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閑日常最新章節

醫囑咐完畢，起告退。

鄭采屏退屋裡的人，待殿門拉上，抓著陸湘的手道：「多謝姑姑救命之恩。」

陸湘無奈挑眉：「你真吃了不幹凈的葯？」

鄭采眸一，抿淺淺一笑：「要不是姑姑，我腹中這孩子怕是……」

乾擾子月事的藥大多都是損壞子基的，若不是陸湘及時察覺，鄭采繼續吃下去，隻怕要等到孩子沒了才能知道自己有孕了。

「李昭儀撤了你的牌子，你不服氣？」

「我……我自要辯解一下麼！」鄭采垂眸，小聲道，卻是撅著，顯而易見到此刻還不服氣。

「你難道不知道宮規麼？李昭儀有心放你一馬，你居然還敢鬧事。」

鄭采被陸湘幾句話說得沒言語，靜了一會兒方纔狡黠道，「若不是我與分辯，也發現不了我有孕呢！」

先前鄭采聽到李昭儀讓人撤了自己的牌子，急火攻心地衝過去，沒說上幾句就暈倒在地，這才引來了太醫請脈。

「最近醫沒過來給采請平安脈嗎？」

鄭采沒有吭聲，陸湘頓時也明白了，服藥，定然使了法子不讓太醫院的人過來。

「采不必言謝，我隻是辦差罷了，這回的事采記個教訓，往後可不能拿自己的子冒險。」

「知道了，姑姑放心，往後再不敢的。」鄭采眉間眼角都是笑意。

陸湘道賀過後，正起，聽到外頭來人，便扶了鄭采出去。

原來是坤寧宮的賞賜到了。

「娘娘賜，白銀二十兩，綢五匹，另著膳房給鄭采每日添鴨各一隻。」

鄭采由宮扶著跪地謝恩。

來傳皇後口諭的是崔直，見陸湘也在，朝微微頷首示意，便匆匆離開了。

皇後能崔直來傳話，給足了鄭采麵。

采是宮裡最末等的嬪妃，一年例銀五十兩，所用料不過是紗、綾、棉花之類，即便誕下皇子，也不過賞銀一百兩，如今剛剛診出喜脈，皇後就重賜，將來順利誕下皇嗣，指不定能做一宮主位，想到這一層，鄭采的笑意怎麼都掩飾不住。

李昭儀跟崔直一塊兒回長春宮的，自己宮裡接連有喜訊，亦是麵含春風，「聽說剛害喜的人胃口都刁鑽，你若有什麼想吃的，隻管跟膳房說，若是份例不夠，加在我這邊也無妨。」

宮規森嚴，從皇後往下，嬪妃們等級待遇非常明確，名號、玉碟、冊寶、服、宮分、鋪宮、遇喜都不相同，采每日膳食份例不過豬兩斤和米麪若乾，今日皇後破例給鄭采添了鴨，仍有不好東西是鄭采吃不到的。

當下鄭采笑道：「昨日給昭儀請安時，聞著羊香味，那會兒就饞了。」

陸湘眉梢一，這丫頭可真會順桿爬，真虧得能說出口。

李昭儀出自名門，涵養極好，聽到鄭采這話仍是笑意盈盈：「今日我再傳羊湯，送到你屋裡去。」

說罷，便有宮人扶著回了正殿。已經有五月孕了，今日料理鄭采，又往來坤寧宮報喜，早有些累了。

鄭采滿臉都是得意。

也罷，若真能生下皇嗣，不說把李昭儀踩在腳下，至也是平起平坐。

陸湘知道人的格是改不了的，隻有吃了虧才能長記。隻能盼著鄭采能一直好命，順順噹噹的不出什麼岔子。

「采，我也告辭了。」

「嗯，姑姑回去忙吧，等我生了孩子，還要請姑姑多幫忙呢！」

陸湘笑著頷首。

才剛懷上，就已經開始惦記產後承寵的事了，陸湘佩服這勁頭的。

人活著，總要有盼頭不是。

「采放心，隻要是敬事房的分之事，自會照吩咐辦事。」

鄭采舒了口氣，臉上的表有些捉不，口中喃喃道：「也不知道陛下今晚會翻誰的牌子。」

陸湘沒接的茬兒，朝福了一福離開了長春宮。

回到敬事房，王德全已經從坤寧宮得了旨意，正在查檔。皇帝每次臨幸嬪妃，敬事房都要留檔，若是嬪妃有孕，都要在簿子上查詢侍寢時間，若是對不上，那就出大事了。

王德全拿著硃筆在簿子上畫了兩個圈，「上月初四和初八鄭采都侍寢了，算著醫給的日子應當就是這兩日了。」

轉頭對小順子道：「去養心殿給陛下報喜吧。」

「是。」小順子眉開眼笑地去了。

這是差，去報喜定然能得重賞。

王德全收好簿子，抬眼朝向陸湘，笑著嘆口氣：「鄭采的牌子一撤，想來這陣子後宮能安寧一陣兒了。」

宮中的爭鬥從沒停止過，不過高位的嬪妃們基深，向來維持著表麵的平和，年輕的小主們卻顧不得這麼許多，經常鬧到檯麵上，尤以鄭采和尹才人為甚，敬事房首當其衝害。

王德全道：「若是順當，鄭采便兩年無法侍寢，也不知道哪位小主能抓住機會。」

新進宮的這批人裡，鄭采雖然位份低微，侍寢的次數卻不。

撤了牌子，就給人別人侍寢的機會。

「誰知道呢？這宮裡的人原本就是來來去去的。」不是東風倒西風，就是西風倒東風，沒什麼意思。

陸湘說完徑自回房了。

手頭還有皇後辦的差事，不接也就罷了，接了就得做。

要教導兩位皇子，自是要做些準備，歡喜佛必不可，畫冊話本也不能缺。

敬事房裡最好的幾套書都被幾位小主搶走了，陸湘用過膳食，略作休息便往璃藻堂去了。

璃藻堂是位於花園後頭的一座小書房，與收錄了不珍本、善本、孤本的書房相比，這裡的書但求一個齊全，並沒有多麼珍貴，正因為如此，許多沒有什麼收藏價值的前朝雜書也收藏在璃藻堂，這一點連書房都有所不及。

不過，即便璃藻堂的藏書太多，但因著地方狹小，又像個倉庫，皇帝和嬪妃幾乎不來，來璃藻堂看書的大多是宮中識文斷字的太監宮和一些外臣，陸湘就是這裡的常客。

值守的太監見是陸湘，開門放進去了。

璃藻堂裡的書浩瀚如海，即便陸湘知道自己要找哪幾本，也頗有些費事。

書架太高，饒是大白天的，想看清上頭的字也不太容易。

費了老大的勁兒，陸湘才找到了兩本，最後要的一本畫冊怎麼都找不到。上回用過之後明明就把書放在這排架子上，也不知道是誰拿走了。

砰——

陸湘仰著頭往書架上層張，一麵緩緩挪著，腳忽然踢到了梆的東西。

忍著疼扭過頭，目頓時一凝。

眼前是一個坐在椅上的年，眉目清雋，神冷峭。

他的五極為緻，即便在如雲的後宮中，他的長相亦姣好得勝過那些國天香的宮妃。尤其他的，白皙得沒有一點瑕疵，甚至還帶著一點明的質，贊一聲冰玉骨也不為過。

這樣的一個人，偏偏坐在椅上，便如懸崖上的被雪彎的蘭花一般，令人之不忍。

宮中坐椅的年，隻有一個人。

陸湘收回目，恭謹道：「六爺。」

年本來神淡淡，聞言，冷冷一笑：「闔宮上下隻有趙斐一個廢人麼？」

不等陸湘說什麼，年轉了椅，徑自往旁邊的書架去了。

陸湘這才輕輕「嘶」了一聲。

六皇子那椅也不知是什麼木頭做的，比石頭還，剛才那一撞，幾乎把陸湘的腳腕撞麻了，緩過勁時，隻覺得鑽心疼痛。陸湘起擺拉下子，瞧見腳踝已經迅速紅了起來。

想起他那譏誚的言語，陸湘更加確定他就是六皇子趙斐，心裡頭憤憤想：闔宮上下，可不就他一個廢人麼？

「陸姑姑？」

陸湘扭過頭，見後的書架又溜出來一個人。忙放下擺，勉強撐著笑意打招呼：「沈大人。」

沈約是宮中的起居郎，他的祖父沈平洲曾在宮中任起居郎，與陸湘是好友。

陸湘一直就喜歡看書，隔幾日就會去璃藻堂，總在那裡見他，如此好幾年，兩人才開始談。

沈平洲出士族，家學淵源，學富五車，奈何科考不順，隻得一個舉人便再無進益了，家裡頭使銀錢為他捐，因著相貌清秀被吏部安排到大做起居郎。

他不擅際，起居郎的差事正好符合他沉默寡言的子，更何況，璃藻堂裡還有浩瀚如海的書。

有一次，陸湘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他每次在璃藻堂抄的是什麼，沈平洲說，他對四書五經沒什麼興趣，偏雜學旁收，這幾年在璃藻堂看書，便萌生了一個想法，想編寫一本全書，將璃藻堂中所收錄的磚瓦、織染、陶瓷、採煤、製鹽、火燭、造紙、硫磺、榨油等技法工法收錄進去。

陸湘聽過之後隻是略佩服，並未在意，此後陸湘與沈平洲在璃藻堂中相見，每回他都在專註抄書，顯然他並非一時興起口出狂言，而是認認真真在做這件事。

陸湘佩服有毅力的人，但不久之後，換了個份重新在宮裡生活，再與沈平洲見麵，也不好多問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起居郎換了人，就再沒見過沈平洲了。

或許冥冥中有天意，等為敬事房宮陸湘之後，偶然間在璃藻堂中見了新任起居郎沈約。聽見他姓沈，陸湘多問了幾句，沒想到沈約真的是沈平洲的孫子。沈平洲做了二十年起居郎，一直在璃藻堂中抄錄，等到告老回家，也一直堅持做著這件事，直到兩年前病發倒在了書房中。

陸湘回憶起與沈約初遇，竟然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三十年了，沈約居然還在做同一件事，不僅如此，竟然還讓子孫繼續做下去。

陸湘如水般的心境起了波瀾。

想想沈平洲，想想自己，陸湘隻覺得自己虛度了這百來年的。

這綿長壽命，本該賜予沈平洲這樣的人，卻落在上。

因著這點，陸湘每回來璃藻堂都會跟沈約多說幾句。

沈約跟沈平洲沉悶的格不一樣，健談笑，一來二去倒十分絡了。每次在璃藻堂遇著，陸湘都聽他說說書稿的進度，也聽他說說沈家的事。

「姑姑怎麼傷著了？」見陸湘扶著書架站著，沈約沒什麼避諱，隻是關切地走上前來詢問。

陸湘忍著疼道：「方纔不小心衝撞了六爺。」

沈約一臉瞭然，他覷了覷四周，見沒人，低了聲音：「六爺脾氣是古怪了些，人確實極好的，我有幾回著不懂的書，他都給我指點。我真是沒想到，他如此年輕，竟然學富五車，見識過人。」

居然還會熱指點沈約？陸湘可沒看出來六皇子有這份熱心。

想是猜出陸湘的心思，沈約將聲音得更低：「六爺隻是不喜別人盯著他瞧。」

「沈大人，我腳疼得厲害，先回敬事房了。」陸湘對這位六爺沒什麼興趣，不願就著這話題聊下去，再者，的腳確實很疼。

「陸姑姑今日找什麼書，不如告訴我，等我找齊了送到敬事房去。」

「不打，我不急著看。」

那些書怎麼好意思讓沈約去找。

陸湘忍著疼，帶著剛才找到的那兩本離開了璃藻堂。走到半路，腳踝越發的疼了。

等回到敬事房，幾乎站不住，盼夏見狀，趕忙打了帕子替陸湘敷著。

「姑姑在哪裡摔了？」

「著剋星了。」陸湘心中有些不忿。

一向子康健，極生病，一旦生病也比常人來得兇猛。先前在璃藻堂那一撞，雖未傷筋骨，卻疼得厲害。

盼夏幫冷敷過後，小心翼翼地撒上藥。

「姑姑！」雪瑤匆匆從外頭跑來，一見陸湘模樣頓時愣住，「姑姑怎麼了？」

「我不小心磕著了。有事？」

雪瑤見陸湘了傷，一時支吾沒有說話。

陸湘隻得道：「我無事，你儘管說。」

雪瑤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盼夏，轉將房門拉上，垂眸道：「方纔小順子……方纔小順子說，六爺和九爺挑司寢的差事落到姑姑手裡了……」

陸湘「嗯」了一聲，忍著疼地看向雪瑤，邊的盼夏手上一滯，藥灑多了。

「姑姑，我是想，從前這差事是羅監在辦，他一直想讓紫菱、秋棠到九皇子那邊去。」

「你覺得紫菱和秋棠不好？」陸湘問。

雪瑤將頭埋得更低：「姑姑，我不是覺得們不好。我是想問姑姑，能不能把這差事給我和盼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