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復古人

「不是。」莊家明無意讓親近的長輩自責，猶豫了會兒， 委婉地暗示， 「就是說不、不會打扮什麼的。」

他說得晦， 關母卻全明白了。忍下心裡的憤怒和酸， 笑著說：「阿姨知道了，謝謝你啊家明，吃夜宵吧。對了，先拿個碗盛出一點， 給你爸留著， 他大半夜回來肯定。」

莊家明一一應下。

關母這才返回屋裡， 環顧一周， 發現兒已經把碗洗了， 正在房間裡寫作業。按兵不，等到晚上睡覺前才把事和丈夫說了。

關父一下子就惱了：「說我兒不好看？誰說的？長不長眼睛？」

「家明沒說， 肯定是他們班上的。」關母沉聲道， 「那天去報導你也看到了， 他們班有幾個同學家裡條件很好。」

關父說：「我看農村來的也有， 條件好的也就那幾個。」

「你這麼自我安有意思嗎？現在的學生門檻著呢。人家都這麼欺負你兒了，你說怎麼辦吧！」關母抑了一晚上的火氣瞬間發。

關父翻個：「能怎麼樣？們現在是學生， 要什麼好看，好好讀書才是真的。我們家芝芝這次考了班級第十。」

「第十，前面還有九個呢。」關母一針見，「我不管，反正我不了。」

「那你說怎麼辦？」關父說歸說， 何嘗忍心閨被人說三道四。

關母下定決心：「我明天帶去買點東西。」

關父悶了會兒，關照道：「買點好的，別買便宜貨。」停頓了下，補充道，「也別買太多，省得心思放在打扮上。」

「嗯，我心裡有數。」關母著泛黃的天花板，心裡沉甸甸的。

芝芝從來沒想過打扮這種事會得到父母的承認。但現實就是，翌日，關母出來，專門帶去了本地最大的一家眼鏡店，說要給換一副眼鏡。

本來的眼鏡細框，全框，長方形，紅，沒黑框眼鏡那麼醜，但也和好看不搭邊，是學生們最常見的款，戴在臉上，不僅擋住了長得還算不錯的眼睛，更把人弄得待板了起來。

但的計劃裡不包括換眼鏡，這很貴。拉住母親：「我的眼鏡還能用，不用換。」

「一副怎麼夠，萬一碎了不好配。」關母自然不會主提起兒的傷心事，若無其事地說，「再配一副，而且你的度數要量過了。」

這倒是真的，芝芝覺得到的近視度數深了不，看遠略有些吃力。

一驗，果然深了，接近三百多度。

關母問店員：「最近哪個賣得最好？」

店員自然花式推薦，學生款嘛，大多都是規規矩矩的。芝芝看不上，自己溜達一圈，點了一副超大的金框眼鏡：「我要試試這個。」

關母搖頭：「金太老氣了，而且太大，都有你半張臉了。」

「我能行！」芝芝堅持。

「金還是很有氣質的。」店員滴水不，拿出來給試戴。

說來也奇怪，看著笨拙普通的細框金邊眼鏡，戴到的臉上，反而襯得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眉彎彎的，清通又神。

芝芝笑嘻嘻地問：「媽，好看嗎？」

關母醞釀了會兒：「了點。」

不由笑起來，再過些年，這種復古款的眼鏡就會流行起來，被稱之爲素顔神。重生前，剛花了大價錢購了一副某奢侈品牌的復古款眼鏡，和這個極像。

但現在因爲不是流行款，價格反而便宜，才一百出頭就拿下了，加上眼鏡片也不過三百左右，極其劃算。

買了眼鏡，關母又帶去了唯一的百貨大廈，在某國産化妝品牌的專櫃上，花了八十塊給買了支淡的口紅。

芝芝震驚了：「媽？？？」

換眼鏡就算了，還買口紅？這是教育學生要樸素的親娘嗎？？

「幹什麼？！」關母虎著臉，「我告訴你，給你買不是讓你分心打扮的，你的心思還是要放在學習上。這是給你月考的獎勵，期中考要是考不好，什麼都別想。」

芝芝一個字也不信。

關母渾不自在，瞪：「不要算了。」

「要要要。」芝芝劈手奪過，藏進口袋，「不過，媽你怎麼想起給我買這個？不像你啊。」

關母的臉上出一複雜：「我是覺得你舒沅阿姨說得有道理，孩子還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不會讓人欺負。」

芝芝楞住了，舒沅阿姨不就是……莊家明的母親？

關母記起往事，笑著說：「你們小的時候，最喜歡打扮你了。我喜歡家明，家明乖，卻喜歡你，說你是小棉襖。」

芝芝都不記得了。

「長得漂亮，還會打扮，會跳舞，也會彈鋼琴，書讀得也多，是個大學生，你的名字也是取的。要不是生病……」關母唏噓，「好人不長命啊。」

芝芝也覺得莊家明的媽媽有點紅顔薄命的味道。出好，自己也爭氣，嫁的男人一往深，兒子聰明優秀，可或許是太好了，老天不允許，偏要得了癌，年紀輕輕就去了。

「不說了，總而言之，你期中考要是考不好，這個就沒收。」關母嘆完，無切換到訓人模式，「聽到沒有？」

「知道啦。」芝芝抱住母親的胳膊，「媽，你真好。」

「死丫頭，給你買口紅我就好，平時不好是吧？」

芝芝笑嘻嘻的，關母綳的臉沒堅持多久，也笑了：「走，回家了，給你爸看看你的新眼鏡，說真的，蠻好看的，你現在挑東西有眼……」

母倆手挽著手走回家去。

芝芝聽著母親的絮絮叨叨，心想，或許，不止是父母有錯，也有，假如當初好好和他們流，可能又是另一番景。

他們畢竟是的。

周末轉瞬即過。

芝芝拎著大包小包，在周日的下午和莊家明坐上了回學校的公車。深秋時分，公路兩旁的梧桐樹已經變黃，落葉紛紛。

莊家明很有興趣地看著的新造型：「怪不得阿姨驚訝，你這樣盤起頭髮，看起來了很多。」端詳了會兒，又道，「眼鏡也很襯你。」

「我度數變深了，平時也得戴。」芝芝笑了起來。扎著馬尾，戴著土不拉幾的眼鏡時，看起來很學生氣，同樣的，也無任何特點，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中學生都是這樣。

剛回來的時候，欣喜於不需要任何護品保養的年輕面孔，滿心想著再次驗青春，沒有想過要恢復重生前的打扮。但此時此刻，著玻璃窗上悉的倒影，反倒覺得找回了自己。

青春一去永不回頭，是以二十六歲的年紀，在面臨未來的人生。

而二十六歲的外表予的信心，自然要比懵懂的十六歲多得多。

「好看嗎？」問邊的年。

「好看。」莊家明給予肯定的答覆。

「那就好。」芝芝抬手搭上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從今天起，你就管我芝芝姐。」

莊家明無語，敲敲的腦門：「沒大沒小。」

芝芝噓他：「比我大幾個月，擺什麼哥哥的譜。」

「大一天也比你大。」

芝芝瞥他一眼，決定不和他計較，暗爽就行了。

到了學校，芝芝的新造型引起了小範圍的關注。程婉意一向矜持，隻微微頷首，誇了句：「好看的。」

而寧玫就誇張很多，小小「哇」了聲：「關知之，你是燙頭髮了嗎？」

可能是疑鄰盜斧，芝芝現在聽說什麼都覺得像坑，畢竟學校不允許燙髮染髮，瞄眼：「沒。」

「那你怎麼弄的？」很好奇的樣子。

芝芝不聲：「技好。」

「好的。」寧玫仔細看了兩眼，笑說，「不過眼鏡有點土，你怎麼買這種過時的款啊，現在流行半框和無框的了。」

芝芝扶了扶眼睛，慢條斯理地說：「顯而易見，你缺乏對流行的敏，現在復古才是流。」

寧玫哽了下，覺得今天的芝芝大不一樣。以前也懟人，可沒有今天這麼……鬥志昂揚？

「說實話。」芝芝放下書包，仿若隨意地說，「無框眼鏡雖然流行，但不適合你，顯得你的臉比較寬，放大了你的缺點，劉海太重，換輕薄的會更合適。你用了潤油？唔，桃子味兒，初吻的味道？anyway，澤太重，像是剛親過豬油，啞質地更適合你哦。」

寧玫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啊。」芝芝又裝作不太好意思的樣子，「不小心說多了，但我們倆是同學嘛，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不用謝。」

說到最後，的語氣徒然凜冽，眼中的冷笑像是隨時要溢出來似的。

寧玫有一點點被嚇住，忘記了反駁，也不知道該從何反駁。

而芝芝過了中二期，比及當場打臉，還是奉行適可而止，當下只是警告地瞥了一眼，隨後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翻起書來。

這幾分鐘裡，周圍一片寂靜。

寧玫下意識地用餘瞄莊家明。他低頭寫著題，看似沒注意，可是，微微翹起的角出賣了他。

的臉頰一下子漲得通紅。

芝芝眼觀鼻、鼻觀心，無意拿的窘迫取笑，心想：寧玫到底知不知道那些話很傷人呢？可能不知道，不想把自己的同學想得太壞。但不可否認，言語不比肢衝突來得嚴重，卻依舊是暴力。

——然而，大多數人意識不到。

不是教育家，也不是心理學家，不清楚該如何解決這樣的問題。所以，只好用個笨法子，把耳原模原樣還回去。

針扎到自己上才曉得疼，這下說話總該過一過腦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