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珍貴

秋風拂過，寒意漸起。

“小郎……你讓我，滾開？”

予靈樹妖的臉怔了怔，難以相信這句話居然是從自己深著的丈夫口中說出的。

李小郎靠著楓樹，眼瞼微斂，張合著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然而他實在是太過於虛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竭盡全力想要站起來，卻又再次牽到了傷勢，額頭隨即滲出大量汗珠，麵極其蒼白。

——雙皆廢，他自然不可能站得起來。

予靈樹妖神微變，回過神來的急忙喊道：“小郎，你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先別說話……”

說罷，予靈樹妖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忙站起，有些張地走到麵薑離麵前。

“前輩……”

沒等說出自己的請求，麵薑離便開口打斷了。麵下的角揚起，劃過一道弧度，他居然問起了八卦！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您是如何上他的嗎？”

予靈樹妖一陣錯愕，沒反應過來。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不用說了……”

麵薑離聳了聳肩，並沒有強迫說出來的意思。旁的冰蝶也對此事十分興趣，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期待。

予靈樹妖愣住了。

回憶，驀然間如泉水般湧出。

仰起頭看著四周的楓樹，目閃，陷了追憶。麵薑離與冰蝶對視一眼，識相地沉默不語，等待著開口的那一刻。

隨後，予靈樹妖的話語便回在林間。

“數十年前，爺爺知到他即將遭遇劫難，便在遇劫前把所有種子都給了我。得到了大量樹種的我，修為也因此暴漲……”

風兒吹過，一片楓葉落在了的麵前。下意識出手接住了楓葉，挲著葉片上的脈絡，神恍惚。

麵薑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予靈樹妖本就靠收回寄生別人的種子來增長修為，在獲得了大量種子後，眼前這位年輕的予靈樹妖擁有金丹中後期修真者的實力這件事便不足為奇了。

“……爺爺最擔心的，還是在他離去後無人能保護我，所以他把一切都給了我，希我有自保的能力。”

閉上雙眼，將楓葉在口，想要知到那份來自樹木的溫度。奈何秋風瑟瑟，終究隻能到那份冰涼。

沉片刻，麵薑離開了口：“所以，您就上了這位唯一一個關心過你的凡人？”

予靈樹妖驀然間睜開雙眼，眼中滿是焦急之，緒激：

“小郎真的對我很好！

雖然爺爺說他是什麼天生貪魂……但我知道，他從來沒做過極為惡劣的壞事！他的貪婪，更多的是為了邊的人，而不是為了他自己。

哪怕是這件事，他也隻是想拿回他認為屬於他自己的東西而已……”

麵薑離擺了擺手，打斷了。

“其實您沒必要向我辯解什麼的，我僅是一個生意人而已，不是什麼判。”

緒激的予靈樹妖一呆，閉上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居然突然開始為李小郎辯解了起來。

“那麼前輩，隻要我能付出等價，您便能……”

話題一轉，予靈樹妖的表變得嚴肅，進了正題。打算跟這個神的麵人進行一場易，讓李小郎走出現在的絕境……

而目不經意地一掃，予靈樹妖卻是神大變，話語一停後便沖到了李小郎的邊。

“小郎，快停下來，你吐了好多！”

李小郎坐在地上靠著楓樹，鮮滴在衫上，如花朵於衫綻放，目驚心！

剛才，他強行運轉起靈力，想要靠牽傷勢來吸引的注意力。

——他功了。

予靈樹妖察覺到他的異樣，顧不上與麵薑離流，直接趕了過來。看著奄奄一息的李小郎，予靈樹妖神焦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陡然間，一咬牙，雙手掐訣。

一團青直接從口浮現，它漂浮在空中，緩緩移到了李小郎前於他融合。

漸漸地，與青融合後的李小郎，蒼白的麵龐開始變得紅潤，一掃先前的死氣，空的目也綻放出了神采。

不遠的冰蝶眉頭一挑，好奇地抬起了頭，詢問著麵薑離：“老闆，那團青是什麼啊？”

這團青居然直接讓李小郎恢復了大半傷勢，神奇至極！

麵薑離閉上了眼睛，隨後又再次睜開，若有所思：“那是的木之華，消耗後便不能恢復……雖說它有著快速恢復傷勢的作用，但依然不可能修復好李小郎的殘肢。”

雙與左臂的骨頭全部斷裂，四肢除右臂外的所有經脈皆廢……再多的木之華也不可能讓他恢復！

這些木之華，其實也就隻能讓他恢復力量、不會像現在這樣虛弱而已。他那被毀滅力量摧毀的肢，可是極難復原的！

“小郎……好點了嗎？”

可以看出，取出寶貴的木之華後，予靈樹妖變得極其虛弱。蹲下子的，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萎靡，哪裡還有一化形大妖的氣魄！

李小郎軀一，著充盈的力量，想要站起。

被他親手廢掉的雙自然沒有任何反應。

他又想抬起左臂，

左臂自然也沒有任何反應……

苦笑一聲，他乾脆地子往後一仰，靠著楓樹不打算站起來了。看著麵前焦急的予靈樹妖，他的臉逐漸變得沉。

一聲冷笑後，他厭惡地凝視著予靈樹妖，咬牙切齒道：

“你這隻妖怪，藏得可真夠深的啊……”

著李小郎的恨意，予靈樹妖察覺到一不對勁。於是眉頭微蹙，張地開了口：

“小郎……你……”

李小郎的話語中滿是憎恨，繼續道：“我真沒想到，我的妻子居然是隻妖怪！……還是一隻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妖怪！”

“小郎……”

“妖怪！看到我現在的下場，你開心嗎？”

李小郎的音量不斷增加，麵目猙獰，著丈夫的痛恨，予靈樹妖拚命地搖著頭，喃喃道：

“我沒有……我沒有……”

……

不遠，冰蝶眉頭皺。

“老闆，我真的好討厭這個人啊！”

冰蝶的話語在耳邊回，麵薑離著不遠緒激的李小郎與麵蒼白的予靈樹妖，一言不發。

“我覺，真的對他很好啊，他怎麼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冰蝶嘟著，氣憤地揮了揮小拳頭，為予靈樹妖到不值。

而麵薑離始終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楓樹旁，李小郎的咆哮聲越來越大！

他話語中無盡的怒意與憎恨，

彷彿在口而出的那一刻化為了實質，

一刀一刀，

割在了這隻大妖的心間！

“……你這隻狠毒的妖怪！如果不是你，我本不可能落到這個下場！”

李小郎的怨恨毫無保留地宣泄而出，一字一句，都讓予靈樹妖神恍惚，失魂落魄。

“看看我現在的下場，你滿意了嗎？

是你給了我那個該死的種子，

害得我父親慘死街頭！

害得我兄長前程盡失！

害得我家破人亡……

如果可以，

我現在就想將你千刀萬剮，筋皮！”

李小郎歇斯底裡地咆哮著，雙眼通紅，那話語中流出的恨意如同冬日大雪，降在予靈樹妖心間，剎那間便寒徹骨！

予靈樹妖神呆滯地搖了搖頭，麵蒼白，淚水劃過臉頰。

“千刀萬剮、筋皮……小郎，告訴我，你所說的是真的嗎？”

我深的人，

居然想要將我千刀萬剮？

深深地凝視著小郎，等待著他的回答。

可惜，終究沒有在李小郎眼中看到一猶豫。

“你這隻狠毒的妖怪，我告訴你答案吧！

我恨不得把你的一刀一刀切下，生啖後再飲你的！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要挫你骨、揚你灰，將世間一切痛苦的刑法都用在你上！……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李小郎的眼中滿是怨毒，予靈樹妖呆呆地聽著這回在林間的話語，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來……”

閉上眼，淚水落，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小郎，殺了我吧。”

臉頰上的淚水落在了地上，閉著眼睛，雙臂展開，敞開懷等待著李小郎的攻勢。

“妖怪！你真以為我不敢！？”

李小郎的這一聲歇斯底裡的咆哮，直接把遠的冰蝶嚇了一跳，冰蝶急忙抬起頭，對著麵薑離說道：“老闆，快阻止他啊！他要手了！”

而麵薑離依然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倆，一不。

隻見李小郎運轉靈力，一揮右掌，直接打出一道迅猛的芒，想要攻擊予靈樹妖的心臟！

——他真的出手了！

原以為芒會直接打中予靈樹妖，哪知予靈樹妖竟是驀然間睜開雙眼，妖力護擋住了這一擊。

李小郎先是一愣，隨後開始了冷笑。

“哼，妖怪，你怕了嗎？……怕了就趕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李小郎話都還沒說完，予靈樹妖便大手一揮，召喚出許多枝條將他捆在了原地，無法彈。

“……該死的妖怪，你想乾什麼，快放開我！”

李小郎神一變，運轉靈力拚命地掙紮著，然而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他完全無法掙束縛。

予靈樹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走向麵薑離：“小郎，在你殺死我之前，就讓我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吧……”

眼見予靈樹妖再次走向麵薑離，李小郎的瞳孔猛地一，完全失了態，掙紮的力度再次加大！

“妖怪，你給我滾回來，不準過去！……”

李小郎的咆哮聲在後不斷響起，予靈樹妖一步一步走向麵薑離，腳步沒有毫停頓。

無比堅定。

……

看著麵前神態決然、表如赴刑場的予靈樹妖，麵薑離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不用張。

予靈樹妖思緒一頓，堅定地開口道：“我想改變小郎現在的絕境。”

麵薑離偏頭看了看在不遠的楓樹旁拚命掙紮的李小郎，片刻，又扭回來注視著予靈樹妖。

“既然要改變現如今的狀況，那麼我可以改一些他的記憶……”

修改凡人的記憶有很多方法，而修改修真者的記憶卻是復雜得多，哪怕是一些實力強大的人都不能做到完地修改修真者的記憶。

予靈樹妖突然開口，有些張地打斷了他：“等一下，我想問問，您能復活李大郎嗎？”

失去了一切的李大郎，早已衰老死去。

眼前的大能深不可測，一想到他很有可能有著復活死人的能力，予靈樹妖剎那間呼吸變得急促。

麵薑離閉上眼睛知了一下，搖了搖頭。

“很憾，復活死人所需要的等價，您無法支付。”

予靈樹妖一頓，深深地嘆了口氣。

復活死人談何容易？

這個世界上又誰能輕輕鬆鬆地改變他人的生死呢？

“我們予靈樹妖的樹種極為貪婪，饒是我們都無法阻止它們吸收生命力……前輩，您有辦法救下小郎嗎？”

樹種寄生後便與宿主的命捆綁，一旦強行解除，宿主也會直接死去。予靈樹妖想讓這位神的大能幫忙，解除捆綁關係。

“可以。”

回答很果斷。

“還有，小郎他的傷勢……”

“也可以。”

……

一番流後，予靈樹妖長吐了一口氣。

“那麼，我需要給您什麼呢？”

麵遮擋下，薑離微微一笑。

他似乎早已有了打算，想都不想，直接就指向了不遠被捆綁著的李小郎。

“什麼！”

予靈樹妖神大變，心中升起一陣惡寒！

莫非，這位前輩……

著予靈樹妖的緒變化，麵薑離先是一愣，隨後連連擺手：“你誤會了，我隻是想要他的種子而已。”

“種子？”予靈樹妖皺著眉頭，有些疑。

數十年來，那顆種子一直都附在李大郎的極品木靈裡，吸收著他的壽元與潛力。若李大郎隻是個普通凡人，那麼隻需幾年，他便會被直接吸乾！

這顆種子，絕對是全修真界予靈樹妖的種子中最“飽滿”的一顆了！

完全可以被稱為“種子的驕傲”！

“前輩，那顆種子……等價嗎？”

予靈樹妖話語中滿是遲疑。

修改一名修真者的記憶、

修復經脈全廢的殘肢、

解除種子繫結……

如此多難以實現事，這顆種子真的有跟它們對等的價值嗎？

麵薑離點了點頭，給出了準確的答復：“這顆種子確實等價，客人，您還願意進行易嗎？”

予靈樹妖這纔回過神來，連連點頭，生怕麵薑離反悔。

“願意！願意！”

要知道，予靈樹妖的所有種子都無法被它們控製。既然種子進了李小郎的，那麼李小郎最後的結局也就註定是被種子吸乾而死去……

——現在能以種子為等價進行易，何樂而不為呢？

麵下，薑離微微一笑。

先前，經過對願力詢問，他意外地發現這顆種子居然價值極高！甚至都珍貴到能與予靈樹妖的這些願等價……而種子裡的東西，其實並不足以充當等價。

看樣子，願力給出“等價”概念還是很有門道的！

麵薑離了下，若有所思：“原來，品裡被寄托的也可以充當等價啊……”

一揮手，李小郎經脈全毀的肢直接恢復！就在麵薑離打算運轉願力完這場易時，異變卻突然發生了！

……

“小郎！”

予靈樹妖一聲驚呼，急忙再次施法束縛住李小郎，防止他繼續自殘。

“……你這隻惡心的妖怪快放開我！”

傷勢恢復的李小郎神態癲狂，毫不猶豫地再次全力拍擊在雙，完全摧毀了雙的生機！

就在他想繼續自殘時，予靈樹妖急忙趕來阻止了他。

“妖怪，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殺了你！……”

李小郎雙臂拚命掙紮，眼中滿是的他如同被捆著的兇，想要沖破束縛撕咬眼前的人！

而予靈樹妖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眼中皆是黯然。

“小郎，你想殺了我嗎？”

一揮手，竟是驀然間解開了束縛。

“那當然！我死也要殺了你……你還不快滾！”

李小郎恢復了行力，麵目猙獰地謾罵著。而予靈樹妖卻是邁步走到了楓樹旁，凝視著他。

“小郎，手吧。”

將手放在李小郎的額頭上，散去護的妖力，閉上眼睛，任由李小郎攻擊。

“你真以為我不敢嗎！”

李小郎眼中閃過一兇，運轉靈力便要發起攻擊，不遠的冰蝶見此狀況，也再次發出驚呼。

不管李小郎怎麼說，予靈樹妖依然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不肯放下，神態決然。

“轟！”

李小郎全力拍出一掌，狠狠地打在了沒有任何防措施的予靈樹妖上！予靈樹妖隨即被拍得退了好幾步，頭一甜，一口鮮險些就要被噴出去。

哪知，被心的人攻擊的，居然驀然間咧開，出了孩般的微笑！

“嘻嘻！”

如同一個孩子，一蹦一跳地來到麵薑離麵前，臉上是遮不住的喜悅之。

“前輩，咱們可以開始易了嗎？”

“尊敬的客人，您隨時都可以進行易。”

李小郎神微變，繼續破口大罵：“妖怪，不準過去！快給我滾過來，讓我直接殺了你！”

予靈樹妖繼續笑嘻嘻地與麵薑離談，沒有理會他。

李小郎的臉越來越難看：“喂！妖怪……”

陡然間，予靈樹妖轉過來，深深地凝視著他，嚴肅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

李小郎一愣，下意識閉上了。

“小郎啊……你難道不知道嗎？”

予靈樹妖看著他，眼中滿是深。

“嘿嘿！我們予靈樹妖，天生便能知到被種子寄生之人的心……知道嗎，在剛才你打我的時候，我可是知到了哦！”

一聽話，李小郎驀然間瞪大了眼睛，無數謾罵的話語都梗在了間，無法被說出口。予靈樹妖隨即綻放出一個孩般的微笑，心中簡直比抹了還甜……

——“你這個討厭的傢夥，剛纔可是心如刀割哦！”

……

……

“為什麼……你還要救我……”

李小郎無力地靠著楓樹，一掃先前的癲狂神。難以置信，他眼中的憎恨與怨毒竟是然無存，整個人的神態都變得極為頹然。

——這位演技派演不下去了。

予靈樹妖嘻嘻一笑，轉繼續跟麵薑離對話，心愉悅。而李小郎萎靡不振的話語，依然不斷從後傳來。

“求求你了……不要再管我了……”

李小郎眼眶通紅，聲音都開始抖。隻見他張開雙臂，瘋狂地刨著地麵，想要趕來阻止予靈樹妖與麵薑離進行易。

雙皆廢的他，無法站起來。

“真的不值啊……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虛偽、

自私、

貪婪……

你為什麼還要管我啊！

讓我這種人渣直接死了不行嗎？

為什麼，還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很快，袖上便沾滿了泥土，李小郎瘋狂地揮雙臂向予靈樹妖刨來，狼狽至極。

而此刻，予靈樹妖也與麵薑離流完畢。

驀然回首，對著狼狽不堪的李小郎輕輕說了一句話，臉上綻放出喜悅之，笑靨如花。

聽著這句還在耳畔回著的話語，李小郎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在地上爬行著的他仰起頭，察覺到了麵薑離揚起的手，剎那間，他直接用盡最後的一力氣喊道：

“不要恢復我的雙！”

話音剛落，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指聲，他直接倒在了地上，眼睛陷了黑暗之中。

——記憶，開始被修改。

……

依稀間，予靈樹妖的話語又飄飄渺渺地在腦中回，難以消散。

一如那林間無數飄轉零落的楓葉，

從樹枝落下，

於空中翩躚後便落在地上。

“哢。”

伴隨著輕響聲，

這一落，

終是為已經離去的夏季畫上了句號。

……

“因為，我是你的妻子啊。”

第七十二章 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