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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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4章 不如山

房俊接過劉仁軌遞來的茶水,笑了笑,道:「都說陛下之天資平庸,不及魏王、晉王多矣,但其實只是格上略有缺陷,才能是半點不差的,這一手制衡之玩得真好。」

領導之藝,在於制衡。

廢黜尚書左右僕宰相之權,以政事堂制衡軍方,然後又賜予多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差遣,用以對中書令、侍中之制衡,平衡外、制約上下,這一手確實有幾分漢文帝之風采,著實令人驚艷。

只希李承乾是忽然開了竅,完了進化,而不是靈一閃、曇花一現。

崔敦禮依舊擔憂:「如此一來,咱們聲勢大減,甚至有可能影響到軍制改革。」

他是兵部尚書,但基在於軍隊,況且此番看似升任宰相,可政事堂全都是陛下的人,制約軍方的姿態毫不掩飾,他往後在政事堂或是舉步維艱。

除去宰相之榮譽,實權並無多。(5,0);

房俊不以為然:「自六鎮以來的府兵制已經施行百餘年,前隋沿襲、本朝拓展,固,想要完改制非一朝一夕之功,未能完善各項政策、制度之前不宜擅,否則後患無窮,所以對此要抱有耐心,不必在意朝堂上的盪波折。」

軍制改變牽一髮而,要在充分調研之基礎上,擬定較為合理之政策,再集思廣益逐步完善。不說其他,單只是府兵制、募兵制兩廂並行,還是廢黜府兵制、轉為募兵制,就需要一個極長時間的過程。

軍制改革之初衷是預防「弱干強支」之危害,避免「節度使」之出現,杜絕軍隊與地方勢力之勾結,而不是單純的將軍隊合一個整與皇權對抗攫取更多利益……

註定是一個極其艱巨之任務,可以慢一點,但一定要穩,不容許出現半點差錯。

崔、劉兩人頷首,知道無論何等局勢之下都要將帝國利益放在首位,個人得失並不重要。

但劉仁軌依舊不忿:「大帥之於陛下,可謂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道一句勞苦功高絕不為過,若無大帥之鼎力扶持,焉有陛下之今日?結果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卻將大帥之宰相頭銜罷黜,薄寡義、令人齒冷,怕是朝野上下都將議論紛紜、為大帥抱不平。」(5,0);

「此等話語,不可再說!」

房俊蹙眉呵斥,教訓道:「陛下乃天下之主,所作所為皆出於國家之利益,只要於國有利,豈能顧念私?」

上位者,不可因私而廢公。

劉仁軌點點頭:「大帥教訓的是,末將省得了。」

道理誰都懂,可當真這般「大公無私」,一切出於利益之考量而罔顧義,當真都對?

房俊叮囑崔敦禮:「不必在意朝堂上的紛紛擾擾,你政事堂,只需嚴防那些人對海貿手就行了,諸多基礎設施之建設、國錢帛建材之調撥自有馬周全力施為,你要確保海貿的經略以及所得之賦稅源源不斷支撐建設,絕不能使得咱們千辛萬苦開闢之海貿淪為世家門閥斂財之工。」

李承乾的預想是極好的,以文制衡軍方,又在文部增設宰相、分散權力,始終在於他之掌控。

可文也好、軍方也罷,「逐利」始終是天,在科舉制度尚未完善、未在舉國之人才選拔制度之當下,朝堂上下依舊充斥著世家子弟,「為家族牟利」乃這些世家子弟與生俱來之責任,焉能放過海貿這一項收割財富之渠道?(5,0);

接下來,文們未必熱衷於制衡軍方,但肯定會將目瞄準海貿,試圖從水師手中將這一塊、奪取,分而食之。

蘇定方的宰相之位更多是對房俊個人之安、補償,其坐鎮東海、掌控大洋,對於長安之政務鞭長莫及,所以只能指崔敦禮頂住力,看顧好海貿這份家業。

崔敦禮道:「太尉放心,我定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房俊又對劉仁軌道:「兵部衙門與軍中不同,你要收斂脾氣、益求,安上的力多在政事堂那邊,與一眾宰相博弈、鬥爭,衙門裡的政務你要多多擔起,為安上分擔一些。」

劉仁軌正中頷首。

他自知無論功勳、資歷都有所欠缺,短期之絕無可能晉升,所以應當沉下心來專心部務,做好崔敦禮的副手,積累資歷、提升威,有朝一日崔敦禮直三省,他極大可能接任兵部尚書。

房俊道:「我時常說一萬年太久、要只爭朝夕,但現在的局勢卻是要沉澱下來,確保穩定,不如山。這兩年帝國的腳步走的太快,基虛浮,需要一段時間沉澱,不僅要看清楚前方的路,更要夯實腳下的路,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5,0);

人才井噴、財富聚集,這是當下大唐之表象,並不意味著國力的迅猛提升。

能否人盡其才,海量之財富能否用在實,將一切轉化為國家實力,這是一個艱巨且漫長之過程,需要朝野上下不餘力、並肩攜手,不然等到浮華散盡,水退去,才會發現一切都還未曾完本之轉變,白白浪費了大好機會。

失敗之人往往抱怨時不我與、命運騫劣,實則命運是公平的,任何人的生命之中都會有數次好運之機會,把握住了便飛黃騰達,把握不住自然命運多舛。

國家也是如此,再是貧窮、衰弱之國家,在某一個時間也會有崛起之機會,此之為「國運」,抓住了,國勢順遂國力飆升一舉奠定百年強國之基,抓不住,自是傾頹衰敗、任人欺侮。

運勢來了,抓住,革除積弊、變法圖強,將火之優勢保持下去,不說帝國基業萬世不拔,千年之橫掃寰宇並非夢想。

……

劉洎府邸。

書房,前來拜訪的裴懷節與劉洎相對而坐,捋著鬍鬚滿臉笑容、春風得意,前一段時間作為「應」在兵部衙門參與軍制改革之調研、籌備,每日裡會議之後都要將整理出來的會議紀要給劉洎送來,實在是令他如芒在背、惶恐不安。(5,0);

唯恐被房俊發覺,給他安一個「竊取機」「私通外酋」之罪名,直接抓捕羈押、刑訊審判,然後將人頭給劉洎送來……

現在驟然獲得「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差遣,不僅無需為了自安危擔憂,更晉升宰相,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劉洎瞅了一眼滿臉喜的裴懷節,心中不爽,出言打擊:「『平章事』之差遣固然榮耀,卻也意味著如山重任,不可出現一半點的差錯,否則造帝國利益之流失,罪在千秋。」

你們是陛下用來制衡、打擊軍方的,說白了就是陛下手裡的刀子,刀子的力量來自於握刀之人,而非刀子本。固然可用刀子之鋒銳威敵人,可一旦敵人有所反擊,也必然用刀子去抵擋……里外里傷的都是刀子,有什麼可欣喜的?

況且兩位宰輔、六位「平章事」,共計八位宰相塞政事堂,每個人又能掌握多權力?

他故意強調「如山重任」,意即旁人尚且有一個基所在,或民部、或兵部、或史臺等等,你一個毫無基的宰相除了表決之時舉手之外,又能作甚?(5,0);

裴懷節能夠在「河南尹」的位置上穩坐多年,把持整個河南政務,政治智慧自然毋庸質疑,清晰明了的聽懂了劉洎言中之意,臉自是難看,卻又發作不得,只能憋著。

旁人調長安,必是在地方之功績頗為出京在中樞衙門積累一下資歷、開闊一下眼界,無論將來在部堂之直升亦或是再度外放地方升職,都是一條晉升途徑。

可他卻是在河南鬧得灰頭土臉、威風掃地,天下各州府縣已經無法安置,這才不得不調回長安。可即便是回了長安,三省六部九寺如此之多的衙門,卻也沒有一個適合他的,只能掛了一個「尚書右僕」的虛銜,「潛」兵部在軍制改革委員會做一個「應」……

上半生仕途順風順水,一路高歌猛進,但下半生卻磕磕絆絆,仕途多舛。

可他又能向誰抱怨呢?

想自己以天下第一封疆之地位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結果非但未能到重視,反而淪為軍政雙方爭鬥之「應」,若是為了陛下去這麼做也就罷了,你區區中書令何德何能?!(5,0);

對於劉洎之不滿也已臻達極致的同時,也有自己的前途產生濃重的擔憂。

在他看來,劉洎這艘船未必安穩。

一直以來,為文之首的劉洎在與房俊的鬥爭之中於下風,現在雖然得到陛下之支持,可劉洎本的實力並未增長,反觀房俊,固然得陛下之忌憚,可這不正說明其實力強橫嗎?況且現在陛下手段強的在政事堂房俊,私底下一定要給予其安,總不能將房俊與李勣給反了吧?

兩相比較,顯然房俊更占優勢。

可自己如何能登上房俊那艘大船呢?

傷腦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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