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父子浴話

油茶林有些遠,喬茗茗估計是趕不及回家吃午飯，於是準備帶著飯盒上山。

在山上吃午飯這件事，其實實在常見。有些時候任務急，周隊長都得帶著部分村民早晨六點多上山傍晚六點多下山,吃飯自然就在山裡吃。

沒辦法,有些地方太遠了,一來一回加上吃飯的時間估計都得兩三個小時。

這時候的飯盒大多是鋁飯盒，寧渝把飯菜裝滿，沉甸甸的飯盒放在包里,加上一大壺的水。待到天徹底放亮后，喬茗茗就背著小包拄著木上山去。

同行的有周蘋果與周志才兩父,寧渝還算放心。

「啊啊啊啊」

寧渝還在靠著門檻眺喬茗茗的背影,閨兒嗷嗷待哺的聲音就響起。

還差十天就四個月的小孩兒如今非常鬧騰，只要一醒來就得踢踢搖搖手，然後啊啊啊的。

還非得要你回應，不回不行！

寧渝轉回應閨「啊啊啊」。

都懷疑小喬要是在田裡連續干幾個小時的活,會不會倒頭暈在地上。

周蘋果微氣：「這次是真的。」

三個男人在前頭邊走邊聊天，時不時駐足停下看看路邊的樹，或者摘幾顆還未酸的掉牙的野果，彷彿十分輕鬆。

而喬茗茗這種運廢只能拉著周蘋果,生怕周蘋果也走得飛快只有獨自落下。

連嚨痛得都跟刀刮似的都顧不上了。

喬茗茗走得爽快,毫不知剛走閨兒就睡醒。

一路上,周志才走在前頭開路，半道還上了牛愣子叔父子,於是五人乾脆一起走。

周蘋果也累了，但對山上悉，又認得路，所以爹也沒等。

反正整個上村除了爹媽外，最能讓安心的不是唐際秋而是喬茗茗。

確定不是你想看熱鬧？

「真的！」喬茗茗憋笑誠摯地說道，「我和周三叔關係不錯，到時候我還能勸勸他。」

只有風一陣又一陣，捲起的枯葉一片又一片……

驚起飛鳥一片！

「咳咳，說吧，快點說！越拖越久誰知道後頭又會發生什麼事！」喬茗茗積極鼓道。

喬茗茗沉默，然後捂著肚子大笑。

周蘋果也面不紅氣不，還給了個十分誠懇的建議：「你要不每天都爬幾次你家後邊的後山吧,對好。」

所以不是太沒用，是這山太難爬太難走好嗎。

大家掙的都是辛苦錢啊，也真是難為村民們在這麼難走的地方還得運著油茶果行走，等往後有錢了一定得強烈要求在這裡修一條能通車的路！

周蘋果懷疑：「真的？」

「……」

不知為啥，有小喬在那裡坐著，周蘋果就覺得心裡有底。

「姐姐啊，你第二回也是這麼說。」

當時喬茗茗已經被放了一回鴿子，早在周蘋果第一次跟說要坦白的時候，喬茗茗就特意抱著彰彰去家門口的小亭里坐著，為的就是到時候父兩又鬧起來可以勸架（絕對不是為了看熱鬧，嗯，絕對不是！）。

於是重新給綵排，自己又演爹又演閨的幫消除張。

好吧，喬茗茗又信了。

喬茗茗狠狠點頭,心裡默默流淚，嚨就跟個破風箱一樣，忽然之間就夢回學生時期的測跑八百。

實不相瞞，本人就看修羅場。

走走停停，喬茗茗周蘋果逐漸和前面三人拉開距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喬茗茗對天翻白眼，悠悠的站定在原地，左手比劃出個三：「我說，知道嗎，這是你第三次跟我說這句話，第三次哦！」

喬茗茗拉著手，目灼灼地盯著道：「你坦白的時候千萬要我，或許有我這個外人在場，周三叔會顧及你的面子不會對你咋樣。」

路上，說：「我準備跟我爹坦白。」

兩人休息得差不多，繼續往前走。

路上，喬茗茗攛掇道：「我覺得你應該把唐際秋也給帶去，這樣即便發生什麼事也是關著門在家裡解決。萬一你爸提刀匆匆去唐家，村裡不得一大堆人看到這一幕。」

「後來我爹就在家裡說他是懶漢，說他活該娶不上老婆，說誰家閨嫁給他那是倒了八輩子霉，是祖上不修德來這麼個婿……」

周蘋果回想起前兩次，心虛：「第二回是唐際秋在縣城趕集的時候跟人吵架了嘛，兩人快打起來時我爹路過勸架，他沒注意，差點把我爹門牙都打了下來。」

第二次，周蘋果又這麼說。

別說，喬茗茗這話還真有道理。

周蘋果：「…行吧，我實在是怕。」

說：「上回出了點意外，我爸媽因為我那兩個舅舅賭博的事兒心不好，我不敢說，這次是真的要坦白。」

說實話，質真好的了。反正比上輩子的好，這輩子爬山一口氣爬了半個小時才開始累呢。

等抱著彰彰第二次興沖沖地跑去看時，依舊是沒有任何事發生。

然而從中午吃完飯等到傍晚吃飯前，周蘋果家裡都無任何靜。

周蘋果認真思考後，點頭同意。

家裡的事家裡解決，不能像上次一樣鬧得全村人都知道。

喬茗茗憋笑，拍拍肩膀：「放心吧，沒有一個孩子的父母是能拗得過孩子的。」

說實話，覺得周三叔接唐際秋的可能還高。

為啥呢？

經過上回的事，周三叔如今對婿於想降低標準又捨不得降低的心理區間。

而唐際秋是本村外姓人，這是他最大的優勢。

喬茗茗逐一跟周蘋果分析：「雖然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但頭上有姐姐，底下有妹妹，還有好幾個關係要好的堂兄弟。周三叔最希婿家裡人丁昌盛，所以唐際秋家也算對吧。」

周蘋果：「嗯嗯。」

又說：「小唐分到宅基地了，在他家後頭，離你家也就幾步路，屬於你爹媽在院里喊你吃飯你都能聽到的距離對吧，這跟住在家裡有差別嗎？萬一，我說萬一真按照你爹想的家裡出啥事，小唐這種一大家子都在村裡的，怎麼著也比上門婿那種孤零零在村裡的強吧？」

周三叔就是怕自己和媳婦老了沒人照顧，天天想著病了摔了咋辦，才堅持要蘋果招贅。

周蘋果：「嗯嗯！」

「最後，」喬茗茗湊到耳邊說，「你讓小唐把他這幾年掙的錢帶上，到時候實在不行了就把錢掏出來。」

周蘋果：「嗯嗯！……嗯？」

喬茗茗挑眉：「別不信，這招肯定好用。」

周三叔老了老了，除了閨兒外，就是最錢了。

—

走走停停，兩人終於到達油茶樹林。

此時熱烈，原先一路走來樹蔭遮擋了絕大部分的，使得路上清涼舒適。

但油茶樹林可不同，屬於常綠小喬木，樹不夠高大遮擋不了。

喬茗茗戴上寬大的草帽，從油茶樹的過道慢慢走，仔細觀察著原先的油茶樹與之後種下去的油茶樹。

這一檢查，就是兩三個小時。

周蘋果熱得帽檐底下大汗淋漓，不停用手扇扇子，著又白又刺眼的太說：「咱們先吃飯吧，快到中午了。」

周志才也從另外一側檢查完回來，不知去哪條溪流邊洗了洗臉，這會兒頭上臉上都是水珠：「我那邊還，這幾天晚上斷斷續續都有下小雨，看著不錯。」

喬茗茗點點頭：「三叔先過來吃飯吧！」

牛愣子父子是去下套的，這會兒這裡又只有他們三人。

因為生育，這段時間寧渝總是搗鼓各種菜給喬茗茗補。

有時候會和唐際秋跑到蘆葦盪去抓野鴨和撿野蛋，有次差點被蘆葦村的人發現，還好兩人機靈躲到水裡。

有時候他又找上了聯廠，喬茗茗不知他怎麼和人家打上道的，反正時不時就會帶幾塊和骨頭回來。

再有就是趁著夜去上湖釣魚，村裡人竟然都沒有發現。

反正空間里的消耗的差不多了，甚至留給閨兒做輔食的豬肝也被寧渝用了許多。但家中隔三差五的依舊有，他不準喬茗茗存著給閨兒，就得讓吃了才。

喬茗茗每回吃時心裡都嘀咕，自己這段時間保準胖了得有五六斤。

但是有些東西自家吃就得了，還是別擺到外頭來。

所以，寧渝今天給喬茗茗裝飯菜時，竟然只裝了番茄炒蛋和茄子泥。

番茄炒蛋就不說了，茄子泥是用一個個茄子蒸，剝皮碾泥后加點蒜末放鍋中炒，外表其貌不揚但是吃著賊香。

這兩個都是下飯菜，可見寧渝是準備讓喬茗茗把這大半飯盒的飯全吃了。

不過喬茗茗確實得慌，在天中吃飯總是比在家裡胃口好些，這次竟然把飯菜吃個乾淨。

吃完飯後，又把最後的一點看完，喬茗茗心裡有底了就下山。

到家時已是下午三點。

戶外氣溫頗為炎熱，喬茗茗回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服去沖了個澡。

把上的長袖長都給換了，又洗洗頭，再把黏汗給清洗乾淨，穿上舒適氣的短袖寬鬆，終於重新活了過來。

寧渝抱著「啊啊啊」指著門外的彰彰在門邊轉悠，見喬茗茗兩頰通紅地癱在床上，問：「怎麼樣，那地方難走嗎？」

喬茗茗覷了他一眼，哼哼道：「當然難走，你都不跟我說！」

寧渝笑了：「我要是這麼說會放棄嗎？還得你自己去才行。」

他家茗茗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要是想去油茶林，你跟說難走說死了都沒用，必須讓自己去試試。

瞧，試完回來就這樣了，寧渝估計得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不會再想去。

喬茗茗抬腳虛空踢他好幾下，把在床上看連環畫看得迷的衡衡抱著幾下，重重哀嘆道：「不去不行啊，我總覺得那個油茶林得下氮了吧。」

寧渝驚訝：「你曉得？」

他以為要他來提醒呢。

喬茗茗瞪他：「我也是仔細研究過油茶樹的好伐！」

做足了功課，要不然怎麼敢這麼大口氣地朝周隊長提出增加種植油茶樹這事兒呢？

也虧得人家周隊長相信，還真從公社和縣裡借了一部分錢，這要是還不上喬茗茗得自責死了。

喬茗茗再嘆氣，猛地坐起：「我今天晚上就去找周隊長提提。」

寧渝：「不要氮，磷鉀和尿素也要，七月還得追一次，你記得多讓周隊長買些。」

茗茗做得真不錯了，從栽種樹苗時囑咐要採用多的株距，用稻草農家石灰之類的東西進行基施放，到現在開始琢磨化，每一步走的都很正確。

在這方面並不專業，但依舊能做這樣，只能說明平時做了不的功課。

寧渝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樣的喬茗茗，在首都供銷社是最讓客人喜歡的店員，在上村也能活得熠熠生輝。

聽到寧渝的慨，喬茗茗：「……」

只能說，謝同行襯托！

好歹也是穿越來的，在供銷社工作有基本的服務意識，即使是把它當做劃水養老的工作，但對每一位顧客可都是好臉相迎關懷備至。惹得好些人都拉著主任指著說：小喬這姑娘不錯嘞，先進幹部你不評我可不樂意。

不過在上村裡的努力是認的，之前是邊餵豬邊琢磨，生娃后是邊帶娃便琢磨，油茶樹的管理已經深深刻在了的腦海中。

但累也是真的累。

喬茗茗又瞅一眼啊啊啊個沒完的閨兒，再瞅一眼看連環畫看迷的兒子。

湊到衡衡邊上，好奇問：「能不能跟媽媽介紹一下這是什麼連環畫？」

衡衡頭也不抬：「是東郭先生。」

哦，你媽我雖然沒看過，但是這個故事聽說過。

喬茗茗撓撓頭：「不是啊，你小不點兒認識字嗎？」

這連環畫上頭還多字的。

衡衡這回抬頭了，抿抿：「我看得懂，有畫就能看得懂。」

寧渝把閨塞到喬茗茗懷裡，先是對著喬茗茗笑笑說：「他快看一天了都，起碼得把這本東郭先生反覆翻了三四遍，吃飯都不好好吃。」

接著又笑臉一收，對著衡衡道：「天馬上得暗了，我就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十分鐘一到立刻把書給我收了。」

當爹的要教訓兒子了，喬茗茗默默抱著閨挪遠點不說話。

衡衡先是看了看媽媽，眼睛有點溼潤。

媽媽其實並不敢和他對視，輕咳兩聲，左顧右盼逗逗妹妹就是不看他。

衡衡癟著，轉頭又可憐地看爸爸，哽咽說：「不要嘛我想看。」

寧渝神嚴肅：「咱們規定好的，太要下山了就不許看。你違反規定咱們往後就都不許看了，爸爸也不會再買了。」

衡衡眨眨眼睛，把書合上，又把頭埋在被子里。

寧渝也不管他，徑直做飯去。

喬茗茗也只衝著閨兒笑笑逗，惹得彰彰也咯咯笑。

可笑著笑著，喬茗茗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問衡衡：「怎麼了？」

問好幾遍，衡衡抹了眼淚，哭著爬到喬茗茗邊，想開妹妹躲懷裡。

「哎，寶寶怎麼啦？」喬茗茗忙問。

衡衡紅著眼眶，用力臉，把頭靠在的肩膀上小聲說：「有妹妹，你們都不抱我了。」

喬茗茗登時一愣，然後沉默。

把彰彰放一邊，抱著衡衡：「對不起，是我和爸爸沒注意到。」

確實，自從有了妹妹后，和寧渝似乎真的沒怎麼抱過衡衡。

大人會忽略這件事，但小孩卻是很敏[gǎn]。特別是衡衡這種懂事卻又心思細膩的小孩兒，恐怕在心裡難過有一陣子了。

喬茗茗忽然就明白，他爹剛剛嚴厲的話恐怕就把他心裡積攢的緒搞崩潰了。

這話說完，衡衡大聲哭出聲。

「對不起啊，往後爸爸媽媽肯定不會了。」喬茗茗心疼極了，拍著他的後背，「你晚上跟爸爸媽媽睡好不好，然後給你講故事……」

口像是被塞了團棉花似的，安的話不停講出來，衡衡只抱著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回不了話。

天漸黑，暮四合。

夜晚，衡衡去洗澡后，夫妻兩人面對面坐著，無言相對皆是自責。

喬茗茗嘆氣：「小孩兒心裡存事呢，他看一天的連環畫是想讓你注意他教訓他，你真教訓他他委屈就發了。」

寧渝擰眉頭：「是我沒注意到。」

喬茗茗按按腦袋：「咱們都沒注意，讓衡衡跟咱們睡一段時間吧。」

寧渝「嗯」兩聲，看著屋外已經快要暗下的天，他站起，又拎了一桶水去衛生間。

他敲門，「衡衡，我能進來嗎？」

裡頭過了兩秒，「可以。」

寧渝開門進去，手電筒的燈掛在牆上，能把小小的衛生間照亮。

小孩兒哭過一場，沒有難過了，反而有些害和靦腆。

「爸爸跟你一起洗澡。」寧渝說，「然後咱們也來說說知心話不？」

衡衡猶豫：「好吧。」

寧渝他腦袋，忽然就覺得他雖小，但是能自己做的事已經很多。

會自己穿服，也學會了自己洗澡，洗完還會乖乖把臟服抱出來。

但寧渝心裡並沒有很高興的緒，反而有些心酸。

寧渝拉過他，幫他沖沖頭髮：「衛生間里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你可以跟爸爸說說你最近高興或者不高興的事兒，如果像傍晚那樣爸爸訓你讓你覺得不舒服，你也可以說。」

「可以嗎？」

「當然可以，在這之前爸爸首先得跟你說對不起，這幾日我忽略了你，剛剛媽媽說我們都得給你道歉。」

「往後你想要抱了，你就張開手好不好，或者說一聲，那我和媽媽肯定就放下妹妹抱你。」

「咱們是講先來後到的，妹妹雖然小，但你隨時都可以要抱抱。妹妹有我、媽媽和你三個人抱，所以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公平起見我們是得多多抱抱你。」

「但是連環畫太下山後看是傷眼睛的，咱們家還沒安燈泡，所以你下山後就得自放下書，不過你想聽什麼故事，你晚上睡到爸爸媽媽床上來，我們給你講不？」

一連串話說下來，衡衡眉梢上揚角上翹，嗯兩聲，重重點頭。

水聲嘩啦啦，寧渝笑笑說：「要不這樣吧，往後你等等爸爸，爸爸都跟你洗澡不？」

衡衡有些猶豫。

「怎麼啦，覺得不行嗎？」

寧渝又舀一瓢水衝到他臉上，衡衡忽然就開心得笑出聲，抹了抹臉上的水，抬頭雀躍的說：「可以是可以，但這樣媽媽怎麼辦？」

「嗯？什麼？」

「我知道，你總和媽媽一起洗澡的。爸爸你和我洗了，媽媽怎麼辦？」

寧渝臉上一紅，這小屁孩是什麼時候看到的？明明他和茗茗洗澡都是趁著他沒注意的時候去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