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閑日常最新章節

崔直是坤寧宮的總管太監，他過來請，顯然皇後是有重要的事。

陸湘蹙眉。

難不是因為尹才人的事？區區一個無子的才人，哪怕在宮裡撒潑兒打滾兒皇後也未必會一下眼皮子，哪裡用得著自己過去回話。

「請崔公公稍等，我就去。」

盼夏和雪瑤退了出去，陸湘換了一件隆重些的宮裝，將眼角的細紋重新描摹一點，又把手背上都了一層黃乎乎的膏脂，這才往外走。

正如小順子所說，坤寧宮的崔大總管親自過來了。

王德全正跟崔直寒暄著，見陸湘出來，忙道：「姑姑來了。」

崔直跟陸湘認識十多年的老了，也不多說話，點了點頭便領著陸湘往外走了。

待出了敬事房，陸湘方問：「娘娘有何吩咐？」

崔直加快了步伐，一麵低聲道：「娘娘頭風犯了，正等著姑姑排憂解難呢！」

「又是哪位小主惹了禍？」

「有姑姑在敬事房坐鎮，哪位小主能讓娘娘費心？」崔直笑得無奈，聲音得更低，「娘娘這陣子正為著六爺和九爺的婚事煩著。」

崔直口中的六爺和九爺，是皇後養在名下的六皇子和九皇子。

皇後早年生育大皇子時虧損了，大皇子未足月就夭折，皇後更加遭重創傷及本，此後再沒有生育。因著中宮膝下空懸，便將生母早夭的六皇子養在坤寧宮，六皇子生得好，也聰慧，可惜七歲那年跟著皇帝去冬獵時，不慎墜冰湖，自此纏綿病榻，連行走的力氣都沒有，出常常坐著椅，與廢人無異。皇後自不能扶一位這樣的皇子為儲，便又收養了九皇子。

雖說如此，皇後對兩位皇子一向是一視同仁，吃穿用度也好，詩書教養也罷，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這幾年皇子陸陸續續婚離宮，七皇子、八皇子都訂了婚，十九歲的六皇子卻一直沒訊息，想來皇後是為此煩心。

陸湘有些疑。

對宮外那些世家豪門並不瞭解，去了也說不上什麼話，皇後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特意讓崔直來自己過去隻為著談心呢？

不過人家是後宮之主，饒是陸湘心裡有疑問，也得跟過去應應場麵。

因有崔直帶路，無需通傳，徑直殿。

皇後坐在偏殿的茶室，見陸湘到了，滿麵愁容方散了一些：「坐下，陪我喝幾口茶。」

陸湘依言跪坐到旁邊的團上，崔直替兩人斟了茶就退了出去。

皇後開門見山地問：「崔直跟你說了多？」

「崔公公隻說娘娘在為六爺的婚事煩憂。」陸湘實話實說。

「是啊。」皇後長長一嘆，目定定，不知在看何。

陸湘默默。

過了許久，方纔等得皇後開了口：「我對他如何，你心裡是最清楚的。」

六皇子趙斐被送到坤寧宮的時候，陸湘也在。

五歲的孩子，白凈漂亮，雖然不健壯，看著也是格康健的，隻是怯生生地站在嬤嬤後。皇後手足無措地看著小趙斐，怔怔地不說話。送孩子過來的嬤嬤有些惶恐，不敢說話，怕皇後沒相中小趙斐。是陸湘把六皇子拉了過來，溫地問話。他的手掌又小又，抓在手裡很輕很。

陸湘學著宮裡慈祥和藹的老嬤嬤模樣，含笑詢問六皇子吃飯了沒有，六皇子卻哇地一聲哭出來，皇後在一旁看笑了，從陸湘手裡拉過了六皇子，說也奇怪，六皇子睜著大眼睛看著皇後，停止了哭泣，眾人都說這就是皇後娘孃的孩子，認娘呢！

皇後把六皇子當做親生孩子一樣，什麼都給他最好的。

六皇子也爭氣，小小年紀就聰慧過人，既有過目不忘之能，又有舉一反三之才，不止娘娘，連皇上都對他讚許有加。

隻可惜那場意外……

陸湘知道皇後在懷舊事，勸道：「月有晴圓缺，六殿下年喪母，能得皇後娘娘庇護已經是天賜的福分了。」

「終歸是我沒護好他。」

皇後眸黯然。

陸湘知道，皇後一直懷疑冰湖的事並非意外，不過既然當時沒有查出什麼異狀，現在隔了這麼久，就更查不出什麼了，除了放下，又能如何呢？

「娘娘給六殿下相中了哪家姑娘？」陸湘問。

「本宮相看了好幾個姑娘，不過……」

「六殿下不樂意？」

皇後愁容滿麵，沒有說話。

「總不至於是……」陸湘遲疑了。

六殿下雖然孱弱多病，到底也是中宮皇後養子，外頭的人竟敢拒婚麼？

「你知道的，我對老六和老九向來一視同仁，我不想他在婚事上太吃虧。」

陸湘眸微，大致明白了皇後的煩惱。

九皇子如今就是接了當年六皇子的班，中宮養子，相當於是嫡子。

雖說皇後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但六皇子廢了，誰都知道皇後收養九皇子就是為了扶九皇子上位。

皇後把他們倆當親兒子看待，可宮裡宮外，朝野上下的人不會這麼看。

若是親生倒罷了，一個沒有用的養子，誰會在意？

「皇上給老九選定了沐閣老的小兒，閨名做霜霜的。」

沐閣老的小兒？

如今的沐貴妃是沐閣老庶兄之，若沐霜霜做了九皇妃，九皇子離東宮就更近一步。將來有朝一日登基，也能保得沐家富貴。

饒了這麼一大圈子，皇上還是為沐貴妃著想。

「陳閣老家裡也有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不過陳閣老如命，我沒想過去陳閣老那裡提老六的婚事。」

陳閣老格剛直，連皇帝都時常頂撞，若是皇後要他的獨嫁給六皇子，指不定他會鬧騰得多難看。

「奴婢記得幾位尚書大人家裡也有姑娘待字閨中。」

「有是有，我都進宮來看過，相貌、才比沐霜霜差遠了。」

陸湘淡淡笑道：「沐家姑娘貌，京城人盡皆知。」

沐家出人，年方十六的沐青青名京城，皇上見之驚為天人，一宮就封為貴妃，至今盛寵不斷。

「是啊，要麼家世差不多，要麼人才差不多，家世人才都差老九媳婦一大截，你說本宮這心裡……」

陸湘想了想，「娘娘有沒有問過六殿下自己的意思？他若有相中的姑娘，也好對癥下藥。」

「你可說到點上了，」皇上握住陸湘的手，「知我者，唯陸湘也。」

陸湘垂眸，活得久了，自然懂人心。

「本宮詢問他有沒有相中的姑娘，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六殿下說什麼了？」

「他說他一個廢人，最好不要娶妻，省得耽擱人家姑娘。」

這……從天之驕子跌落為棄子，其中的落差恐怕讓這位年心灰意冷了。

陸湘心中微微一嘆，對皇後道：「不知娘娘需要奴婢做什麼？」

「就做你們敬事房該做的事。」

「娘娘是說，給兩位殿下安排司寢宮？」

「正是如此。」皇後道，「皇上的意思，明年就把幾個孩子的婚事都辦了。老六的媳婦雖沒定下來，但他排行六，肯定是要最先辦的。」

七皇子和八皇子的婚事是早就定了，隻是因著六皇子沒有定親，他們的婚事也一直沒辦。

「娘娘放心，我一定挑一位最溫可心的姑娘。」

「不，我是要你去。」

「我？」陸湘一怔。

皇後要去？怎麼去？荒唐荒唐。

「不是要你去做司寢，我還沒那麼糊塗，」見陸湘一臉訝然，皇後笑了出來，「老六他這心裡有心結，敬事房的姑娘過去了，他未必肯的，我的意思是，你過去親自跟他說說這事。」

陸湘推辭道，「我一向都是在後宮伺候各位娘娘，陛下和殿下們向來都是王太監和羅監伺候，我去反倒不如他們輕車路的好。」

敬事房裡分工明確，王德全和羅平伺候皇帝連帶著皇子們，後宮裡添了新人，則是陸湘出麵教導們通曉人事。

「這不是特例麼？老六日都在屋裡待著，心思比姑娘還細，我思來想去，這宮裡隻有你能擔此重任。你知道的……他那子……」

他的子？

陸湘不太明白。

皇後見沒反應過來，隻得將話說得更直白一些：「我怕他沒法圓房。」

陸湘恍然，旋即覺得皇後這個擔憂很有必要。

一個連路都不大能走的皇子，能跟姑娘圓房嗎？

此事不能聲張，皇後隻能給邊最心的人去辦。

這可不是什麼好辦的差事，不過陸湘知道皇後今兒興師眾地把來，就沒給拒絕的餘地，若推辭，皇後必然要苦勸。

一來二去地，終究要應下不說，還要多費舌。

陸湘是個最怕麻煩的人，便點了點頭，「難得娘娘信任，我姑且試試，無論結果如何，一定不能走訊息。」

皇後見陸湘都明白了，滿意地點頭，旋即又是一嘆：「隻盼著能順當纔好。」

陸湘想了想，安道：「娘娘不必憂心，奴婢在敬事房的典籍裡看過許多例子，莫說六爺隻是子弱些，隻要方法得當，那些缺胳膊的人都能圓房。」

聽著陸湘的勸，皇後的臉上這纔有了喜，「有你在，本宮自然放心。辦好了這事，你就是本宮和老六的恩人。」

「娘娘太客氣了，為娘娘分憂是我的本分。」

「我覺得你一定。」

陸湘不知皇後的自信從何而來，跟那些皇子從未打過道，心裡頭完全沒底。

往常教導宮裡的新人，個個都好學得很，隻消點撥一二就可，更有鄭采之流，不但認真聽講，課後還要自學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哪用得著費心思。

依皇後所言，六皇子不但子弱，心裡也有癥結，可治不好他的心結。

定了正事，皇後終於開始了閑談，「聽說尹才人去敬事房鬧了？」

陸湘道：「這等小事驚了娘娘，實在是底下人該死。」

「這兩年我人懶了，很多事懶得過問，縱得底下人是越發沒有規矩。還好有你，這後宮纔不至於了章法。」

陸湘知道皇後的後半句意有所指。

在這宮裡能縱得底下人越發沒有規矩的人，隻有皇上。

而皇上正是從沐貴妃進宮之後，一次又一次壞了皇後定下的規矩。

左右沐貴妃承寵三年了並無子嗣，皇後的心思在儲位之上，因此不願跟皇帝鬧騰太厲害，許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娘娘哪裡的話，小主們肯給我幾分薄麵，全是仰仗娘孃的威嚴。」

皇後主坤寧宮之後，原是安排了自己的親信宮去敬事房的，陸湘雖是皇帝指派的，但行事穩妥、心思細，慢慢的比親信宮還得皇後的信任，一直兢兢業業地在敬事房幫忙維持著後宮的秩序。

皇後正要說些什麼，崔直躬進來：「娘娘，九爺來給娘娘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