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黑白

社員們紛紛朝著說話的人看去。

顧建國一看那人，頓時皺眉：「王麻子，你有啥意見？」

王麻子依舊是那副溜溜達達的樣子，起喊道：「大隊長，事兒不能這麼算，有些人就樂意幹活賺工分，像我就不樂意，你要承包給我算怎麼回事兒？」

顧建國沒好氣的罵道：「怎麼的，你懶不樂意幹活還有理了？」

「我就覺得現在好，大家一起上工一起下工，有活兒一起干，有飯一起吃。」王麻子說道。

李鐵柱忍不住對媳婦說：「趕搞承包到戶最好，要不然我們豈不是給王麻子這種人白乾活了。」

這話一說，周圍的人都覺得對。

上河村生產隊里，勤勤懇懇幹活的人多，至為了自家的話，他們是願意辛勞的，像是王麻子這種幹啥啥不行，耍皮子第一名的才是數。

這會兒他跳出來反對，倒是堅定了大部分人的心：「王麻子，你說不管用，這事兒數服從多數。」

「就是啊，你要不樂意幹活那就別承包唄，誰攔著你。」

可王麻子不樂意，劉小柱卻不能看他們趴在劉花上吸。

「早知道當年就不該同意他們結婚，讓這玩意白撿了個好兒。」

顧明東笑著抱起小外甥：「今天謝謝幫了好大的忙，我們回家休息吧。」

顧明東給帶上個草帽：「累不累？」

劉小柱怎麼忍心姐姐挨凍，一聽說能承包到戶，劉小柱越過王麻子找到了顧建國，先把他們家的那份定了下來。

「罷了罷了，你們幹活就幹活，一群天生勞命鬼，我不一樣，我家有個讀大學的兒，能養活我。」

「好玩。」說完，小姑娘又開始努力，只是這一次盯著的不是野草，而是水稻苗。

「鋤頭給我，就那麼幾畝地我來干還不行嗎？」

這位自家幹活，勞積極一下子就調起來，哪兒還用大隊長在屁後頭催著趕著，一個個恨不得住在地裡頭。

等王麻子知道的時候，劉小柱已經扛起鋤頭，打算下地幹活了。

家家戶戶都承包了田地，老顧家自然也不，顧明南一家三口的戶口和糧食關係都在城裡頭，這會兒沒他們的份兒，但老顧家還有顧明東父子幾個。

但王麻子這麼一鬧，倒是讓原本猶猶豫豫的社員們都想開了。

生產隊就王麻子一個不樂意這事兒，他就不幹活。

大學生的補是有限的，雖然糧食關係轉過去了不會死，但劉花要每個月寄錢回來，恐怕一日三餐都吃不飽。

劉小柱卻說：「爸，生產隊像我這麼的大的孩子早該下地了，我一邊種地，晚上就讀書，絕對不會耽誤高考的。」

顧建國是萬分瞧不上王麻子的，年紀也不多大，不想著自己幹活多掙點錢，倒是整天趴在繼上吸。

顧建國看在眼裡，轉忍不住對大侄子吐槽：「到底是大家的思想覺悟不夠，難道為公家集幹活就不是幹活了嗎？」

「反正花省下來的錢也夠咱們過日子了，你幹嘛非得這樣？」

王麻子都下地了，其餘的社員自然更加積極。

那嘚瑟的模樣，看得劉家人忍不住罵出聲：「什麼狗東西，花可不是他兒。」

如今一放學，雙胞胎跟顧蕓就會去田裡頭轉轉，順手就把草給拔了，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的。

顧明東聽了就想笑，暗道要是人人都有那個覺悟，世界就直接大同了。

就連小謝謝也經常往田裡頭跑，跟在顧明東後拔草，曬得小臉紅彤彤還樂呵。

對於劉花把補寄回家的事，劉家人羨慕多過氣憤，旁人也管不著。

「你這孩子，好好的在家福不好嗎，為什麼偏要去種地，你這還考不考大學了？」王麻子心急了。

「舅舅，我幫你幹活。」拔完一棵草，小謝謝就興的給顧明東看。

劉小柱堅持道：「爸，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我能幹活養活自己。」

顧明東打趣了一句，回家還順道兒去了下菜園子，洗了個番茄塞進謝謝的手中。

王麻子不能繼續裝傻了，他心底嘆了口氣，無奈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啥意思。」

左右為自己家幹活，總比替別人幹活要好的多。

「王麻子你是不是皮啊，難不你是封建大地主，我們就得給你幹活不？」

眼看社員們的怨憤越來越大，王麻子心底有些發慌，畢竟他也是經歷過**的人，這會兒見犯了眾怒，連忙道：「誰是地主了，我可沒差使過你們。」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早知道，那我早開口讓花去我家過日子了。」

話雖如此，可王麻子進門之後到底是養了劉花幾年，後頭也送了讀了兩年書，最後還考上了大學，雖然大伙兒都知道王麻子沒怎麼花錢，劉花自己個兒下地幹活賣力，賺到手的工分比親媽后爸都要多。

到底是從來沒有過的事，簽了承包到戶的協議書，家家戶戶都閉門頭幹活。

劉小柱一時有些，但想起王麻子毫不留的讓姐姐寄錢回家，這種消減不。

「那我明天還跟舅舅一起來。」謝謝對自己充滿了自信，「我幫舅舅把這幾塊地的草都，一都不剩下。」

王麻子搶過他的鋤頭，雖然幹了一會兒就得抱怨，回家脾氣也不好，大部分活兒都推給劉寡婦干，到底是沒再堅持。

「謝謝好志氣，不過還是給你兩個哥哥留一點吧，不然他們回家就沒活兒幹了。」

王麻子說著起，提溜著自己的水杯往家走：「誰承包誰承包去，我回家睡覺去嘍。」

「這怎麼可能不耽誤，種地多累啊？」王麻子不捨得。

謝謝捧著個不比臉盤子小多的番茄啃著，吃的滿臉都是，口中含含糊糊的問：「舅舅，我爸媽啥時候才回來呀？」

「怎麼，你想他們了？」顧明東自己也摘了黃瓜嘗嘗。

政策放寬鬆的最大好就是，現在家裡頭種什麼，養什麼沒有人管了，顧明東立刻將菜園子塞得滿滿當當，要不是嫌棄鴨鵝太煩人，他還會多養一些。

謝謝吸溜了一口番茄水，點頭道：「有一點點想。」

顧明東抱著回到家中，笑著安道：「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且說謝南山帶著孫淑梅來到大城市，剛從火車站出來，孫淑梅就被熱鬧的人群嚇了一跳。

「好多人啊。」孫淑梅下意識的驚嘆道。

謝南山提著行李箱，牢牢的跟在妻子邊，著手圈著往外走：「這才哪兒到哪兒，等到了城裡頭更熱鬧。」

很快，在丈夫的帶領下，孫淑梅就見識到繁華的上海。

孫淑梅曾經覺得，黛山市已經夠繁華了，與他們小小的溪源鎮截然不同，可是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住在井底的青蛙，如今見識到了大海。

謝南山見看得神，索就帶著在街頭慢慢逛，不急著催妻子去落腳。

孫淑梅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耳朵不夠用，從沒見過這麼高的樓，數一數竟然快二十層，現在才知道什麼高樓大廈。

街道上的行人打扮時髦，那鮮艷的彩，奇特的裳，都不是溪源鎮會有的。

更讓心底驚訝的是，街邊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里都放著收音機，悠揚的音樂隨著風飄出來，給街道增添了一別緻。

謝南山帶著來到招待所，兩人拿著結婚證和介紹信，才總算能住一間房。

孫淑梅進了屋，放下箱子，忍不住往床上一趟：「上海原來是這樣的。」

謝南山關上門，笑著躺在邊：「喜歡嗎？」

「喜歡，特別好。」孫淑梅笑著說道。

「那咱在這兒買套房子，以後想來就來。」謝南山笑著說道。

孫淑梅錘了他一下：「說什麼胡話，這兒再好也沒有咱家好。」

結果一會兒功夫，孫淑梅就聽見隔壁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打開窗子，就發現招待所後頭是一片弄堂，這個點居然有人在彈鋼琴。

之所以知道是鋼琴，是因為孫淑梅眼神好，直接看到對面那棟樓三樓窗口的位置，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正在練琴。

小姑娘彈得不是特別練，但孫淑梅卻聽了迷。

許久，回頭說了句：「咱努努力多掙點錢，以後也送謝謝去彈鋼琴。」

謝南山皺了皺眉，提醒道：「會不會太辛苦？」

孫淑梅瞪了他一眼：「慈母多敗兒，那可是鋼琴，多貴的玩意兒，別人想學都沒法子。」

謝南山了鼻子，他欣賞不來這個，覺得還不如唱戲熱鬧，但他明智的沒選擇跟妻子爭吵這個。

放下東西，孫淑梅就興緻的拉著謝南山下去逛。

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在溪源鎮，甚至是黛山市，一切都還是灰撲撲的，大家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風口，可是在上海，一切又是截然不同的。

一路上，孫淑梅還看到有人在公園裡練習風琴、嗩吶、笛子的，也瞧見店鋪里直接擺著一臺電視機，就專供客人們看了打發時間。

弄堂巷子里，時不時就能瞧見做小生意的人，小吃只要錢，不要票。

蘿蔔餅、生煎包、鍋……食的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逛了一圈回來，兩人也吃得肚兒圓，孫淑梅忍不住說了句：「如果不是自己親自來，別人跟我說上海是這樣的話，我都不敢相信。」

不只是孫淑梅，連謝南山都覺得驚訝。

他以前是來過上海的，倒是沒想到了這麼些年，這座城市不但沒有變得頹廢，反倒是蒸蒸日上。

跟落後保守的溪源鎮，完全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夫妻兩個逛完了，吃飽了，第二天就拳掌起來，來都來了，自然是不能白走的。

謝南山很快聯繫上曾經的人脈，雖說許多年沒聯繫，但有認識的人好辦事兒。

他也沒忘顧明東囑咐的事兒，不著痕跡的打探著黑家的消息。

倒是很快真讓他打聽到了。

謝南山沒讓孫淑梅知道，自己一個人找到了那片老弄堂。

他先是在周圍繞了一圈，就知道住在這一片的人估計生活條件一般，房子看著太老了，路邊都堆著雜，來來回回走難走。

「同志，你找誰呢？」一個生面孔，很快引來了注意。

謝南山神不變，鎮定的回答：「叔，跟您這打聽一個人。」

說著先遞過去一支煙，大爺接過煙看了眼，沒等反應就被點上了，他下意識的了一口，倒是不好意思拒絕：「行啊，這裡住著的都是老街坊了，我都認識。」

「有沒有一家姓黑的？」謝南山問道。

大爺一愣：「姓黑的？」

他打量了一下謝南山，眼睛裡帶著幾分狐疑：「你找老黑家幹什麼？」

謝南山一看有譜兒：「是這樣的，我爸以前有個朋友姓黑，就住在這一塊，誰知道後頭太失去了聯絡，剛巧我來上海出差，我爸就讓我過來打聽打聽，看看他們現在怎麼樣。」

「這些年是不容易。」大爺一聽，倒是也沒懷疑。

但很快，他嘆氣道：「不過你來晚了。」

謝南山忙問：「怎麼晚了，他們搬家了？」

老大爺流出幾分同來：「要是搬家就好嘍，老黑家已經沒人了。」

謝南山一聽，心底就是咯噔一下。

顧明東曾說過老黑家有舍利子，雖然不知道他哪兒來的消息，謝南山是不懷疑的。

可現在老黑家出事兒了，那豈不是證明舍利子就是個禍害？

「這是發生了什麼？」謝南山忙道，「叔，您看我這大老遠的過來也不容易，您能不能給仔細說說？」

老大爺也不推辭，指了指前頭的一個破院子：「瞧見那個屋子沒，那原本就是老黑家的屋子。」

「老黑這個人命不好，前頭娶了個媳婦沒幾年就死了，只留下一個兒，後頭又娶了一個，倒是生了兩個兒子。」

「原以為能好好過日子了，老黑起早貪黑的掙錢，誰知道有一次颱風天下雨得厲害，那天晚上大家都聽見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隔天出來一看，你猜怎麼著？」

謝南山忙問：「怎麼了？」

老大爺道：「他們家老屋塌了，四個人全被在屋子底下，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全死了？」謝南山心驚跳，暗道那東西果然是禍害，誰拿著都得倒霉。

老大爺點頭道：「可不都死了，那天雨嚇得太大了，大半夜的也沒有人出去看，第二天才發現哪兒還來得及。」

「等挖出來人都了，哪兒還能活。」

「原本還要安排人住進去，但大傢伙都覺得那地兒太晦氣，所以一直空著呢。」

了幾口煙，老大爺十分唏噓的樣子。

謝南山聽著都覺得離譜，老房子年久失修塌了正常，但一下子死了四個人，而且大半夜周圍人都沒聽見呼救的聲音，這樣太離譜了。

他眼神閃爍，又問道：「難道他們家就沒親戚嗎？」

「前頭還留下個兒，但也沒早音信了。」老大爺說道。

謝南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叔，您還知道啥老黑家的事嗎，跟我說說唄，不然我回去也不好差。」

著煙，老大爺心好，也多說了幾句：「他們本來不是上海人，打仗那時候搬過來的，老黑前頭那媳婦還是個養媳。」

「養媳你知道伐，早些年窮人家的孩子養不活，就賣給他們家當養媳了。」

「前頭那媳婦長得好，人也好，就吃虧在沒爹沒媽，被他們家可著勁欺負，哎呦喂，現在提起來還覺得可憐。」

「大冬天的讓在院子里個人洗服掙錢，就為了那一分兩分的，他媳婦的手指頭都快爛了。」

「後頭又生了個兒，連著兒一起苦。」

謝南山也跟著唏噓了幾句，但他對養媳的事不興趣，他的重點在老黑家上，追問道：「他們家老一輩呢，都沒了嗎？」

殊不知就是因為他這一打岔，倒是錯過了一個真相。

老大爺想了想，搖頭道：「都沒了，搬過來之後沒幾年老頭子先沒了，後來老娘也沒了，再後來前頭的媳婦也沒了。」

「那時候老黑天天打兒，覺得是個掃把星，要我說他們家原本就倒霉，也不是生了兒才這樣的。」

「雖然現在要破除迷信，但你說這家人邪不邪，我看八是犯了忌諱，要不然怎麼從老到小一個都留不住。」

謝南山越聽越覺得像自家，當年他們家不也跟犯了太歲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去世。

一時間，謝南山倒是同命相連，有些同起老黑家來。

他有心再仔細問問，但老大爺知道的也不多，顛來倒去就是那麼幾句話。

「其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老黑家不喜歡跟別人來往，整天神神叨叨的，要不是他們家死得太慘，你這會兒問起，我指不定還想不起來了。」

謝南山嘆了口氣，有預自己要無功而返了。

他看了看那破院子：「大爺，我能進去看看嗎？」

「去吧去吧。」老大爺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裡頭啥東西都沒有了，也沒啥好看的。」

謝南山進去一看，確實是什麼都沒有，當初坍塌之後，這破屋子就沒被修繕過，好多地方已經不能看了。

院子里但凡是能用的東西，早已經被左鄰右舍拿走了，如今長滿了雜草不說，看著就森森的。

謝南山嘆了口氣，想起自己出門前拍著脯保證，只要人在，鐵定能找到舍利子。

可現在倒好，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黑家完全沒人了。

謝南山繞了幾圈，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只能訕訕的離開了。

卻不知道在他離開后不久，弄堂里來了一個人。

因為常年的下地辛苦，人臉上帶著幾分滄桑，卻依稀能看見年輕時候的模樣。

老大爺瞇了瞇眼，忽然認出來：「你，你是不是老劉家的小兒？」

劉雲一頓，抬頭打量了他幾眼：「您是王叔叔吧？」

「哎呦喂，還真的是你啊，你這是……回來了？」王大爺想起去年開始就有不知青回來，有些是正規辦了手續的，有些是考中了大學的，而有些卻是溜回來的。

他不知道劉雲是哪一種。

劉雲也沒解釋，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頭髮，笑著說道：「是啊，這一走都快十年了，終於能回來了。」

「回來好，省得你爸媽惦記著你。」王大爺笑道。

劉雲笑得有些勉強，招呼道：「王叔，那您先忙，我回家去了。」

王大爺點了點頭，忽然又喊住：「小雲，你等等，我有件事想問你。」

劉雲停下腳步。

王大爺問道：「老黑家那個兒，當初是不是跟著你一塊兒走了？」

劉雲沒想到他問的是黑妹，奇怪道：「你是說黑妹嗎，當初是跟我一起下鄉的。」

「哎，我就記得你倆要好。」王大爺拍著大道，「現在哪兒呢，還活著不？」

「您這說的啥話啊，活得好好的，現在都已經嫁人了。」劉雲說道。

「嫁人了？」王大爺驚訝了一下。

「這不是當初爸媽弟弟一塊兒死了，居委說送了信過去，但一直也沒見回信，也不見人，大傢伙兒以為也出事了。」

雖說親爸繼母對不好，但全家死了個乾淨都不回來，弄堂里大家都說黑妹也死在外頭了。

王大爺道聽途說，還以為是真的。

劉雲臉有些尷尬，淡淡說了句：「現在好的，嫁給一塊兒下鄉的知青了，兩人好的。」

「方才那小夥子走的太急了，要是稍微晚點就能遇上你。」王大爺憾道。

劉雲不明所以：「王叔，您怎麼問起黑妹來了？剛才是誰來找？」

王大爺解釋道：「是爸的朋友的兒子，剛才看著傷心的。」

劉雲一聽，不在意的說：「這都多遠的關係了，就算知道又能咋樣，難道還能千里迢迢的趕去找不。」

說完這話，劉雲就趕回家去了。

王大爺一想也是，知不知道也沒啥影響。

而另一頭，謝南山見尋找無，只得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打算等回去之後找到顧明東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