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一層大廳，燈明亮，中間長條大桌上擺滿食。

四周的邊桌上，也堆滿了各種好吃的，好玩的。這是新年晚餐，相的朋友們都聚在一起，自由走談笑，長期忙碌後的休閑之夜。

茶茶領著一群變異小弟當服務生，穿梭在人群中。

蚯蚓，壁虎，鸚鵡，耗子，螞蟻，蟲，山雀，螞蚱……

品種繁多，大小不一，各有特。共同點是都很聽話，等級也都不低了，有了一定智慧，非常明白自己的份，老老實實當好服務生，端酒端菜布置會場，最喜歡吃的老鼠都很乖，絕不吃。因為工作完了有一頓大餐等著它們，喬藍對自家變異都很慷慨。

鴿子灰灰不甘示弱，領著一群京城鴿群為主的飛禽，站在大廳角落的彩燈樹上、藝擺件上等地方，或集合唱，或某鳥獨唱，給晚餐聚會增加背景音樂。

還別說，跟巨力男的鋼琴配合得和諧。

但是有一首曲子，巨力男在彈奏的時候，讓灰灰小鳥們別摻和，他自己彈。

鳥鳴停止，沒多久，整個大廳回起和幽婉的琴聲。

大家起初不以為然，隻當是普通的背景音樂，依舊各自吃喝談笑，著熱鬧的相聚夜晚。

可是漸漸，那聲音就潤細無聲，走進了人們心裏。說話的人漸漸停了，專心去聆聽那曲子，就連來回送盤子的小變異們，也意有所覺，作不由變輕變慢，仿佛也被那曲子舒緩中蘊藏的淡淡幽怨所浸染。

可突然，曲子節奏變得激烈，像是平靜湖麵被忽然吹過的風吹皺，也像湖邊狂擺的柳條，急促，雜，重重敲在人們心上。

大家的心都被提了起來。

然而那，卻也沒持續多久，曲子再次回歸和緩，是一種的傾訴，充滿了無限惆悵，無限眷，卻也無可奈何。

又不是徹底沉淪於悲傷，還有悸，有期待，有善意的祝福……

一曲終了，大廳中久久無聲。

人們都靜靜看著彈琴的巨力男，誰也沒想到，一個簡單的，短暫的曲子，竟讓大家聽出了這麽多緒。

辭舊迎新的歡快被這一曲衝淡，可誰也不覺得冒犯，反而覺得這曲子是那麽的善解人意，將大家久久蓄積卻無法準確表達出的緒給展現了出來。

啪，啪……

長久的靜默後，不知是誰帶頭鼓掌。

大家回過神來，紛紛開始鼓掌，用力拍紅了手掌。

彈完後一直靜默坐在鋼琴前，低著頭的巨力男，在大家的掌聲中站了起來。他目掃過全場，眼睛裏有很富很深沉的緒。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躬朝大家致意，便離開鋼琴，走了出去。

鴿子灰灰帶著小鳥們嘀哩嘀哩，開始了新一的多重唱。複古留聲機播放起末世前的新年歌曲，場中的氣氛漸漸回歸。

大家緒回轉，繼續吃喝談笑做遊戲。

“剛才，是什麽曲子？”

小唐在小樓外的一叢冬青樹旁，找到了端著一杯冷掉的咖啡，正看星星的巨力男。

“《離別》，肖邦的一首E大調練習曲。”巨力男說。

“離別？”小唐不懂什麽E大調，卻被這名字中了。

細細味片刻，點頭說：“確實應該是這個名字。”

那曲子，就給他這樣的覺。離別，告別，揮手離開，百集……

“我彈得不好，如果是我的啟蒙老師彈，會更好聽。不過他不在了，風災裏沒的。”巨力男說。

小唐道：“你彈得很好。你剛才彈的時候，是不是想著老師了？”

“是。”

彼此都懂，這一曲，是對過往的人，過往的世界的告別。巨力男這樣彈的，大家也是這樣到的。

喝了一口咖啡，巨力男緩緩告訴小唐，他彈琴的時候，不想到那位老師，還想到很多死在末世裏的人，認識的，和不認識的。想到以前的時，也想到現在，還有未來。

“這曲子，本來隻是一首練習曲，沒有名字，後來肖邦在一次演奏中，忽然特別思念久違的祖國，就給它起名為‘離別’了。也有種說法，說這曲子是他為一個暗的同學所作，是即將分開的時候，想到要和那位麗優秀的長久分別，淒婉幽怨地寫了這首曲。”

巨力男笑笑，“不管它是何種初衷，倒是很適合現在的我們。”

告別一個確定已逝去的世界，迎接注定要全力以赴的未來。他沒有將曲子理得很幽憤，有些希在裏頭的。

“謝謝你的演奏，很棒。”

小唐沒有打擾巨力男的獨，聊了片刻便走開了。

他沒有回大廳去，沿著外麵的花叢小路，一直走到街道上去。

殷菀影的影出現在一個路口，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小曦睡了，我來接你回去。”沒有參加今晚的聚會，孩子不喜歡熱鬧的環境，陪著孩子在家裏。

小唐和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他們住在另一個高檔小區，兩室一廳的小公寓。

走了幾步，小唐忽然停住。

“我還有點事，你先回去。”

殷菀影了然地說，“我陪你一起。”

“好。”

兩個人一起轉，回到聚會大廳。

廳裏很熱鬧，溫看到殷菀影進來，丟了一杯酒飛過來給，“新年快樂！”

殷菀影接住酒杯喝了，把空杯給路過的蚯蚓服務生，朝溫點頭微笑。

兩人多數時候彼此看不順眼，偶爾也有這種溫時刻。

“老郭在那邊。”殷菀影指著大廳一角。

清晰到小唐的緒波，也能準確猜測出他的心結。

小唐大步走過去。

“郭叔，對不起。”

這是聖殿之戰後，小唐第一次正麵和老郭接。以往他都避而不見。

老郭正和妻吃烤，見狀一愣，然後笑了，將小唐拽著坐到了桌邊。

“殷小姐，你也坐。”

撕下一條，老郭放到小唐跟前，“吃吧。不用多說什麽，當時是什麽況，大家都懂。你怎麽還沒過去這個坎呢？我沒放心上，我老婆孩子也沒放心上啊。”

老郭的妻子說：“我知道你那時候也了很多苦。這件事，早就過去了。”

“小唐哥，快吃啊。”老郭兒把最吃的爪子也撕給了小唐。

一家人，全都不責怪他。

小唐低頭垂眼，片刻後，抬頭，笑了。

“謝謝。”

他把爪子遞給殷菀影，吃。然後自己拿起，吃了起來。

當初深聖殿，他深知對不起喬藍，也對不起老郭。跟喬藍多年，彼此心意相通，誤會早解，可老郭這邊，他沒法厚臉皮自認是臥底就推卸幹淨責任。

畢竟，是他親自手。

他一直沒勇氣麵對老郭，直到，今晚聽了一曲《離別》。

有些事，是該有個了結。是該和過去告別。

“郭先生，有個細節您可能不知道，當初您被丟進坑裏，是我家小唐控製著一個異能信徒，給喬藍丟了個木牌子送信，讓去救您。而且當時要不是知到藍藍到了，他也不會出手殺您的……這些小事沒必要再提，不過，我想讓你們知道，我家小唐他真的從無害人之心，也一直在努力救您。”殷菀影輕話。

小唐不肯說的功勞，替他說。

“謝謝殷小姐告訴！”老郭又給小唐撕了一個翅膀。

“來點蘸料吧，我這裏有各種醬。”殷菀影從空間裏出了番茄醬、沙茶醬之類，放在桌上。

大家其樂融融開始吃蘸料。

小唐這個心結，終於解開了，殷菀影溫地看著他。相越久，越了解他的善良和因善良產生的愧疚。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並沒有上他，也知道他不，可兩個人彼此都願意長久走下去。在茫茫人海中，互相取暖。

離開聚會，回去的路上，小唐拉起了殷菀影的手。

殷菀影欣然接。

知道，他今晚告別的不是對老郭的愧疚，還有，對某個人的愫。

他們牽著手在鎮子街道上走著，街上很多鎮民來來往往，都在慶祝新年。走過街心公園，他們看到迎麵同樣牽著手的兩個人。

兩對，彼此笑著打招呼，祝福對方新年快樂，然後沿著原本的方向各自繼續向前走。

小唐沒有回頭再看，一直和殷菀影走回家去。

星夜之下，另一對繼續馬路。

是葉祈和喬藍。

他們穿過熱鬧的兩條主街，走到僻靜人的地方去，最後在鎮子西邊的一塊空地上停住。

“為什麽到這邊來？”喬藍問。

“新年快樂。”

葉祈說。

話音剛落，咚咚咚一連串的聲響，炮仗的聲音。

一朵接一朵的煙花在天空炸開，紅的，綠的，紫的，黃的……絢麗燦爛。

遠方街道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人們為突然升起的煙花而驚喜，因為事先並沒有接到今晚有煙花看的通知。

“漂亮嗎？”葉祈拉著喬藍。

喬藍在仰頭看煙花，他在看。

又瘦了不，是再一次刻意減的結果。原本胖乎乎的臉，現在已經有了略尖的下，眼睛很大，亮亮的黑瞳裏倒映著絢爛的煙火，流溢彩。

“漂亮。”喬藍笑著，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笑起來一點不矜持，像個孩子似的張著，表生。

“喜歡就好。這是新年夜的禮。”葉祈說。

他找了很多天，才湊齊這麽多煙花，前後放了三才罷，讓喬藍過足了眼癮。

看完煙花喬藍收回目，笑話他：“又搞這一套！”

“喜歡的話，不止這回，以後再多弄幾回，或許，以後條件備了，我們可以開一個煙花廠。”葉祈說。

“好啊，等其他地方的溫飽也解決了，這些消遣玩意的商機就來了，我們早點下手，到時候搶先機占領市場。”喬藍對做生意一直很興趣。

甚至開始琢磨煙花廠的選址、最初品類的選擇等等。

被葉祈及時遏止。

他抱住，輕聲說：“新的一年，我們一起加倍努力，把基地和小鎮建設得更好，一起過更好的日子。”

“好嘞老弟！”

“新年快樂。”

“快樂！”

喬藍腦袋窩在葉祈懷裏，手環住他的腰。兩個人安靜沒人打擾的獨時間，在冬夜的星空下親擁抱。

“真幸福啊。”

良久，喬藍發出心歎。

這輩子，重生不虧，可比前世幸福多了。

小唐沒有死，溫姐姐沒有死，還認回了親生父母，而且把葉閻王變了乖巧男友。惡勢力垮了，生活好了，一切都令人激。

……

“遠看山有，近聽水無聲……”

“這首詩沒有後半段。”

“那所謂的後半段，跟前麵風格完全不搭，有人考證是後世禪師借用原詩，又加了後半段偈子而已。”

“禪師表達的是佛理，別有用心的人卻利用這詩瞎講，引導你們無心無，培養你們禍害世界，他的下場你們都知道了！”

“孩子們，末世艱難，冷自私永無好結果，互幫互助才有大家所有人的未來。”

“末世先殺聖母？不，末世隻淘汰糊塗人。”

“不要把世界留給壞人，也不要因為世態炎涼就放棄自己的初心。”

“亮眼睛，端起槍，懷著最大的善意去重建世界吧！”

新年第一天，小鎮新立不久的學校課堂上，一位老師響亮的講課聲，飄出窗外。

這是巡邏安保隊的一位員，的孩子，曾被向老師誤導過，自願到學校當義務講師，把錯誤的觀念給孩子們掰過來。

喬藍從學校窗外路過，聽到老師的講課，不由會心一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