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初睡到大中午才被荊禾給起來。

渾的骨頭都像是被拆過了重組似的,懶洋洋得連手指都不想彈一下。

荊禾伺候穿時,瞧見上青青紫紫的痕跡,也是的滿臉通紅，「主子怎這般沒分寸。」

林初聽到這句,也跟著控訴，「那丫的就是一禽！」

荊禾抿著笑。

等林初收拾好，瞌睡也醒得差不多了,打著呵欠問,「相公呢？」

「今個兒一早，六皇子那邊差人過來走了主子,說是有要事相商。」荊禾回道。

林初知道他們近期怕是已經制定出了的怎麼打回京都去的計劃，只胡點了點頭，瞧著院中那株盛開的寒梅，陷了沉思。

過了午飯時間,還沒見燕明戈回來，也沒見他派人傳個話回來到底回不回來用膳。

衛不免咕隆幾句,說那兔崽子恁不讓人省心。

林初卻有些擔憂。

跟衛正用著飯呢,就聽到了屋外戰馬的嘶鳴聲。

衛道了句不巧，他們這剛用上飯燕明戈就回來了。

林初跑進院子里迎接燕明戈。

燕明戈剛沉著臉走進院中,風雪裡一個團就撞進他懷中。

新婚燕爾,林初穿了一件淡的緞襖,頭上戴了兔耳臥,這東西還是從南都那邊傳過來的,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冬季用來保護耳朵不生凍瘡的。

燕明戈那一的冷意,似乎都因為撞進他懷裡的團消散了。

「這麼冷怎麼不在屋裡等著？」燕明戈語氣帶著呵斥，卻是抓起林初一雙手，送到邊哈氣幫取暖。

「相公用飯了沒？我們剛吃上呢。」林初沒好意思回答燕明那個問題，揭過了話頭。

想到自己回來的目的，燕明戈眸沉了幾分，他著林初的臉道，「又要打戰了，我回來拿些東西，你快去用飯吧。」

林初聞言哪裡還吃得下，驚道，「你們這麼快就要啟程回南都？」

燕明戈搖頭，沉重道，「金關失守了，薛元帥自刎於城樓之上……」

林初瞪大了眼，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金關出現問題，隨著燕明戈的步子往檐下走，「蠻子主力都被打散了，哪來那麼強的軍隊殺進金關？」

「是呼延烈的兄長，薩蠻王庭的大汗，親自率軍南下了……」這些涉及軍機，燕明戈沒再多說，林初也懂事的沒多問。

燕明戈要帶的東西並不多，除了他那把黑玄鐵大弓，林初還給他準備了兩套換洗的，再無別。

燕明戈上烏雲戰馬時，林初站在院門口，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是真沒想到，離別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相公，平安回來！」林初上前一步抓住他的馬鞍，眼淚吧嗒吧嗒掉。

燕明戈看得心疼，狠心了荊禾，「扶夫人回房休息。」

衛看著小兒的分別，眼底多了幾分悵然，道，「小子，你且先用著師父給你打的這把弓，等我能練出神兵了，一定給你打一把方天畫戟！」

燕明戈難得沒有跟衛互懟，而是有些憂心的道，「我夫人，還勞煩師姐多多照料了。」

衛又開始翻白眼，就看不慣燕明戈這磨磨唧唧勁兒，「放心，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脆弱。」

送走燕明戈，原本就不怎麼熱鬧的府宅，似乎一下子沉寂了許多。

林初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又開了幾家鋪子，生意竟然格外的不錯。

衛的兵草圖已經揣得差不多，林初每天除了看賬目，也跟著衛瞎忙活。

姚城這邊有打鐵的鋪子，衛前去跟鐵匠涉過，如今戰，對兵的管轄倒是沒那麼嚴格，鐵匠以為們是想打造武，一開始還跟衛談價格，看了衛的武圖，鐵匠連連搖頭，說這些兵，便是京都那邊的老鐵匠，都沒幾個能打出來了。

衛言是自己打鐵時，鐵匠眼底的鄙視之意再明顯不過。

林初本想拉著衛回去，反正已經看到這鐵匠鋪的格局了，自己回去造一個打鐵的地方不難，但衛這姑娘有時候倔強起來，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作為一個煉大師，這口氣是說什麼也忍不下，當即要在鐵匠面前一手。

大雪如鵝，鐵匠的鋪子四面風，那方形的大鐵爐里，爐火時不時燎一把火舌。

鐵匠鋪前有一顆不知道名的樹，北風掠過，那掛了一個深秋都沒凋零殆盡的枯葉打著旋兒落到了地上，又被風卷進屋子，在時不時竄起的火舌中化為了灰燼。

衛解下自己的披風，連那袖口收的襖子都解開一半，出一條手臂。

林初看得心驚膽戰，生怕這位祖宗著涼了，勸道，「師姐，要不咱們回去在自己家裡打鐵吧？」

衛看了一眼打鐵的砧子旁放置的大水缸，道了句，「這是沅江水，難得。」

鐵匠因為這句話，看衛的目多了幾分新奇。

打鐵的最後一道工序是淬火。所謂「淬火」，就是先把打好的鋼刃放在爐火上燒紅，然後立刻放冷水中適當蘸浸，讓它驟然冷卻。

這樣反覆幾次，兵就會變得堅韌而富有彈了。淬火工序看起來容易，但作起來極難掌握得恰到好，燒熱的火候、冷卻的程度、水質的優劣，都有很大關係。淬火淬得不夠，則刀鋒不，容易卷刃；淬火淬過頭，刀鋒會變脆，容易折斷；淬火淬得合適，非有極其富的經驗不可。

自然，淬火對水質也極其講究，眼前這小姑娘，能一眼看出他這淬火的是什麼水，怕是來頭不小。

鐵匠這裡有鐵礦石，爐子里甚至有已經燒熔了的。

衛今天要煉製的是一柄偃月刀，取了幾塊爐子里已經燒熔后冷卻的塊煉鐵，丟進炭火里二次加熱，又指了一個下人去拉鐵爐的風箱。

隨著風箱呼啦呼啦作響，那爐子里的火燒得越來越旺，幾團塊煉鐵慢慢被燒紅，衛用大鐵鉗子夾了出來，放到專門用來打鐵的砧子上，掄起旁邊那百十來斤的大鐵鎚就開始猛捶。

鐵匠瞥了一眼跟衛腰差不多的大鐵鎚，兩顆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裡滾出來，這小姑娘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這麼大手臂力？

衛將塊煉鐵反覆加熱摺疊鍛打，一邊打，裡還念念有詞。

林初見衛額頭上出了不汗，上前用帕子給汗，靠近了才聽清衛是在數數，數到七十二的時候，衛已經打了三個時辰的鐵，上的服幾乎全被汗水浸，在額前的頭髮也漉漉的，跟從水裡撈起來沒區別。

衛把已經型的偃月刀放到爐子里再過了一遍火，最後再進水缸里淬一遍。

伴隨著「滋」的一聲，偃月刀被拿起來，刀鋒已是寒亮驚人。

鐵匠已經完全呆住了，「七十二煉……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知曉這百鍊鋼的要領！」

衛了酸痛的胳膊，扔下一句，「我姓衛。」

鐵匠這下的表變了驚駭，連連作揖，「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遇見衛氏族人，姑娘若不介意，可否收在下為徒？」

林初細細打量鐵匠的臉，沒想到他看著鐵塔似的一尊，可一張臉倒是能用清俊二字來形容。

衛是個心大的，滿不在乎揮了揮手，「我現在還不想收徒，日後再說吧。」

回府的路上，林初覺得，府上的生活可能不會太平太久。

自然也跟衛說了，這世得藏拙的道理，衛知道是一番好意，耐著子給林初解釋，他們打鐵煉一行，跟其他的不一樣，大家都是講究一個道義。

林初聽得一知半解的，不過第二日，就聽門房說，有個打鐵匠前來投奔。

林初去瞧了一眼，還真是昨天那個鐵匠。

心中有些怪怪的，突然有了種，這個鐵匠可能就是沖著衛來的錯覺。

不過這一切都還沒影兒的事，林初也不好妄下斷論，就把鐵匠找上門的事告訴了衛，衛倒是沒往那方面想，只道了句，「那小鐵匠倒是有點基本功，不過等我兒長大了，他都能當我兒叔了，這個弟子，不收也罷，不收也罷！」

林初：「……」

該說這姑娘是心大呢還是心大呢？

在一旁念書胎教的韓君燁一張小臉沉了下來，鐵匠？

得想個辦法趕走，他可記得，前世他媳婦一直說什麼，會打鐵的漢子才是真漢子，對那些人仰慕得不得了！

他得把所有追妻路上的絆腳石都扼殺在搖籃里！

燕明戈不在的日子，時間似乎過得飛快，轉眼就到正月末尾了，林初只收到過一次燕明戈的家書。

姚城這邊佔據了天險，蠻子不敢輕易來犯，倒是沒什麼大事。

鐵匠最終把鋪子挪到了這條巷的巷尾，隔三岔五的又送些東西過來，說是孝敬師父的。

衛對此沒放到心上，倒是和荊禾一起攛掇林初，讓給燕明戈做了一春。

林初是第一次做服，好在做的是一件裡，不好看也不至於會讓燕明戈丟人。

在衛和荊禾的教導下，針腳倒是下得極，最後服做出來，雖然被針扎到的幾個手指頭還作痛，但林初心底也是歡喜的。怕被衛荊禾笑話，夜裡挑燈在裡的襟上綉了一個初字。

服託人帶去了，但是一連大半個月都沒有收到回信，林初聽說金關那邊戰事慘烈。

西北大軍沒了朝廷支援，跟蠻子力搏還是有些吃虧，好在六皇子外祖父手裡的西南大軍出手援助，現在算是把蠻子給在了西北這一帶，讓他們再也南下不了寸土。

六皇子在這時候拿出了先帝的傳位詔，自立為皇，不日便要南下討伐二皇子。

不管那份聖旨是真是假，憑著六皇子抗擊薩蠻軍隊的這份大義，就有不不滿朝廷的文人武將前來投奔。

二皇子跟三皇子的軍隊在這短短數月已經戰好幾次了，百姓怨聲載道，民間名最高的，反而了六皇子。

第一聲春雷炸響的時候，姚城這邊也陷了囫圇之境。

西北大軍的薛元帥自刎於城樓，朝廷那邊還是一鍋粥，在這幾個月的戰事里，西北大軍幾乎全被收了六皇子麾下，跟西南大軍聯手，蠻子半點好沒撈到。

眼見六皇子帶著西北西南兩路大軍南下，準備直取帝京，如今金關固若金湯，蠻子也不去那個霉頭，轉頭攻打姚城來了。

城驚鼓鳴了三天，百姓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如今也變得人心惶惶。

之前這關外一打仗，還能南下避難，現在南都那邊也混戰一片，哀鴻遍野，百姓都不知往哪裡逃。

燕明戈收到姚城被困的消息時，大軍已經直南都，他氣得直接拍散了那張實木桌子，「沈策那個小人！」

沈策，二皇子的名諱。

金關之所以那般輕易失守，就是因為二皇子的人從中作梗。

二皇子為了保住自己的皇權，不惜跟蠻子達協議，將西北一帶拱手送給蠻子，前提是蠻子得拖住六皇子的勢力。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六皇子能這麼快制住薩蠻大軍。

得知六皇子麾下的西北大軍中，有兩名主力大將都是在姚城安家的，他才轉而讓蠻子前去圍了姚城。

要這似錦前程，還是要留在的姚城的妻兒，這就得看六皇子麾下那些將領怎麼選了。

這場從龍之功，安定遠自然是跟來了的，他和燕明戈都南下了，姚城那邊自然無人可戰。

這一路南下，大大小小的戰役，燕明戈的神勇六皇子都是看在眼底的，眼下馬上就要到這關鍵一戰了，燕明戈若是不在，他們相當於失了一半的勝算。

六皇子知道他在顧慮什麼，沉聲道，「燕卿，孤王知道你心繫姚城，但事到如今，咱們唯有先拿下南都，再趕回姚城救援了。」

燕明戈沒有說話，只是一雙手已經握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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