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皇叔家的崽崽又撒了》番外:佛陀不渡(7)

雨下得很大。

下了足足半月。

上山的路泥濘不堪,進進出出的香客也了許多。

僧人站在寺前,撐了一柄油紙傘。

青墻紅瓦,佛陀古剎,僧人像是詩書中描繪的神明,端端地站在清冷的寺前,整個寺院顯得更加寂靜。

沒有來。

半個多月。

不曾來過一次的。

僧人還是站在那里,溫又倔強。

有雨水打在僧人的傘面上,淅淅瀝瀝,寂寥又冷清。

昔日,他的耳邊沒有這般冷清的。

他還是站在那里,也不

后有腳步聲傳來。

寂安轉,便看到了慧空站在不遠,蒼老佝僂的有幾分落寞。

他緩緩走到寂安面前。

“我沒想生氣的。”

寂安這樣說,語氣中竟然帶著幾分委屈。

他說,我沒想生氣的。

“師父,是不是生氣了?”

僧人普渡世人無數,卻對世人的并不清楚。

從前,他以為這些于他而言無益,如今寂安突然想要得知的想法了。

若是生氣了,我可以道歉的。”

那對經書都不肯輕易退一步的僧人,如今卻說,若是生氣了,我可以道歉的。

只要來,他可以道歉的。

他會摘最新鮮的果子,等著來拿。

只要來。

可是,穆如酒最終還是沒有來。

慧空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神看著僧人:“寂安,你該放下了。”

其實慧空并沒有料到,屬于寂安的這場“劫數”,最后的終結竟然是選擇再不出現。

那位穆施主他也曾探聽過一些的。

那樣悲慘的家世,哪怕是見過世態炎涼的慧空也聽得悶。

那孩子竟然還每日對所有人笑著,像是無憂無慮一般。

慧空不明白,究竟是有多麼堅強的心,才能在那樣卑劣的環境中笑得肆意又張揚。

許久,慧空只是嘆了口氣。

他大抵也是有私心的。

于他而言,比起任何人,他更希寂安能夠佛。

在寂安佛的這條道路上,任誰阻攔,他都想要為其鏟除。

如今那位施主離開,應當是最好的結果。

——至那個時候的慧空,確實是這樣想的。

雨聲淅淅瀝瀝。

僧人應該是聽到慧空的話了,但是他沒有回神,就連眼神都沒有移分毫。

“師父,我讀了寺中所有的經文。”

僧人的聲音隨著雨滴落的聲音傳進慧空的耳中,清新又帶著幾分涼意。

“經文說,貪嗔癡皆妄念,經文說,世人苦厄,佛陀憫其痛苦,渡無數世人于泥沼之中。”

僧人的聲音款款,說不出的好聽。

他轉,看向慧空,那雙慈悲的眼眸終是多了幾分迷茫。

“可是師父,經文從未曾說,什麼人佛陀會渡,什麼人不會。”

上有很多很多傷。”

“師父,佛陀看不到。”

“我看到了。”

“佛陀忍心看著囹圄,蝺蝺獨行。”

“可是師父,怎麼辦呢?”

“我不忍心。”

“我看一眼便覺得心疼。”

“佛陀怎麼忍心呢?”

“寂安!你逾矩了!”慧空第一次擺出威嚴的架勢對寂安訓話,他看向寂安的神嚴厲,神晦暗,“去藏經閣罰抄《金剛經》,不寫完不許出來!”

說完,慧空沒再待下去,轉離開。

寂安站在原地,依舊撐著把傘,卻覺得萬千的雨都落在了他的心頭。

冷得徹骨。

--

接下來的幾個月,寂安都在抄寫經書。

藏經閣經書很多,寂安抄過一遍之后,便抄第二遍,第三遍……

那幾日,除了用膳和休息,寂安將全部的力都用在抄寫經書了。

慧空看在眼里。

他的眼中閃過無可奈何。

雖然現在的寂安看上去狀態仍然不是很好,但是只要不想,大抵再過不久,就能忘記了。

屆時,還能和從前一樣。

寂安仍是寒蟬寺僅一步得道的高僧,會為真正的活佛。

慧空是這樣以為的。

……

直到那一日,李家小姐沖進他的禪房,狂笑著說出那句話。

婚了,要嫁給當朝太子了!”

說完,帶著報復的快,像是瘋了一樣,大笑離開。

寂安跪坐在書案上。

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手上的筆許久沒

有墨沿著筆尖落到了那上好的宣紙上,便氤氳出大塊的墨跡。

僧人就跪坐在那里,如同一尊佛像。

--

寂安似乎還是跟從前一樣。

按時用膳,按時休息,除此之外的時間,便去抄寫經文。

好像跟從前一樣。

又好像和從前不同了。

桃花林已經很久沒有僧人清掃過了,雜草叢生,像是荒廢了一般。

慧空看在眼里,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每次想要跟寂安說些什麼,寂安只是垂眸聽著,開口閉口便是佛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言語。

世人皆知,寒蟬寺的寂安大師,僅一步之遙便能佛。

但是只有寂安自己清楚,自己距離那顆佛心,越來越遠了。

--

春去秋來,第二年開春的時候,桃花林的桃花又開了。

慧空來找他。

“今年的桃花開得很好,”慧空意有所指,聲音淡淡的,“你應當去看看的。”

寂安整日待在藏經閣中,已經將近一年時間沒有出過寒蟬寺了。

那曾經的掃帚都被擱置了,他就連寺門都沒出去過。

慧空話音剛落,伏在桌案上的僧人指骨微頓,只是一瞬間,便頭也不抬的繼續抄著經書。

一年的時間,藏經閣的經書,他不知道抄過多遍了。

那些經文佛理,每一句,他都銘記在心,可以很輕易地說出在哪一頁哪一行。

只是,僧人不答。

好像自從那之后,寂安的話就越來越了。

慧空又看了一眼寂安,終究是沒說什麼,嘆了口氣,轉離開。

……

許久。

寂安抬眸。

那雙不算澄澈的眸便落在了遠的桃花林上。

今年的桃花,似乎開得沒有去年好看的。

僧人莫名這樣想。

有風吹過寺外的桃花林,花瓣如同花雨一般,淅淅瀝瀝地隨風卷,僧人看在眼里,突然覺得恍惚。

那花瓣落在地上,他若是將那些花瓣都掃在一起,會來踩上一腳嗎?

想過之后,寂安又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是癡人說夢。

分明在心里這樣罵了自己一句,鬼使神差的,僧人卻緩緩起,理了理上的裳,抬腳向著寺外走去。

僧人的手上拿著掃帚。

又重新站在了桃花樹下,一步一步,緩緩地清掃著地上的落花。

掃帚過地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僧人不不慢,看著地上的花瓣堆了一座小山。

但是。

為什麼不來踩呢?

是不是以為,踩下去,他會生氣?

但是不會啊,寂安從來都沒有因此生過氣的。

踩下去,他便重新聚在一起,隨去踩。

寂安從未想過與生氣的。

看著地上的花瓣堆,寂安有些晃神。

“和尚!”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寂安以為自己聽錯了,卻是恍然抬眸,目定定地落在了那棵桃花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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