口過好幾年的了！”春拿著一旁的梳子梳頭，眉眼間不經意間出幾分思念。

紅豆是個心思靈敏的，當下就瞧了出來：“娘子這是想家了？”

春頓了頓，然後笑了笑：“我弟弟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一個季度不看就能竄不，往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或許那個時候，我都不認得他長什麽模樣了！”

“五爺也說了，娘子若是想家，可以時常回去的，不礙事的！”紅豆看著銅鏡裏的春，輕聲安道。

春卻是搖了搖頭：“五爺恤我，我也要懂事些，哪有出嫁的子時不時地回娘家的，更何況，鄉下地方小，有一點小事便會傳得沸沸揚揚的！”

“五爺待娘子好，娘子時常回去，也是給娘家人添麵子啊，傳得沸沸揚揚才好啊！”紅豆有些不解。

“這個世道上啊，有的是人希你好，但是他們都不會希你比他們好，我因為出了事……嫁人做妾，他們雖然知道我嫁的是富貴人家，但是因為我是妾，妾，便比他們低一頭，縱然我富貴些，他們也覺得我不好，我可憐，反倒恤我！”春低著頭，輕聲說著。

正巧蘇敘白走了進來，紅豆正要開口，卻被他阻止，隻好默默地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若是他們知道，我並非他們心目中那般可憐的模樣，心裏就會不平，人若有不平，必生怨懟，到時候，我不過偶爾回一趟家，我父母兄弟卻是久住，莊稼人，難免不開，積年累月地在莊子上過著，到時候苦罪的還不是我父母兄弟！”春說著，還不由得歎了口氣。

紅豆看了一眼邊的蘇敘白，沒有接話。

“五爺待我好，是五爺心底好，也是我的福氣，可若是到同旁人說，再好的福氣也就散了！”春緩緩抬頭。

一直到這個時候，春才看到鏡子裏，站在自己後的蘇敘白，嚇了一跳，猛地就要起，卻被蘇敘白摁住了肩膀：“你倒是通得很！”

春趕回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麽話，臉也逐漸泛白：“五爺，我……”

“你說得不錯，世人大多如此，人都有善心，他們往往希你過得好，但是當有一日，你過得比他好的時候，他的那一份善心往往就不複存在的，正所謂，藏巧於拙，用晦而明，寓清於濁，以屈為，真涉世之一壺，藏之三窟也！”蘇旭白看著春，微微笑著。

春聽不大懂，滿臉的茫然。

蘇敘白也不嫌棄，笑著解釋道：“其實就是我們為人世，應該將自己的聰明藏於笨拙之下，將自己的鋒芒藏於收斂之下，將自己的清高藏於隨和之下以及將自己的冒進藏於退之下！”

“書上說的？”春眼睛一亮，滿臉期待地看向蘇敘白。

“是啊，書上說的，最後兩句的意思就是，這些才是立世最有用的救命法寶，是明哲保最有用的狡兔三窟！”蘇敘白看著春，笑著說道。

“書裏還會教這些東西？”春很是驚訝，“我還以為書裏說的都是些我們普通人聽不懂的之乎者也呢！”

紅豆很有眼力見地離開，順帶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蘇敘白走到春邊坐下：“所謂讀書，便是為了明理，書中大多都是前人終其一生的總結，讀書可以使我們規避很多風險，他能教會我們很多東西，包括怎麽種地，怎麽織布，這些民生所依賴的東西，除了口口相傳，也可以從書裏傳承下來！”

春的眼睛越來越亮，就這麽看著麵前的蘇敘白，癡癡的，眼裏甚至多了幾分崇敬：“五爺是真的要教我讀書認字嗎？”

“我說的話，自然是真的！”蘇敘白笑著刮了一下春的鼻子，“但是今天晚上不早了，我們改日再好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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