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大學

在顧三妹收到錄取通知書之前，寄往上河村的錄取通知書陸陸續續都到了，因為有整套《數理化自學叢書》的加持，上河村是整個黛山市錄取人數最多的地方。

別的生產隊一窩蜂的去參加考試，最後能有一個兩個就不錯了。

可上河村不同，從顧薇收到第一封錄取通知書後，信件就像是商量好似的，一封接著一封的送過來。

李明明、徐珍珍、顧芳、錢曉茹……

隨著時間過去，偏偏平時做題的時候，只比李明明差一點的顧家姐妹沒收到錄取通知書。

年底那時候，已經收到通知書的知青們，早早的打了證明出發了，如今知青所都空出好幾個床位來。

顧三妹兩個上不說，但心裡頭急得發慌，每天只能拚命收拾屋子，連牆壁都洗了三趟來打發時間。

顧明東見們擔心的吃不好睡不好，連忙給北京發了電報打聽況。

誰知道洪教授那邊還沒消息，倒是姐妹倆的錄取通知書前後腳就到了。

郵遞員送信過來的時候正好是大年初三，顧家兄妹幾個坐在門口嗑瓜子，顧三妹有一下沒一下的嗑著，心思完全沒在瓜子上。

老顧家兩個姑娘一塊兒考上了京大的消息，迅速的在生產隊傳播開來。

若是前面的，顧明東一律茶水點心招待著。

若是後者，顧明東直接開口回絕了：「開學的時間太，再過幾天們就得出門了，實在是沒有時間。」

顧明西姐妹倆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老顧家很是熱鬧了一番，登門的人絡繹不絕，有單純想過來賀喜，順便沾沾喜氣的，也有話里話外打探有什麼訣竅，恨不得將姐妹倆用過的書都帶走的。

即使如此，社員們也知道京大是中國最頂尖的學校之一，那可是了不得的地方。

顧明東笑著安道：「不用那麼擔心，過兩天洪教授那邊肯定就有信了。」

顧三妹苦笑了一陣，終於緩過勁兒來，了眼淚，將錄取通知書遞過去：「大哥，我考上了。」

顧三妹已經顧不得其他了，接過錄取通知書就拆開來看，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止不住，旁邊的顧四妹更是大大鬆了口氣，姐妹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那人被懟了個沒臉，轉走了。

顧明東出笑容來，將通知書仔細收好：「我知道，我妹妹一定是最優秀的。」

倒是還有人想上門提親，但沒開口，自己先打消了念頭。

顧三妹嘆了口氣：「我就是心煩。」

以前三嬸對們哪兒有這麼殷勤。

顧三妹了眼角，忍不住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不用顧明東再說話，前來幫忙的顧三嬸先不幹了，嚷嚷道：「哎呦，老劉家的，你兒子連小學都沒畢業吧，進了考場只會寫一個名字，這幾天哪兒夠啊，至也得讀個十幾年，我看你還是先把他送進小學讀一讀才好。」

只是生產隊對大學多了解有限，本科、大專、中專在他們眼裡沒啥區別，甚至覺得但凡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就是考中了大學。

「幾天的時間都沒有，這鄉里鄉親的，你們可不能藏私啊。」也有人仗著是鄉親很是不要臉。

《京大錄取通知書》

李明明是績最好的一個，考中了清大。

再轉，對著顧家姐妹卻是笑容滿面：「小西小北累了吧，你們進去休息，這兒有我就夠了。」

顧四妹也跟著跑出去，郵遞員剛要敲門，就迎上姐妹倆程亮的眼睛。

「大哥，我也考上了。」顧四妹也吸著鼻子笑起來。

「去給鄭老先生看看，他也一定會為你高興。」顧明東笑道。

要是自家兒考中了大學，他們家也不可能答應現在相親結婚，誰不希兒嫁給好人家呢？

甚至還有人著臉過來，想讓倆姐妹教教自家孩子，好讓他們考中個好大學。

對比後世花里胡哨的錄取通知書，現在這張薄薄的，甚至可以說簡陋的紙片，卻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顧薇考中的是上海醫科大學，顧芳和錢曉茹考中的都是黛山市師範大專，剩下的基本都是中專。

郵遞員瞄了一眼，發現居然還是大白兔，笑著說道：「這段時間是給你們生產隊送錄取通知書，我就收到好多糖，家裡頭過年都不用買了。」

被兩個好看的姑娘直勾勾的盯著，郵遞員紅了下臉，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顧明西、顧明北，你倆的錄取通知書。」

「三姑四姑考上啦！」顧亮星喊道。

顧明東鄭重的接過們的錄取通知書，姐妹倆都是文科，因為績差不離，當時報考也選了一樣的學校，只是學科不同而已。

那可是京大啊，雖說這段時間生產隊手了不的通知書，但實際上真正考中本科的都。

顧三嬸冷哼道：「這種人給臉不要臉，不用搭理。」

就在這時候，院外傳來自行車鈴鐺的響聲，叮鈴叮鈴，清脆的讓人欣喜。

顧亮晨已經拿了糖出來，給郵遞員塞了好大一把。

一時間，社員們也不嘀咕顧明西年紀大了，紛紛覺得怪不得不肯結婚，這要是去了北京讀大學，那以後不得在北京安家落戶，哪兒還用再回來。

誰知道左等右等就是不來，顧三妹忍不住懷疑自己考試的時候時不時名字沒寫對，或者題目看錯了之類的問題。

顧三妹刷的一下站起，手上的瓜子都撒了一地：「是郵遞員。」

一開始是對自己充滿信心的，覺得連顧芳顧薇都考中了，雖說都是專科，但不至於考不上吧。

顧三妹點了點頭，拉著顧蕓一塊兒跑了。

打發了人，顧三嬸拉著顧明東到一邊，猶猶豫豫的問道：「阿東，你說阿勇是不是沒考上？」

顧勇報考的學校跟錢曉茹他們是一樣的，可到現在錄取通知書都沒下來，可見考上的可能不大。

顧明東只說：「三嬸，如果阿勇願意的話，明年可以再考。」

畢竟他基礎是差了點，再用心複習一年的話或許還有可能。

顧三嬸嘆氣道：「哎，你說著也奇了怪了，咱家的姑娘一個個都聰明絕頂，一下子考中了四個，偏偏兒子都沒心思讀書，一個都沒考上。」

這也難怪生產隊都在傳言，說老顧家那點聰明都長在兒腦袋瓜子里了。

顧明東卻說：「不是只有姑娘聰明，而是前些年大伙兒都覺得讀書無用，阿勇幾個進了學校也沒好好讀書，反倒是小芳們知道讀書的機會難得，都是花了心思的。」

「你說的也對。」顧三嬸嘆了口氣，之前不也覺得讀書無用，還是顧三叔堅持，他們老倆口才拿出錢來，讓孫子孫都去讀書。

顧明東又說：「三嬸，現在小西考上大學了，的工作肯定是幹不了了，原本是打算直接賣出去，不過想著先問問自家人，看看你們家有沒有意願。」

顧三嬸一聽這話，眼神就是一亮：「你家捨得？」

原本琢磨著，顧明西不去回收站了，那老顧家還有顧明東呢，怎麼樣也不會水外流。

顧明東笑道：「你還不知道我，讓我一天到晚在一個地方待著，那不得要了我的命。」

尤其是回收站做的都是零狗碎的生意，經常因為幾分錢掰扯個沒完，顧明東才不樂意浪費這個時間。

顧三嬸心中一，笑道：「那我回去問問你三叔。」

「那你們好好商量，最好早些告訴我，我也好早做打算。」現在工作的崗位，就沒有轉不出去的。

得了信，顧三嬸也待不住了，忙完就趕往家裡頭走。

等把事一說，顧三叔就皺起眉頭：「我雖然是長輩，但也不好佔小西的便宜。」

顧三嬸卻說：「怎麼就是佔便宜了，阿東都說了好事兒先考慮咱自家人，咱也不白要這工作，該給多錢就給多錢，小西拿了錢，到時候在外頭上大學手頭也寬鬆些。」

顧三叔一聽也是，點頭道：「多給些，不能虧待了孩子。」

「那肯定啊。」顧三嬸就算捨不得錢，也知道老顧家這是要飛出去金凰了，怎麼可能因為一塊兩塊的小利益就跟那邊鬧僵了。

「不過你說著工作是給老大，還是老二？」

顧三叔一聽也是為難，兒子多了也不是好事兒：「把他們過來問問，既然是買，這錢總不能我們兩個老的出。」

顧三嬸一聽，就知道這是要給老大家了，畢竟老二家能有什麼錢，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一些，全給老二媳婦買葯吃了。

果然，來人一問，老大家的頓時心，只是忍著先沒說話。

顧衛國心底自然也是想要的，要不然當初工廠招工的時候，他也不能是要去試試。

但他想到自家的況，又想到家裡頭兩個兒都要去讀大學了，對比大哥家顧勇也沒考上，倒是有些優越。

考慮再三，顧衛國主開口道：「我家也拿不出錢來，還是給大哥吧。」

老大媳婦眼睛一亮，看向顧保家，既然弟弟推辭，顧保家也沒推來讓去，只是他也有兩個兒子。

顧保家猶豫道：「那是讓阿軍去，還是讓阿勇去？」

他心底是想讓老大去的，畢竟大兒子年紀大了，有份工作也好相親談對象。

誰知話音未落，顧軍先說：「爸，讓阿勇去吧，阿東叔跟我說了，參軍那事兒他去跑跑，肯定能爭一個名額下來。」

「有信兒了？」顧三叔驚訝問道。

顧軍抓了抓後腦勺，笑道：「還沒準信，但你還不知道阿東叔，如果沒十足的把握，他肯定不會這麼說。」

顧三叔也出幾分笑來，聽他兩個兒子的名字，就知道他多推崇了。

倒是顧軍親媽有些擔心，問道：「參軍是不錯，可萬一要上戰場打仗怎麼辦？」

「媽，既然要當兵，那保家衛國就是應該的。」

相比起在回收站幹活兒，自然是參軍威風多了，顧軍毫不猶豫的做了選擇。

家裡頭男人都贊同的點了點頭，唯一反對的人嘆了口氣，只得咽下一肚子的擔心。

「那就給阿勇吧。」顧保家看向小兒子。

結果顧勇支支吾吾的說：「爸，我想複習複習，再考一次。」

「啥？」顧保家驚訝的看向他。

顧勇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小北姑姑說我底子太差了，但複習了兩個月進步很多，如果能多點時間複習，指不定就能考中。」

「我以前不讀書，但這兩個月學著學著，我就覺得學習也好的，爸，能不能再讓我考一次？」

學習的氛圍是會傳染的，顧勇以前跟著顧軍一塊兒讀書，上學的時候渾渾噩噩，也沒覺得讀書有啥用。

但這段時間跟著顧明西他們一塊兒，眼看他們比自己聰明，比自己底子好，還那麼勤刻苦，顧勇也被帶起來。

尤其是那麼多人一起學習，結果其他人都考上了，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就他一個人沒被錄取，顧勇再溫吞的子，也被激起幾分心氣來。

顧保家看了看小兒子，眼底有些意外：「你想好了？」

顧勇堅定的點了點頭。

顧保家笑了一聲：「那也行，老子養了你那麼多年，再多幾年也不是養不起。」

得到了父親的肯定，顧勇忍不住抬頭說了句：「爸，我一定不會讓你失的。」

顧保家拍了拍他後腦勺，笑道：「這才像是我兒子。」

以前他老覺得老二不如老大爽快，溫溫吞吞的不像個男人，現在看來這孩子就是秀。

商定了這事兒，顧保家就說：「讓孩子媽去回收站吧，那邊遮風擋雨的也輕鬆，孩子媽也擅長跟別人打道。」

老大媳婦愣了一下，原以為兩個兒子不去，那肯定是顧保家去了，沒想到他卻讓自己去。

心底一暖，笑著說道：「我去做什麼，還是你去吧。」

「我下地賺工分也比你多，城裡頭的工作不分男，咱倆誰去工資都一樣。」而且他也捨不得自己輕輕鬆鬆，媳婦反倒是要累死累活。

瞧著老大夫妻眉來眼去的，顧三嬸咳嗽一聲，翻了個白眼：「左右你們自己商量，該給的錢準備好，要是敢虧待了小西，看我不收拾你們。」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臨走前，顧三嬸拉住顧衛國，低聲問道：「你還沒把接回來呢？」

一提起王，顧衛國就頭大如斗：「媽，你說到底咋想的，小芳小薇也是親生的，都是好孩子，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

「壞了孩子的前程對有啥好？」

這就是顧衛國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心底也盼著兒子，可兒也是親生骨，以後也能給他養老，這又不是出去讀了書，就會把他們這爹媽都丟了。

顧三嬸嘆了口氣，低聲道：「衛國，王是做錯了，可到底是小芳小薇的親媽，讓一直在娘家帶著也不是事兒。」

顧衛國卻說：「我要把接回來了，到時候撒潑把倆孩子的錄取通知書撕了咋辦？」

他越說越來氣：「好說歹說都不聽，每次拿離婚嚇唬一下，倒是能乖順一段日子，如今嚇唬的次數多了，也不當一回事兒了。」

顧三嬸也犯難：「那也不能一直這樣啊。」

顧衛國心底卻有了打算：「媽，你放心吧，就算看在三個孩子的份兒上，我也不能真的跟離婚。」

「這次就讓在家好好反省反省，等小芳小薇們去讀書了，我再去把人接回來。」

顧三嬸無奈道：「你說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顧衛國卻又為王開：「也是苦命人，當初丈母娘連生了三個兒，在村裡頭抬不起頭來，天天被爸揪著打，打得那一個慘，隔著村都能聽見。」

「後來總算是生了兒子，日子才算是好一些，結果爸又早早的去了，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的，要不是有個兒子在，恐怕連房子都保不住。」

「就是小時候吃了沒兒子的苦，如今自己嫁了人就想不開。」

顧三嬸看了眼兒子，知道他這是怕自己針對兒媳婦，心底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家裡頭兩個兒子，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

見他們不能真的離婚，顧三嬸也懶得再管，只說：「你心裡頭有數就好。」

「回去對小芳小薇好點，們都是好姑娘，等們讀了書開始工作，每個月隨便給點就足夠你倆養老了，不比那些遊手好閒的兒子好多了。」

顧衛國點了點頭，沒吭聲走了。

顧三嬸轉進門就嘆氣，顧三叔聽了，不免勸道：「都這麼些年了，你咋還想不開？」

「原想著老二家的生不齣兒子，那也能過繼一個，誰知道鬧這樣子。」

顧三叔冷哼道：「你可千萬別提過繼的話，不然兩頭不討好。」

「我又不傻，現在怎麼可能再提。」老大家的是有三個兒子，可當初那事兒一鬧，別說過繼了，妯娌兩個見面能點個頭就不錯了。

這時候顧婷冒頭出來，開口道：「你放心，以後我賺錢養我爸，讓他住好房子，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絕對不會讓他沒人養老的。」

顧三嬸被逗笑了，顧婷長得白凈，又正是可的時候，還是一手帶大的，論只有大孫子顧軍能比一比。

忍不住摟住孫親了一口，笑著說道：「好好好，有咱婷婷這句話，也不用為你爸心了。」

「那你以後嫁出去了，可也得常回家看看，知道嗎？」

顧婷認真的點了點頭：「阿東叔說了，兒子兒都一樣，我也可以不嫁人。」

顧三嬸這時候還沒想得那麼長遠，只以為是孩子話，還笑道：「不嫁人在家招婿也行。」

說著還了孫的頭髮：「那你可得跟姑姑和姐姐們好好學習，將來等你讀了大學，找份好工作，肯定能找到願意贅的好婿。」

顧婷噘起：「，我會好好學習，但我學習是為了報效國家，不是為了娶婿。」

這話讓顧三叔跟顧三嬸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沒有王搗，顧芳和顧薇在家都安心了許多，不用戰戰兢兢生怕親媽不知道啥時候就發病。

但為了以防萬一，兩姐妹還是把重要的錄取通知書、戶口遷移證和糧油關係轉移證都放在了顧明北那邊。

這年頭讀大學，除了錄取通知書之外，新生報到的時候，還得把這些證件都帶上，到時候戶口和糧油關係就會直接轉到學校，由學校來供應。

有顧三叔在，老顧家的孩子辦理這兩個證件自然是十分容易的。

可對於有些人而言，卻難上加難。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王麻子高興的差點沒蹦起來，劉寡婦那張苦瓜臉上也出幾分笑容來，誰知道等仔細一看，這通知書是給劉花的。

劉花考上了中專，劉小柱名落孫山。

劉寡婦差點當場就撕了錄取通知書，哭著喊道：「我就知道不該讓去參加，村裡頭說的沒錯，家裡頭孩太聰明，就把男孩都住了。」

這是老顧家幾個姑娘都考中，顧勇卻沒考中，就傳出這樣的風言風語來。

無非是一個家庭的運氣是有限的，如果兒太聰明，就會把兒子變笨。

一聽就是無稽之談，偏偏不人信誓旦旦，劉寡婦就是其中之一，認定了劉花把哥哥弟弟的運氣都搶走了，才讓劉大柱慘死，劉小柱也沒考上。

沒考上大學，劉小柱心底也失落，但還是說：「媽，我沒考上是自己沒學好，這跟我姐有啥關係。」

「怎麼沒關係，你這麼聰明偏偏沒考上，就是被著了。」

劉花心底拔涼拔涼的，之所以能參加高考，純粹是王麻子覺得跟小北關係好，想讓帶著弟弟一塊兒過去沾。

可誰知道考中了，弟弟卻沒考上。

看著臉沉的親母，晴不定的繼父，劉花看見的那點曙再次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