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室裡的墨離看到的，卻是一幅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晨間的迷霧業已散去，瑤花林裡，那隻傻貓正撅著屁，東挪西竄地到刨坑。

似乎對每一個自己挖出來的坑都不太滿意。

有的挖到一半就棄了，換個地方挖另一個；有的是已經把小球埋進去，拍拍子思忖片刻，似乎覺得不對，又挖出來，改埋到另一個地方去。

墨離看得樂不可支，眉眼彎彎地盯著那隻傻乎乎的小貓兒，想看看能笨什麼樣子。

一陣忽如其來的驚涼卻打破了他的愜意。

那覺從他的後心猛然炸開，像是被利刺心臟的一頓。

他沒有痛覺，自然不會對傷一事敏。他只是依稀覺得這是幾萬年裡，自己都不曾再嘗過的滋味。

那是劍鋒的覺。

心跳停滯了一瞬，怔愣之間，墨離才發現自己的口已經是殷紅一片。金紅的龍緩緩浸染了素白的長袍，像被踩進雪地裡的一地紅梅落英。

他立即施咒封閉自己的筋脈，以阻止流過多。神識卻穿過層層山林，往夏天方才的位置探去。

空空如也。

墨離看見方才的那片瑤花林，如今濃霧彌漫，四下裡什麼也沒有，只有樹下斜斜著的一發簪。

那些濃霧看起來不太尋常，似乎是妖族慣用的迷煙。

心口猛然地一，他幾乎要不上氣來。

是他太大意了。

方才放出神識的時候因為要顧著手邊的事，竟然連這樣的障眼法都沒有識破。

想到這裡，他不由地心下一凜，百千萬億年裡的唯一一次，一種他幾乎從未有過的覺，直竄而出，要將他吞沒。

墨離有些害怕。

若這些都是提前計劃好的，那麼……

他低頭看了看口，那個連他的凝訣都封不住的傷口，登時面如死灰。

黃昏，西天一抹殘。

蟄伏的黑暗啃噬著天幕上剩余的，晚霞殷紅，如口的。後的瑤花林像湧的黑雲，遠遠地過來。

夏天閉了閉眼睛，知道這一次，墨離一定會很生氣。

妖月此刻癱倒在邊，空有一軀殼。好像被人移走了魂魄，同眼前的這個白胡子老人一同演了一場瞞天過海的好戲，聯手將引出了墟歌。

也許就連方才妖月要看的靈囊，也是一早就計劃好的——要確定，夏天不會帶著契簡出來。

手腳被縛，三法天尊輕而易舉地就取走了乾坤鈴。隨後，他乾淨利落地一劍穿心。

夏天吸了吸鼻子，真的很疼。

可是除了上的疼痛，此刻最讓難安的，卻是再一次將墨離拉了陷阱的事實。

好像自從遇到自己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墨離救了那麼多次，本來這次想還他一個人的。可是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拖後的那一個。

思及此，口的那個傷口似乎更疼了一些。額頭沁出了細細的汗，夏天咬了咬牙，猩紅的浸了袍，沿著手指沾染了靈囊。

的手指輕輕挲在上面，生出一淡淡的憾。

夜風乍起，吹過瑤花林的時候，枝葉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人的呼喚。

夏天恍惚地偏了偏頭，視野中倏然出現一道白影。

原來那真的是呼喚，是墨離在。

他的聲音嘶啞而暴怒，有如猛咆哮，夏天聽到他一遍又一遍地自己的名字。

須臾之間，天地巨震。

方才和的風霎時化作颶風獵獵，將眼前的一切吹得有如夢境飄搖。

聽見山石滾落的聲音，樹木被連拔起，轉眼之間似乎有什麼震天的咆哮，如雷驚鳴。

憑借著最後的一點意識，勉力向後。

三法天尊和墨離已經在隔空鬥法。兩人都是狠角，招招凜冽，互不相讓。三法天尊祭出一道石符，墨離就直接掀了他後的一座山。

一白一青兩道靈澤在空中相擊，炸出一道映照天際的亮。

又是一聲震耳聾的咆哮，墨離裹在白袍裡的變了，青灰的龍鱗如流水覆蓋，布滿全。他的無限拉長變大，沾染了鮮的白袍被撕裂，發出驚心魄的拉扯聲。

片刻之後，一條渾泛著青白芒的蒼龍出現在夏天眼前。

頂天立地，龍巨大，每一片鱗甲都帶著金邊，巨大的龍尾不斷拍擊地面。

地震山搖，蒼穹。

饒是本看不到他表，夏天也能想到墨離此刻一定是怒目而視，一副想要生吞了的表。

“咚！”又是一聲響徹雲霄的擊響。接著，是細微的碎裂之聲。

夏天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化作原的墨離，他發了瘋一樣地撞擊著隔開兩人的結界。

每撞一次，上的龍鱗便落下一片，扯下一塊，多出一道傷口。金紅的龍洋洋灑灑從天而降，化作一場雨，染紅了這一方的土地。

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換來的卻是上越來越多的傷口，和越流越多的鮮淋漓。

他在的名字，他說，等著我，不準死！

石飛舞，沙塵漫天，漸漸遮去了西邊的殘日。一縷溫熱劃過夏天的臉龐，別過臉去，流下淚來。

雖然確實很怕死，可是直到這一刻才明白，跟死比起來，更怕的是死在墨離眼前。

天空終是歸於黑暗。

當最後一片殘紅退去，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雪花。這是冬日裡的第一場雪，來得真不是時候。

龍鱗碎了一片又一片，墨離口的那個傷，也漸漸地封不住了。

如刀的冷風吹起夏天的角，拍在後的石柱上，重而疼痛。那張原本紅潤的小臉，此刻也已經蒼白如紙。

墨離近乎絕的厲嘯逐漸平息，夏天知道，他也快要撐不住了。

眼前泛起水霧，將周遭都映了花白的斑。幾乎用盡全力，抓了腰間的靈囊。

許是白刺眼，讓的靈臺清明了一些。那日在書冊上看見的融魂法訣，在腦海中竟然鮮明起來。

以為引，以魄補魄。天地萬，皆有因果。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靈一閃，好像一瞬間將所有的事都串起來了。

天地萬，皆有因果。

墨離當初因一念之差而洗三界，害得天下生靈塗炭，萬痛失所。所以他才會被天道奪去了魄，進而被封印在此。

要結出魄，不能缺的一味原料，便是所之人的生魄。

天道，是要讓墨離也嘗嘗痛失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