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小喬覺悟

市裡的生意不好做,而且還要評估一下今年的產量。

喬茗茗思索半天，也沒有理清什麼頭緒，乾脆又把這事兒扔一邊，等和姜書記商量過後再說。

夫妻倆前段時間給首都寄去的東西早到了,甚至回信都來了。

最近公社裡有了送信員,他們算是縣城郵局的臨時工,平日負責把縣城裡三日都還沒人來拿的信件送到收信人手中。

寄信也能夠托他幫忙寄，還算便利。

就是寄東西不，不過這也沒問題,如今誰家東西都金貴，就是一袋瓜子兒都金貴,沒了算誰的呢？

人家郵遞員的工資每個月就那麼些,又沒保險，所以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這項業務就不要開了。

里公社的送信員小宋，喬茗茗今天一大早起來幫著蕓蕓忙裡忙外,屬實累的不輕,這會兒正讓寧渝給按按呢，就聽到圍牆外頭有人喊。

「喬茗茗,喬茗茗在家麼？」

「在呢在呢！」回話的是寧渝，說完寧渝起往外走。

寧渝說笑：「你這條件還能找不到，只要想找估計都能被婆踏破門吧。」

自己反正都要跑的，跑一次辦兩件事何樂而不為呢。

小宋笑容更加真誠了，小幅度地彎彎腰：「姐，小喬姐，你往後要是有什麼東西需要我送，小弟指定幫你送到郵局去寄。」

但小弟一個人哪能吃那麼多，如今天氣漸熱，小宋往後會幫你寄東西拿東西，還不得謝謝人家。

大概率沒工作，高齡產子還是雙胞胎后的母親上怕是落下點病。

喜餅是豬油做的，放了許多糖，裡頭甚至還有豬粒，放久了會出現異味，喬茗茗真不吃。

得，這還真是。

廠里網開一面，公社看在他們家孤兒寡母的面子上也願意睜隻眼閉隻眼。這也算「左右逢源」吧，小宋說著都自嘲地笑了笑。

這態度轉變的，咋就讓那麼想笑呢？

寧渝拿著信封進來，喬茗茗指了指旁邊竹桌上的喜餅和糖：「給人家小宋幾塊吧，咱們家太多了，吃不完得壞了。」

即使是兩個蛋賺一分，但也能薄利多銷啊，自己這完全是順手做的，利人利己。

喬茗茗：「……」

喬茗茗怪心酸的，琢磨片刻道：「你這每天在鄉下跑來跑去，往後要是有什麼沒用到的票完全可以攢起來，下鄉的時候瞅準機會換換，別的不說，鄉下蛋總比城裡便宜。」

寧渝嘆氣，問：「你現在住在公社？我在公社都沒見過你。」

媽都50多歲了，還能有個七八歲的雙胞胎弟弟，那肯定是高齡產子了。

他和他娘每年又會回來住上兩三個月，主要的目的就是搗鼓搗鼓自家的菜地。

喬茗茗半點不想從桂花樹下的竹床上爬起來，只笑笑道：「那你這次可走錯了,必須得從村裡大路上來才行。」

而且其中可作大了呢，自己換來的東西若有剩餘，還能和同事鄰居換。

小宋笑笑：「我這次來找對了，直接從你們村口的小路進來的。」

喬茗茗本來就不喜甜食，衡衡是不了這種又油又甜的，寧渝更是如此了。

小宋心說自己怎麼能連吃帶拿，他也不好意思做人做到這個份上。

接著繼續說：「我上有老下有小，爺死了爹死了，只剩七十多歲的，五十多的媽，加上十二三的妹妹以及七八歲的雙胞胎弟弟，就這，誰家樂意把姑娘說給我。」

程連虎甚至問：「有沒時間，要不要停下吃頓飯？」

小宋歡歡喜喜地接了過去，這種玩意兒一看就是村裡人自個兒做的，外頭難買呢。

加上底下的三個弟妹，別看小宋是公社裡的人，而且還有正經工作，可一樣苦。

寧渝也是有閨的，將心比心，誰樂意把閨嫁給這麼一個家庭的人。

以前是家家戶戶都沒有餘糧，如今大白米或許還是沒有多餘的，但地瓜土豆和蘑菇干這些肯定有，送你一袋都沒關係的那種。

只有喬小弟，小弟覺得到山上幹活時帶一塊這種餅去，了吃吃頂飽的。

小宋恍然：「呦,你要沒說我真不曉得,謝謝喬同志啊，待會兒我就拐過去走一圈，我還找不到媳婦呢，也好沾沾喜氣。」

別說他們貪小便宜，家裡這種況哪裡還要什麼臉面啊，所以他們戶口還在公社，算是里公社的人，但在縣城卻有房，能夠參與郵局的臨時工招收。

小宋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

多算個臨時工，還是郵局裡的，往後轉正了就是正式工，是能夠在縣裡參與分房的。

除了喜餅還有喜糖，要不怎說蕓蕓這場婚禮辦得大方呢，單是喜餅喜糖就讓好些村裡人歡喜。好幾年了，村裡婚禮上才出現喜餅。

「為啥？」

接著再把和鄰居同事換的票拿來村裡換，自己賺的就是倒手錢。

回去的路上，記起他讓他記得在家裡的菜園裡捎帶些菜回來，於是就又拐到公社的家裡去。

這其實也是為了把那房子佔住。

「那哪裡能啊。」小宋把布袋裡的信遞給寧渝，「首都來的。」

喬茗茗調侃：「因為我們村兒今天有人結婚辦喜酒呢，您這送信的剛好經過,人家不得塞給你塊喜餅吃吃讓你帶喜送喜啊。」

他真就轉悠到了村裡去，果然被程連虎看到攔下，然後又被塞了一塊餅和幾顆糖。

於是連忙擺擺手，笑瞇瞇地說了幾句「百年好合」的喜慶話后就擺擺手離開了。

「沒呢，我早搬縣城去了。我家況複雜，我爹原來是印刷廠的，有分一套小房子，還好是只有他的戶口在縣城，我和我娘幾個的戶口都還在鄉下。他這麼一走，留下我家那些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廠里也算仁義，沒有把房子給收走，四年前我們就搬到縣城住去了。」

城裡什麼都需要買，連青菜都需要買，還不如自己家種呢。

所以才說公社大方，不僅把房子菜地都給他們留著，連人頭糧也沒了他那上了歲數的和幾個沒年的弟弟妹妹。

像他家這種況，也真是遇到好人了才能安生活下去。

開了門，進了院，隔壁沒一會兒就探個頭在院牆上。

「娘嘞，董小叔你嚇死人了！你咋回來啦？沒在縣城呢？」

小宋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瞪著眼睛看著院牆上的人。

董飛抹了抹臉：「老子就等你，啥時候去縣城啊，坐你車去。」

走要走多久啊，他心裡琢磨著小宋指定得回來摘菜，所以乾脆守株待兔。

小宋點點頭：「你等我，我馬上就好。」

他的隔壁住著董家，當年那赫赫有名的董家榨油坊的董家。

董家的老大老二都在縣城，董老三原本是在榨油坊里工作，後來被勸退了，就在縣城裡做著臨時工。

董老三那種臨時工和自己這種臨時工還不一樣，自己這種是可以轉正的，完全是替自己做的。

而他那種屬於幫別人代工，誰要是沒空又請不了假，就找他這種臨時工便好。

董老三長得人高馬壯，腦子靈活啥都會，學啥都特快，所以在縣城裡混了幾年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臨時工了。

他現在還能吃得消，但等以後歲數大了，爹又走了，沒法補他了，他難道還能跟著哥哥姐姐過活嗎。

公社人都比較懷疑，但想想人家也就一個兒子，沒啥負擔，也就不多了。

董老三當年在公社裡惹的事比較大，直到如今他回公社還是的回，不敢大張旗鼓。

小宋和他比較要好，才不管他當年犯下的那些事兒，兩人倒也能說得來。

摘完菜后洗乾淨，然後騎上車，董老三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兩人就往縣城而去。

路上，董老三嗅了嗅：「啥味兒啊，我怎麼聞到一香味？」

「您鼻子還真靈，這可是喜餅的味道，好多年沒吃過了吧？」

小宋笑道，心說完全就是狗鼻子。

董老三驚訝：「不得了，好幾年沒看到這玩意兒了。你這是去哪送信回來？趕上人家辦喜酒了人家給你的？」

「對嘞！」小宋道，「剛從上村來呢，上揚村的程家會計您還記得不，就是那一家生了四個男孩，老二是當年在整個公社調皮得都出了名兒的程連虎。」

董老三想了想，還真記了起來。

「上村啊……」他似乎想到什麼，「去年老葉還找我說……」

他聲音越來越小聲，好似在自言自語，小宋後來就沒聽到了。

好半天，董老三才好奇問：「上村日子過得如何了，聽說他們把山柚油賣得不錯，今年年初全村都殺宰羊的放開肚皮吃？」

哪有那麼誇張！

是嘞，他也覺得誇張。

老葉說上村想請他，他沒答應老葉，就是因為村裡有啥好去的。

自個兒當年原本是要在縣城裡發展，工作都找好嘍，結果最後的關頭因為自己多嘚瑟沒了。

後來只能來到公社，在公社榨油坊里工作也算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吧。

誰知又出了那事兒，於是榨油坊的工作也沒了。

如今呢，難道他還得去村裡？

退了一步又一步，這被那狗孫子知道，不得笑死他！

而且自己臨時工做的好，每年能幹上五六個月，每個月能有30多，也算湊合。

老葉雖然說願意給開工資給蓋房，但是磚頭房自家能沒有嗎，他爹住縣城裡，他又住他爹家，住的就是磚頭房。

至於工資，董老三琢磨著每個月能有十塊錢都懸。

榨油一年才榨幾天，工資又能拿多，所以他拒絕了，還是別去折騰為好。

他這人一折騰，總能出事兒。

自己也是有妻兒的了，不能讓妻兒也跟著苦罪。

回到縣城，董宋兩家在同一條巷子里，相隔不遠。

小宋一把喜餅拿回家，那歡喜的聲音都能傳到董家來。

董老三又挨老爺子一頓罵，這麼大歲數了比不上人家小宋，還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樣，丟不丟人。

你不丟人，他這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還嫌丟人呢！

董老三就不理解了：「我又不是整天閑著，又不是天天吃您老本兒。」

他昨天還去竹廠幹活了，背了一整天的竹子，差點沒累死！

「這算什麼正經事！」董老爺子破口大罵，「有本事就去找個工作，跟小宋一樣都行，臨時工不臨時工的都無所謂！」

「喲，老爺子您真看得起我。」董老三驚得跳了起來，難以置通道，「人家小宋年輕，人家郵局要的就是年輕人，你讓我去人家也不收啊對吧？」

董老爺子拐杖敲得咚咚響，氣道：「我是讓你去郵局嗎，你就是隨便哪個廠搞個臨時工都行，總好過這麼渾渾噩噩的。」

是，錢是有賺，吃也夠吃。

但終究不長遠，而且沒有歸屬。你東家幹完西家干，為了點活整天哈腰點頭低聲下氣的，脊梁骨就會這麼被磨彎了的！

董老爺子氣得捂著口直咳嗽，差點倒在地上，把董老三嚇得半死，簡直是連滾帶爬地爬了過去。

他忙倒水拍背：「您您您老悠著點，我找，我找還不嗎！」

也是難為老爺子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要替他這個不孝心，要是氣出什麼好歹來，他就真該死了。

他大哥大姐也得揍死他。

「去，給我滾！」董老爺子指著門外，「小銳是不是在收購站幫忙，你去把孩子找回來。」

「行行行，您彆氣，我去找。」

說著董老三就出去了，找啥啊，他兒子指定是在收購站里翻舊書看呢。

他在牆角蹲半天，難得靜下心來想了想，聽到宋家的笑聲，忍不住走了過去。

剛剛路上小宋怎麼說來著？

上村很不錯，村裡人心眼好還富裕，能搞出喜餅才能給他這過路人一塊，換作窮村子可干不出來。

「小宋，你最近幾日會再去上村麼？」

董老三把小宋喊出來問。

小宋搖搖頭：「這我不知，得看看上村有沒有信。不過我想是有的，就是上村沒有，隔壁黃莊和山羊嶺也有。怎麼，你想回公社？」

董老三躊躇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跟去上村看看。」

關乎自己後半輩子，總得親自去瞧瞧。

小宋沒多問，只笑笑：「那行，我要是有去我一定喊你，大約就……」

「大哥大哥！這餅真好吃，好甜好香啊，娘說裡頭的油都能炒幾碗菜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家裡衝出來的小弟抱住了雙。

小宋笑笑，憐惜地了弟弟的腦袋：「好吃你就多吃點，有四塊呢，你放心吃吧。」

董老三奇怪：「給你四塊喜餅呢，程家這麼大方？」

小宋道：「沒有，就一塊，另外三塊是上村的小喬姐給的。您曉得是誰不，就是把那山柚油搞起來的能人。前段時間我聽人說上村還賣了山葵，山葵也是搞的。」

他說著慨：「上村也是整個村子的祖墳齊齊冒青煙，有貴人相助，這才扶搖直上。」

董老三愣了愣，拉著他低聲問：「來，你跟我說說這位小喬姐是何許人也……」

上村，舊牛棚。

小宋走後，喬茗茗就開始讀信。

誰寄來的？是喬家。

「我媽肯定又得在信里罵我。」喬茗茗看了看信封是喬家，還沒拆開看呢，臉上立刻就癟癟苦哈哈地說道。

趙瓊花士估著是被和小弟這對不孝子氣的，罵人的功夫蹭蹭往上漲。

如今就是沒有面對面罵你，人家也能把罵意躍然紙上，和隔著電話罵也沒差了。

果然！

上回寄了那麼多東西回去，趙瓊花士覺得太過大方了，深覺得自個兒閨就是散財，長歲數不長腦子。

「……家裡一應不缺，吃穿都足夠，你自己留著吧，沒得這麼把東西往娘家拉的。這也就是你沒有公婆在邊，要是有，你這日子哪能舒坦……」

喬茗茗無語攤手：「我媽這方面的思想上還比較封建呢。」

下回就該跟說這些都是閨兒掙的，有寧渝一份更有一份！

寧渝笑笑：「說到底媽還是關心你。」

上次那波東西是真的多，他丈母娘估著也被嚇到了。

可不嗎！

趙瓊花收到這麼一堆東西時，愣是不敢搬回家，只能找上謝善文家，想先放到他家裡頭。

自己家和閨家都是筒子樓，人來人往的放個屁都能被整棟樓知道。

要是讓人看到小妹從鄉下寄了這麼一堆東西來，是要鬧出些風雨來的。

於是趙瓊花每天晚上出門，今天拎幾袋，明天拎幾袋，整整拎了三天才拎完。

為啥不一次拎？

因為家屬院有看門的老頭兒，老頭還養了兩隻狗，其中一隻就是當年把寧渝攆到狂跑的那隻。

老頭兒自個兒會待在小房子里休息，門只會在十點關。

但那兩隻狗警醒著呢，夜裡誰來都，狗多了也是引人注意的，所以趙瓊花只能一天拎一回。

拎完，東西能擺滿整張桌子。

趙瓊花看了心裡直突突，恨不得立刻跑到上村，瞧瞧閨兒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喬茗茗瞧著信，讀不下去了，太長了讀得口，匆匆看幾眼完事兒。

合起信紙說：「媽過段時間估計又會寄點東西來。」

要強了一輩子的人，連閨的便宜都不願意佔。每次自己寄點東西回去，也得寄些來才行，不管多都是盡最大能力搜尋來的，重在這份心意。

說完話，寧渝沒接。

喬茗茗這才發現寧渝沒給自己按了，轉頭看這人蹲在了院子角落的那棵橙子樹小樹苗邊認真看。

「看啥呢？」喬茗茗問他。

寧渝：「瞧瞧這樹苗，這陣子我好像沒怎麼收拾，長得也不錯。」

喬茗茗看看門外，低聲問：「你們那果園拾掇得怎麼樣啦？」

寧渝：「怎麼，你想去看看？」

喬茗茗瞪眼：「我能去？」

寧渝笑了：「這又不是什麼機，怎麼不能去呢？」

間諜難道還能有功夫探究你種橙子種水桃嗎？資料搜羅來幹嘛，沒道理啊這是。

喬茗茗立刻坐起，眼睛發亮：「那就去看去看，我怪好奇的。」

程蕓蕓對橙子桃子特別上心，喬茗茗不難猜出來這兩樣東西往後估計在村裡發展得很不錯。

去也不能現在去。

寧渝施施然地起：「改天去吧，還要再等等。」

等啥呢，喬茗茗也沒問，特別關心今年能不能吃上心心念念的橙子，明年能不能吃上思念已久的桃。

然而「改天復改天」，喬茗茗又要開始忙了。

油茶樹得除草，然後追。反正事多，忙完這個又得去看顧看顧山葵。

還拄著拐杖，跟隨村裡人和寧渝、孔帆老師一行人進山，又找到個適合山葵生長的山谷，然後忙著讓人開墾出來。

村裡人喜歡這種忙碌，見識過山柚油和山葵給自己帶來的收益后，恨不得把這兩樣東西種滿附近的山。

終於告一段落後，喬茗茗又被周主任喊走去隔壁四個同樣種植了油茶樹的村中視察了。

是的，視察。

都有點懵，上幹啥？

周主任心說，寧渝是腳踏實地的孩子，但喬茗茗卻是天馬行空的子。

找小喬一起到走走，說不準會再度「語出驚人」，能一禿嚕給這幾個村說出幾個致富的道道出來。

喬茗茗反正是萬萬沒想到周主任打的是這個主意，反正就裝鵪鶉，惹得周主任不停瞅。

怪哉，今天是冒泡啦？

怎麼忽然這麼安靜？

喬茗茗眼觀鼻鼻觀心，點點頭：「對的，這幾日吃上火了。」

誰曉得你周主任打啥注意！

哼哼，喬茗茗才不傻呢，扛個上村都怪累的，哪能再把包袱拉到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