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粥和沈方易回佛山的那段日子，陳學閔聲勢浩大地說要擺出自己做長輩的樣子，但家宴上倒是什麼話也沒說，一行人在那兒客客氣氣地吃了一頓飯。沈方易做在陳粥邊，接起話題來倒也游刃有余。陳粥在他給自己夾菜的間隙，低頭問到，"這麼有經驗呢，第幾次做人家婿呢。"

沈方易挑挑眉，臉上笑意不改，像是要故意惹惱一樣， "以前找人練習過。"

"厲害了小沈。"“哪里哪里。未雨綢繆而已。”

等到吃完飯客人都走了，陳粥要拉著沈方易去外頭看看今晚難得的燈會，陳學閔卻端著杯茶還在那兒咳嗽。

陳粥心里腹誹：還來?還沒問完嗎?

“坐。”陳學閔端了一杯茶，頗有威地做到中廳的太師椅上。

沈方易只得捧著杯茶，坐在低他一等的客椅上，朝陳粥看了看，眼神里說的是等他一下，等會他們再出去。

陳粥到底機靈，連忙去廚房把正在洗水果的周阿姨了過來。

“三十多歲了?小沈?”陳學閔呷一口茶，把廣式作風派頭拿的到位，像極了茶樓里云淡風輕的大佬。

“是，叔叔，我已過而立之年。”"你這個年紀，家里頭父母也不催著你家立業?"

“自然是催的，畢竟父母長輩總是心些，但我自覺總是要等到小粥學歸來，才好考慮婚姻大事。"

陳學閔輕輕一瞥， "倒是懂事，就是年紀大了點。"

陳粥坐在那兒等陳學閔“盤問”好了，好帶沈方易出去廝混，本來已經把自己擇出來了。偏偏陳學閔說到年紀大了點的時候，沈方易眉頭還近乎不可微查地皺了皺。

在心里哀嚎，就沈方易這個記仇的小格，他最聽不得別人說他年紀大了，指不定回家后怎麼“報復”在上呢。

于是連忙給周阿姨眼神求救信號。周阿姨見狀，連忙話到， "年長幾歲才，現在二十來歲的男孩子跟小頭似的，哪有我們小沈這麼穩重的，再說了，人家一心忙事業，結婚才晚的。現在這個年紀就很好啊，我們粥粥也不會年紀太小。"

陳粥朝沈方易點點頭，那眼神似是

在說“與我無關沈方易，你在我心里依舊年輕力壯。”

陳學閔還想問些什麼，陳粥連忙上來擺著陳學閔手臂， "老爹，晚上有燈展，太晚了就趕不上了。"

“是啊。”周阿姨也在一旁幫襯著， "讓孩子們出去玩吧，吃完飯本就晚了，小沈好不容易來一趟，去外面看看風土人吧。"

陳學閔只好作罷， "行吧行吧，你們出去玩，早點回來。"

而后他又加了一句， "小粥你今天回你自己房間睡，小沈就先睡二樓客房。"“是。”沈方易自然就應下了。

“快去吧，去晚了可真沒了。"周阿姨這麼說到，意有所指地對沈方易說的， "你陳叔叔是很滿意你的，就是擺譜，你別往心里去。"

“不會。”沈方易搖搖頭，而后反應過來，知道周阿姨這話的意思是陳家滿意他，肯讓小粥跟他有后面的往來了。

"快點快點。"陳粥不由分說，抓起沈方易的手。

近乎是跑著出門的，抓著沈方易的手跑的氣吁吁的，直到后只留下他們長長的影，才停下來，在巷子口氣吁吁的。

“跑什麼。”

巷子口的月落在發梢上，空寂的周圍只留下的息，掉落頭發下來，隨風漾，沈方易把那碎發扣到耳后，笑著問： “是誰會追來?”

“我怕老頭反悔。”陳粥了一眼他后， "沈方易，你可千萬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剛剛陳學閔言語之間不是嫌棄他年紀大就是嫌棄他做生意會有風險。

“叔叔那都是為你好，他說的的確也是事實。”他倒是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輕飄飄地在那兒理著跑的爛七八糟的發， “我年長你幾歲本就是事實，自己做生意自然沒有一勞永逸的穩定。”

“才沒有呢，我喜歡一點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沒有一勞永逸的穩定但我現在有你給我的十分有保障的質生活，我爸就是蛋里頭挑骨頭，他就是裝裝樣子，沒有真的覺得你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沈方易了腦袋， “要是我有個兒，有一天帶著一個男人回來跟我說要跟他共度余生了，我都沒有那麼大的氣度能讓那

小子進門。倒是你，你胳膊肘往外拐的這麼明顯，叔叔都要傷心了。"

陳粥一把挽過沈方易的手肘， "回家再哄他好了，我現在先哄哄你。"

沈方易： “好啊，那你快哄哄我，今天我可是只能睡二樓的客房，你的香香小閨房都沒有資格睡，小粥粥，你的房間里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原先著沈方易手臂走的陳粥不干了， "什麼嘛，我哪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真沒有?比如高中時候的暗啊，收到的書啊。"

"暗的人，收到的書。"陳粥順著遙遠的記憶想了想，可能還真有幾封被塞在書柜里。沈方易見不回答，側頭看， "還真有啊，那我今天不管怎麼說，我也要去你房間。"

“有幾封書怎麼了，哪像你，從來就不給我寫書。”把自己的胳膊摔出來， “我就是不給你看。”

沈方易： “那我晚上來你的房間，我強看。”陳粥： "周阿姨都給你收拾出了房間，你這樣做，不太好吧。"

沈方易跟沒聽見似的： “夜深了我就來。”

"你下樓梯必經過他們的房間的，周阿姨怕球球快中考了還出去玩，在樓梯口裝了報警按鈕。"

沈方易：….

多是心疼這個做球球的小舅子了。

陳粥： "好了不能跟你再講了，再不去，燈會都要結束了。"

說完之后掏出手機一看，大驚失， "不行了沈方易真的要結束了，我們要快點的。"沈方易于是掏兜拿鑰匙： “那我們開車去。”

“不行不行，那都是小道，車開不進去的。”陳粥拒絕，在那兒思忖了一會，像是下了個決定，"沈方易，我們去租小電驢吧，我帶著你。"

于是沈方易又被匆忙拉起，纖瘦的手掌五指張開，地握住他的手肘，奔走在前面。

他們從四下無人的巷子口的小道里跑出，路過街口熱鬧來往的攤販賣聲，涌進城市的夜生活中。

沈方易跟在

后，看低低的馬尾上纏繞著的那條淡藍發帶，和風一樣往后飄，融進看不見的充滿著深沉的藍的夜里。

一瞬間，他想到那年機場離別，他送回川渝老家，他說出往后的時，他不在要好好照顧自己的時刻：也是留這樣的一個背影給他，低低馬尾上也是這樣扎了一條發帶，在他淚眼婆娑的余里也如今天也一樣越來越模糊。

于是他的腳步停下來，被抓住的手微微用力，原先在前面的姑娘措手不及地被慣拉回來。“怎麼了沈方易——”陳粥一臉迷茫。

他低下頭去，不管不顧地在腳底流淌火的夜里吻。“你……”間的聲音被吞沒，隨著他溫的吻，逐漸喪失的好奇和急切。

那人頭攢的燈海浮現在的眼前，老舊玻璃窗里，有人彈奏著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那降緩了速度的指彈，在月夜里起起伏伏，的耳邊只剩下這些，在秋日清爽的風里，的手指，攀上他的外套。

“小粥，我好想你。”他沒來由地突然這麼說。

“怎麼突然……”發聲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發現不知不覺中，的心已經能聽到沈方易心里的聲音了。

在這個所有一切都滿的夜晚里，突然覺到他沒來由的傷，像是經年未化的雪，在春天已經早早的時里，卻一直沒有融化，等到夏天的灼熱過去，直到秋天都要到來了，那雪才后知后覺地化了。

“小粥，今天我能覺出來，你的家人們都接納我。”他地抱著，手攏著的頭頂， “我能覺出來，我們終于可以，一起生活了。那些讓我害怕的日子，終于要走了。"

讓他害怕的日子.…

陳粥默默地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那是他們無法到的無法訴說思念的分開的那些年吧。

學著他時常安自己的樣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方易，你別怕，你知道的，我會嫁給你的。"

回來后這半年，發現沈方易的睡眠比從前要差許多，很多個夜里，他會從惡夢中驚醒，然后著的名字。

就知道，他還一直患得患失。

“這一切，就跟做夢一樣。”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氣息落在的耳畔，好像長途跋涉極度疲累的旅人終于走到了終點。

/>“這不是夢，沈方易。”的下還抵在他的肩頭：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去哪里，我就會去哪里的，你知道嗎，其實有一年，我回過國，就在我聽說，溫樂芷結婚的那一年，我聽到新郎不是你的時候，我不顧一切地回來了，我翻遍了整個昌京找你，你卻杳無音訊。直到我去了契哥之前打工的店，我看到他，甚至我還看到你的車……所以我見過那些，我從來都知道你所害怕的是什麼。沈方易，你知道嗎，你永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你知道你的出現對我來說有多大的意義嗎，我的人生最無助的時里，你都在，你出現在大理細雨朦朧的街頭，出現在我想不明白夢想和人生的意義的時里，出現在我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的日子里，哪怕隔絕山海，遠在大洋彼岸，你都是我努力變得更好的意義。"

"所以你看，你在我心里那麼的重要，你所害怕的日子，也是我害怕的日子，但是你看，我回來了，是真的，不是你構筑的什麼夢幻的夢境，而是真真實實的現在。而且，我也一定會回來的，你知道的，我沒你不行的。"

"沈方易，我們以后，可以一起生活了。"

“像每一個普通的一樣，我們會結婚，我們會擁有自己的家，我們以后，都可以一起生活了。"

說那些話的時候，帶著久違的沙啞，那些他們這半年來絕口不提但從前卻難捱度過的時，剝離在那晚沒有去的燈會里。

他在一個沒來由難過的夜里，聽說著那些話，到心里的那片地里，重新開始長出綠芽。那一夜，他們沒有趕上燈會。

沈方易也沒有像他們說好的那樣，翻墻跳院下來，來到的房間，翻走收到的書。

但第二天早上，陳粥打開自己的手包，卻發現包里，多了好幾封信。

是在離開的那些近年歲月里，他寫的未寄出去的思念。

是一封封寫給的書。

道勁的字跡，力紙背。

每一句，都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