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麵試結束的第三天, 沈祺然收到了莫利亞學院寄來的錄取通知書。

他推辭了三位考的好意，所以最終錄取他仍舊是職業音樂係。付出有了收獲，沈祺然非常高興, 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梅姨。因為實在太興, 他也給邵行發了一條消息，說自己通過了學考試。

不過等喜悅的緒散去, 冷靜下來的沈祺然就覺得尷尬了。且不說邵行對這種蒜皮的小事肯定懶得理會，更主要的是，對方正在星際邊境視察, 使用的是軍方專用頻道的通訊設備，自己發的消息對方本就收不到。

但很快，沈祺然就把這件小事忘到了腦後，因為他變得非常忙碌——烘培班的課程他沒有停辦，但需要做出一些調整, 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學準備, 忙忙碌碌間，不知不覺兩個周過去，到了正式開學的日子。

開學當天，沈祺然剛走進教室，立刻就有人興高采烈地衝他揮手。

“祺然！這邊這邊！”

招呼他的人是歐瑞。麵試那天沈祺然和對方換了聯係方式, 麵試結果出來後, 歐瑞特意打了電話過來詢問, 知道兩人真的為了同學, 他高興得不得了, 一個勁兒說開學了要和沈祺然做同桌, 今天早早就來幫沈祺然占好了位置。

“你來得好早啊。”沈祺然笑著打了個招呼, 坐到歐瑞旁邊。歐瑞和他同歲, 之前應家裏要求讀的法學專業，但學得很不開心，所以畢業後又來報了個職業音樂係，希以後能做點音樂方麵的兼職，如果順利，再慢慢轉全職。

像歐瑞這種況，在職業音樂係裏很多，大家都不是科班出，大部分是半路轉行才需要考證的，所以很多人年紀都比較大，沈祺然和歐瑞在這裏都算是小弟弟了。

不多時，老師來了。沈祺然一看，居然是個臉，正是那天給他麵試的年輕考。

“大家好。”人一頭棕的長發，著修的教師製服，站在講臺上笑意燦爛，“我諾麗爾，今後就是你們的學務指導，當然，我也擔任部分科目的教學。你們在校就讀期間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在學生們的掌聲中，諾麗爾老師翻開了麵前的花名冊。

“現在，我先點一下名。”

被點到名字的同學都會站起來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算是新生認識彼此的一個契機。很快，諾麗爾念到了沈祺然的名字。

“沈祺然。”

教室裏有了小小的，畢竟封帥儀式剛過去不久，與邵行元帥有關的消息還記憶猶新，大家都知道他的夫人也這個名字，哪怕知道肯定不是同一個人，也不由得朝沈祺然多看了幾眼。

“到。”

沈祺然站起，向同學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道：“我沈祺然，很喜歡音樂，為了從事相關的行業才來這裏就讀，希未來一年能和大家相愉快，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非常沒有特的自我介紹，眾人反應平平，但諾麗爾老師之後的一句話卻像投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沈祺然同學在學考試中表現十分優異，筆試和麵試績都是職業音樂係第一。”微微一頓，笑著看了沈祺然一眼，“尤其是麵試的樂演奏環節，是音樂類專業所有考生的最高分。”

全班嘩然，一旁的歐瑞都聽傻了，反應過來後激地一個勁兒晃沈祺然。

“祺然！原來是你！”他在教室熱鬧的議論聲中大喊著，“他們說的人居然是你啊！哥們你太了！！”

後來沈祺然才知道，原來莫利亞學院有個學生論壇，班裏大部分人都有逛本校論壇的習慣。麵試績出來後不久，有人發布了一個帖子，說這屆莫利亞學院的音樂專業殺出來一匹黑馬，麵試樂演奏環節的評分高達88分，而且更驚人的是，這匹黑馬並不是音樂係任何一個專業的考生，而是職業音樂係的。

職業音樂係在莫利亞學院中的定位一直很尷尬，因為它的學門檻相對較低，正統音樂係的學生本不承認它是學院的一份子，所以這個帖子一出，立刻炸出來一大批音樂係的學生，紛紛譴責發帖人是造謠，還拿出了證據：這屆音樂係新生演奏最高分明明是康斯坦丁家族的奧文爺，這可是音樂圈知名的天才年，就算有人比他分數還高，也絕對不可能是職業音樂係的人。

職業音樂係的學生雖然也覺得這帖子扯淡的，但被音樂係的人著腦門說他們統統是職業混子，這誰能忍？當即紛紛下場，和音樂係的人大吵特吵起來，結果還沒正式開學，兩邊已經激烈battle了幾百回合，這事兒鬧得連外係不學生都趕來吃瓜。

現在終於破案了。

這個帖子是真的！這一屆音樂專業的黑馬果然是職業音樂係的人！

大家統統很激，諾麗爾老師點名還沒結束，不人已經出智能機，在論壇裏對著音樂係的人瘋狂騎臉輸出。這些事沈祺然並不知道，哪怕下課後歐瑞給他詳細科普了一番，他也沒太在意，不就一個學考試績嘛，多大點事。

結果第二天下午放學，沈祺然剛收拾好東西要回家，教室外呼啦啦來了一群音樂係的人。

“哪個是沈祺然？”有人啪地一把將門推開，囂張地衝教室裏喊道，“出來！”

沈祺然完全狀況外，教室裏其他人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艸，這是音樂係的人在論壇裏battle不過他們，直接線下找場子來了！

於是呼啦一下，教室裏也站出來一群人，個個怒目而視，兩邊人眼神鋒又當場鬥了幾百個回合，眼看眼神廝殺要升級為肢衝突，有人越眾而出，徑直走進了教室。

這是一名非常顯眼的金發年，不僅因為他容貌出眾，更因為在平均年紀二十歲左右的學院學生中，他的臉格外青稚，目測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沈祺然同學是哪位？”他的目在教室裏掃視了一圈，明明年齡不大，臉卻繃得很嚴肅，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找你有事。”

沈祺然剛才旁觀了一陣，也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不不慢地站起來。

“我就是。”他說，“你找我什麽事？”

頓時，所有音樂係學生的目都匯聚過來，將沈祺然反反複複打量個不停。

昨天開學第一天，每個來上課的老師，都給他們敲打了一番，說他們不要因為進了音樂係就沾沾自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非科班出的人也並不比你們差”，話裏話外都是對職業音樂係那名新生的欣賞和讚揚。

這也就罷了，最可惡的是他們的死對頭，安珀斯音樂學院那幫人居然也知道了這件事，一個個頓時喚得比職業音樂係的人還熱鬧——“你們音樂係也不怎麽樣嘛，一個職業音樂係的人都能吊打你們，你們怎麽不幹脆也改職業音樂係算了？”

md！太憋屈了！

現在終於見到了把他們害得那麽慘的正主，音樂係眾人自然心緒起伏，麵不善，不過有奧文爺在場，誰也不敢隨便說話。

金發年看了沈祺然一眼，臉依舊繃得的，矜持地揚了揚下。

“我是奧文·康斯坦丁。”

沈祺然看了歐瑞一眼，後者小聲提醒他：“就是音樂係那個天才年。”

沈祺然恍然大悟，立刻對年道：“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昨天歐瑞給他科普論壇上的兩係大戰時提過這個奧文爺，不過沈祺然聽完就忘了，現在才想起來。

奧文：“……”

他把對方視為勁敵，耿耿於懷了一天一夜，結果對方都不知道他是誰？？

不可能的。

肯定是裝的。

“我想聽你再彈一次《風花頌》。”奧文開門見山道。

“現在？”沈祺然微微皺眉，有點困擾，“明天吧，我現在著急回家。”他晚上有烘培課教學，要趕回家做準備的。

見沈祺然拒絕，音樂係的學生們立刻起哄，嚷嚷一片。

“是不是怕了？心虛了？”

“有本事就再彈一遍！”

“一次高分是運氣，兩次高分才是實力，如果還能彈出個88分我你爸爸！”

職業音樂係的學生都氣壞了，以歐瑞為首，立刻對嗆回去。

“當這是街頭賣藝呢？說彈就彈，誰給你們的臉！”

“好運氣也是一種實力，有能耐你們也靠運氣考一次高分啊！”

“安珀斯音樂學院吊打你們的時候怎麽不跳出來嚷嚷，現在一個個倒神了？一群欺怕的腳蝦！”

現場混這樣，想事不關己的已經不可能了，沈祺然在心裏歎了口氣，看向奧文。

“行，不就再彈一次《風花頌》麽，我答應你。”

此言一出，兩邊人馬頓時安靜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眾目睽睽之下，沈祺然不不慢地說道。

“如果我的最終評分依舊是88分，你們音樂係的人要在學院論壇裏開，向我們職業音樂係道歉，說你們再也不會看輕職業音樂係的學生，敢嗎？”

音樂係的人唯奧文馬首是瞻，立刻都看向年，奧文了角，出今天出場後第一笑容。

“這有什麽不敢。”年傲然道，“我答應你。”

於是最後的發展，就變了兩個係一百多號人，一起跟著奧文到了樓下的音樂教室，準備聆聽沈祺然的演奏。

音樂教室的鋼琴旁也有一架評分係統，調試好設備後，沈祺然就在鋼琴前坐了下來。

奧文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表嚴肅專注。他其實並沒有小看沈祺然，但要說這次還能彈出88分的水平，他卻也不太相信。

在打聽到沈祺然考試的彈奏曲目後，奧文私下也彈過幾次，分數最高也隻有86分。86和88，看似隻相差了兩分，但85分以上的彈奏，每一分都是難以逾越的鴻，甚至可以說，到了這個階段，運氣有時比實力更重要，畢竟影響彈奏水平的因素實在太多，就算基本功很紮實，但演奏時狀態或心不同，樂曲呈現出的效果也可能大不一樣。

沈祺然靜默片刻，抬手按響了潔白的琴鍵。

妙的音符流淌而出，優的旋律響徹在整個教室，沈祺然作優雅流暢，彈奏行雲流水，隨著音樂的進行，旁邊的評分係統開始變化分數。隨著分數的節節攀升，音樂係眾人的表越發不可思議，隻有奧文不聲，盯著麵板上跳的分數。

他演奏時，分數的攀升幅度比沈祺然還要快，說明自己對樂曲的演繹其實是比沈祺然強的，所以……為什麽最終卻會被對方反超兩分？

一個樂段結束，在進下一單元時，沈祺然突然變化了指法，加了一組新的和弦，原本的旋律頓時更加富和有層次，神力的融合也上了一個臺階，奧文一怔，猛地站了起來，目驚。

竟然還能這樣！

麵板上的分數驟然一跳，從70分區間一躍進80大關，顯然係統對這個改編也給予了很高評價。在場不懂行的音樂係學生發出了驚呼，奧文一眼不眨地盯著沈祺然，眼底綻放出奇異的彩。

一曲終了，滿室寂靜，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評分係統上的數字：88分。

歐瑞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興地大喊一聲，衝過去給了沈祺然一個大大的擁抱。

“祺然，你真的太厲害了！”他激道，高興得手舞足蹈，“音樂專業年級第一，當之無愧！”

職業音樂係的同學們回過神後，也都歡呼起來，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們已經完全領略到了沈祺然的厲害之，音樂係的學生們麵麵相覷，都出了憤難當的表，卻也無話可說——沈祺然的水平的確不是他們能比的，技不如人，隻能認輸。

“別忘了要在論壇開道歉哦！”歐瑞嘚瑟地衝那些人比了個倒喝彩的手勢，笑得很大聲，“一個專業開一個，誰都別想賴賬！”

不想看職業音樂係這幫人狐假虎威的樣子，有人輕輕拍了拍年的肩膀，苦道。

“奧文，我們走吧。”

奧文沒有離開，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衝到沈祺然麵前。

“喂！”歐瑞被對方的舉嚇了一跳，立刻擋在沈祺然前，“比不過就打算手嗎？”

“你為什麽不來音樂係？”奧文早已沒了之前故作的作態，目灼灼地盯著沈祺然，“如果你瞧不上我們學院的音樂係，也可以去安珀斯音樂學院，為什麽隻念一個普普通通的職業音樂係？”

沈祺然搖搖頭：“我覺得職業音樂係好的。”

“很多東西自學是學不到的，音樂領域的深造是很重要的！”奧文急切道，“你不應該浪費自己的天賦和才華！”

沈祺然依舊搖頭，繞過奧文離開了教室。他已經在這裏耽誤了太多時間，還得趕回家為烘培班做準備呢。

當天晚上8點，莫利亞學院論壇齊刷刷冒出了數個道歉。

它們來自音樂係的不同專業，容全都是為前段時間和職業音樂係的爭執而道歉，說他們不該看輕職業音樂係的實力，這種傲慢自大的行為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雲雲，道歉信的最後還附上了各個專業學生們的簽名，也算很有誠意了。

其中一個帖子尤其引人注目，它不是以專業的名義發出的，而是個人名義的道歉信，最後的署名是“奧文·康斯坦丁”。

就算是外係學生，也有不人聽過這位天才年的名號，他六歲時曾在帝國建國慶典上進行過鋼琴獨奏，還得到了國王陛下的讚賞，當時簡直是家喻戶曉的音樂神。據說安珀斯音樂學院幾次登門想招攬他學，但奧文的父親和爺爺都畢業於莫利亞學院，奧文也對莫利亞學院有獨鍾，所以才來了這裏。

沈祺然也看到了奧文的道歉，寫得誠懇且真意切，除了道歉的容，對方還用了很大的篇幅表達了對沈祺然音樂的欣賞和讚揚，一通彩虹屁吹得沈祺然都不好意思了。

事已至此，雙方偏見解除，音樂係學生也如實履行了他們的承諾，沈祺然覺得這事兒就算可以揭過去了。

但奧文爺顯然不這樣想。

從那天之後，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職業音樂係教室門口，指名道姓地要找沈祺然。

有時是送點他們音樂係的教材，有時是分他上課時做的筆記和演奏心得，這些沈祺然是很樂意流的，但更多的，是對方不厭其煩地說服他轉去音樂係。

沈祺然也不知道是奧文太有執念，還是這一屆音樂係真的缺和安珀斯音樂學院抗衡的高手，無論自己拒絕得多麽堅決，奧文仍鍥而不舍，最後沈祺然簡直怕了他，見到他就繞道走。

但依然不能完全躲開，有一次奧文可能是聽說了什麽，直接在沈祺然上課的路上堵他，一見麵就氣呼呼道。

“我聽說你不去音樂係，是因為你要養家糊口？？”

“呃，算是吧……”

“你老婆是廢嗎？！”奧文義憤填膺，臉都因為憤怒而漲紅了，“是沒手沒腳養活不了自己嗎？還非要靠你養！”

沈祺然：“……”

沈祺然：“……不是老婆，是老公。而且他也沒讓我養，我倆是aa……”

“啊？你的伴是男人？”奧文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前麵那句話上了，頓時更火冒三丈，“他知不知道他是在毀掉你的未來？你幹嘛要和這種沒擔當的渣男在一起？！”

奧文雖然傲氣，但遇到讓他心悅誠服的對手，他也會十分惜才。沈祺然的才華和能力讓他心悅誠服，而比起為沈祺然的手下敗將，他更不能接的，是這個人明明可以走得更高更遠，卻被無關要的負累給拖住腳步。

這種暴殄天的事，他絕對無法容忍。

“沒錢的話我資助你，聽我的，你應該專注學業積極深造，來音樂係吧！”奧文又一次發出邀請，期待地看著眼前的人。

沈祺然一聽這個就腦殼疼，他搖搖頭，又一次拒絕了對方的請求：“不，我不想去音樂係，我就要讀職業音樂係。”

慘遭第n次（n≥10）拒絕後，奧文小爺徹底炸了。

“你不會是被pua了吧？”他儼然已經認定沈祺然不肯來音樂係，就是家裏那個渣男在阻撓，真是恨不得立刻衝過去給那渣男幾拳，“是讓人變得更好，而不是為你前進的負擔，如果他不能理解你的價值，還要拖你的後，我看你趁早離婚比較好！”

沈祺然：“……”

在離了在離了，你們一個個不要催得這麽急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大發雷霆的奧文打發走，沈祺然一扭頭，看到歐瑞也在用擔憂的目看著他。

“我也覺得，你是不是有點可惜……”歐瑞小心翼翼地開口。

“音樂係的確比職業音樂係更有前途啊……要不，你回去和你老公商量一下？”

沈祺然：“…………”

神啊，饒了我吧！

軍部星際巡航的星艦上。

星艦已進了帝都星的大氣層，兩個小時後就能在王都降落。這裏可以收到王都的星網信號，邵行從屜裏取出閑置了一個多月的智能機，點了開機。

他的人際關係網基本都在軍部，就算智能機停用，認識他的人也可以用軍部頻道的專用通訊和他聯絡，母親和姐姐那邊也是如此。果然，開啟智能機後，湧的信息寥寥無幾，大多都是沒用的垃圾廣告，他漫不經心地全都刪掉，突然，的指尖驟然停住，而它停駐的地方，是一條一個月前的信息。

——來自沈祺然的信息。

結婚三個多月，別說是收到消息，對方連主給他打個電話的況都沒有，邵行盯著那個名字看了三秒，指尖微，不聲地點進了消息欄。

容很簡單，連標點在一共八個字符。

——我被錄取了！！！

邵行怔了怔，片刻，他抬起頭。

“卜非。”

副卜非立刻站起，等待上司的指示。

“給我調取一份莫利亞學院音樂係新生的學名單。”邵行說，“現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