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梁祝的核心

11月眨眼就過去了，12月初， 期中考。

芝芝考了班級第十， 年級十八。穩中有進， 關母十分高興， 手一揮，給兒買了件呢子大和小皮靴。

「一個禮拜只能穿兩天。」芝芝打包著服，猶猶豫豫，「帶回學校好像不太劃算。」

一中的校規嚴謹之餘也不乏人味， 平時上課必須穿校服， 但周六、周日無有檢查， 只要不是燙頭染髮或是奇裝異服， 老師們不會管。

關母說：「買都買了， 當然要帶，馬上要降溫了。」

事實證明， 父母的生活經驗還是很富的。回學校的第二天， 氣溫biubiu往下跳， 轉眼就跌至10度以下。

但寒冷的天氣， 擋不住蠢蠢的心。

12月嘛，四捨五等於1月， 換言之，又要元旦匯演了_(:3∠)_

鑒於一班在運會上的表現普普通通，諸多同學頗覺不忿，想一雪前恥。因此提前一個月，班裡就開始如火如荼地準備了起來。

班會上， 莊家明拿了筆，站在講臺上說：「大家先提議節目，然後我們投票選擇。」

「唱歌吧，簡單點。」

「不不，還是跳舞，可人跳的舞可好了。」

「話劇！參與度高，也容易出彩。」

「別搞那麼麻煩了，費時費力，誰會鋼琴小提琴，獨奏一段唄。」

同學們七八舌，將大部分常見的表演節目都羅列了一遍。莊家明逐一寫上黑板，接著喊人投票。

芝芝投了「話劇」，這個只要劇本找的好，故事就功一半，還能看視頻學習學習，排練起來也不比跳舞那麼辛苦。而唱歌和獨奏都是單人表演，個人出風頭，不利於團隊合作。

和抱有相似想法的人不在數，話劇最後以四十多票高居榜首。

莊家明把其他項目掉，問道：「那大家來提議一下劇目。」

「睡人！」有男生不懷好意地了起來。

下面一片噓聲：「老土！」

寧玫眼珠一轉，笑盈盈地問：「話故事要出彩的話，我們搞個別顛倒的版本吧。」

「對，尊！」

芝芝笑噴，對了，10年的時候，和諧期尚未到來，尊np文還不。但男生集抗議，「不行」「絕對不可能」。

韓琮記起了班上（男生）公認的才，忙不迭問：「程婉意，你知不知道什麼好劇目啊？」

程婉意一直很矜持，被人了名字才說：「話故事演繹的版本太多，必須找個特別好的劇本，但不管是現代版的還是別顛倒的，都太多了。」

「那你有什麼提議？」寧玫不甘示弱地問。

程婉意微微一笑：「《雷雨》怎麼樣？涵和意義比話富，而且是教材裡的容，大家都比較悉，不像其他文藝作品曲高和寡。」

《雷雨》是高二的容，寧玫沒看過，但反應很快，立刻求助：「班長說呢？」

「雷雨的話，」莊家明想想，就事論事。「服裝和道弄起來簡單，就是比較考驗表演的人。」

程婉意附和：「對的，但表演的好也容易讓人眼前一亮。」

寧玫頓住，轉頭問：「關知之，我看你語文也好的，有什麼想法嗎？」

「雷雨的氛圍比較沉重，不太適合元旦的氛圍，要演出那種抑的覺也不容易。」芝芝思忖片刻，分析道，「同樣是悲劇，梁祝，羅朱，白蛇傳，紅樓這些還有比較輕鬆的橋段。順便，我贊同你轉版的改法，雖然說不上創新，但可以再加點別的元素，比如歌舞、合唱。這樣看起富又有創新，名次容易高。」

寧玫沒想到站在自己這邊，楞住了。

程婉意卻改了口：「你說得有道理。我比較傾向於梁祝，結拜和書院的劇歡快的，中間加一段獨奏的《梁祝小提琴協奏曲》。」

芝芝順口給完善一下：「那轉就沒意思了，現代版比較好玩。生誤男校，來大姨媽被當做長痔瘡怎麼辦？」

同學們腦補一下，紛紛笑場：「哈哈哈，這個好，關知之有才華。」

芝芝扶了扶眼鏡，深藏功與名。

後來又有同學提了幾個建議，但大姨媽和痔瘡太令人印象深刻，投票劇目的時候，新改梁祝毫無懸念地當選了。

那麼問題來了。

劇本誰來寫，主演誰來當，道誰負責。

芝芝頭皮發麻，想推給程婉意，憾的是，梗放在那裡，沒人肯放過，被莊家明無地寫在了編劇一欄。捂住心口：「我一個人不行，我要婉婉，沒有婉婉我會死的。」

程婉意：「……」

莊家明忍俊不：「程婉意，你覺得呢？」

「那我就幫忙改錯別字和標點好了。」落落大方。

他說了聲「好」，把的名字寫了上去。

下面是主演。這其實沒啥好選的，爲班爭，主要看臉。大家一致推舉莊家明演梁山伯，而祝英臺的位置落到了程婉意和寧玫兩個人選上。

程婉意主退出：「我會拉小提琴，到時候給你們伴奏一段梁祝好了。」

論出風頭，哪個任務能比得上主角呢？寧玫當然不會傻到推辭，板著大半節課的臉一下子舒展開來，笑意盈腮：「謝謝大家，我一定努力。」

最後主演只剩下馬文才。芝芝忽而舉手示意：「我列好大綱了，梁祝雙向暗，馬文才改一下，別喜歡祝英臺了，梁山伯吧。」

莊家明：「……」

本來還想參演的男生們退了。芝芝更淡定：「就一個生，不太公平，有沒有人反串一下？」

文娛委員紀可人是個人高長的妹子，不算頂漂亮，但跳舞唱歌都很拿手。主請纓：「反串男生嗎？我覺得比男主角有意思，我來吧。」

芝芝比了一個「ok」的手勢，瞬間進工作模式：「今天禮拜四，我一個星期出初稿，再花一個星期排練。16號的班會最好進行一次試演，酌調整。之後就要開始準備服裝和道，考慮到可能需要網購，兩個禮拜的留空是必要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莊家明：「……沒了。」

「deal！」

作爲一個靠筆桿子吃飯的人，芝芝寫劇本沒費多時間。扮男裝的套路，講的就是一環扣一環，主不斷憑藉機智破解的梗，當然途中還要摻雜一點純純的戲，梁山伯的煩惱，祝英臺的竇初開，馬文才的糾結等等。

的戲份教給程婉意理，細膩，應該很容易把握人的心理。而自己主筆劇，瘋狂玩兒梗，最後寫到祝英臺的份暴，升華一下主題——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高中生還是先高考，等畢業後再續前緣。

覺得這妥妥是好萊塢的劇本，政治正確得一比。

一個禮拜後，劇本發給主演。

莊家明認認真真看完，驚訝地看著，言又止。

「你這是什麼表，我寫的有問題？」挑眉。

他搖頭：「不是，寫得很有趣。」

「我沒白看那麼多言小說。」聳聳肩，笑瞇瞇地說，「誒，我可是特地按照你和寧玫的格寫的，到時候本演出就行了。同你好不好？」

莊家明笑了：「好，謝謝。我本來還發愁呢。」

「上說沒用，我想喝旺仔牛。」趴在椅背上，眼鏡下來，說不出的俏皮有趣。

莊家明放在書桌上的手指了，想又沒敢：「好。」說著，覺得語氣不太自然，生地掩飾，「你做編劇還有天分的，寫的真的很好。」

眨眨眼：「再誇就要兩瓶了。」

他瞬間噤聲。

芝芝大笑起來。

平時的課程排得滿滿當當，排練只能占用周六、周日。天氣漸冷，在室外排練吃不消，音樂室和舞蹈房早被其他班級借走，莊家明跑了圈，找育老師借到了兵乓球室的鑰匙。

周六上午有課，下午自習。一干主演翹了自習課，齊齊到育館裡排練節目。

乒乓桌挪一挪，留出空地，芝芝手一撐檯面，大模大樣坐在了球桌上，揮手宣布：「排練開始，第一幕。」

誰也沒。

主演們面面相覷，都有點尷尬。

老阿姨欺負小朋友，那是相當有就。芝芝添柴加火：「你們是害嗎？又不演親！放開點，爲了班級的榮譽，上啊！」

莊家明卷起劇本，用紙筒敲了敲的腦袋：「有本事你來。」

寧玫也說：「是啊，你是編劇，給我們做個示範吧。」

「我是編劇兼場記，又不是導演。」推鍋。

程婉意也說：「不要浪費時間了，開始吧。」

對手在側，不能認輸。寧玫著頭皮上。

開場第一幕是主角自我陳述扮男裝進男校的理由，背景放到現代，自然不能是子不能讀書。芝芝就改了祝家父母認爲孩不比男孩要心培育，送兒子進學費高昂的私立男校，卻隻打算讓兒進普通高中。

主不服氣，和父母打賭，如果自己能在哥哥的學校獲得更優秀的績，他們將來就必須公平對待兄妹兩人。

「……這都什麼年代了，爹地媽咪居然還認爲學歷只是生的嫁妝？我祝英臺要讓他們看看，孩從來不比男孩差，什麼生只有小聰明，男孩比孩更擅長理科，呸！今朝就看我拳打理，腳踢化學，在這遍地男生的學校裡，闖出一番名堂來！」

這個劇本放到十年後，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滿篇寫的不是，而是權。

芝芝也考慮過，高中話劇需不需要這樣的涵，但梁祝的故事之所以流傳千古，也幷非僅僅因爲凄的。突破門第的限制，反抗封建社會對的迫，追求婚姻自由，爭取與男平等教育的機會，才是更重要的核。

覺得，既然套了梁祝的殼子，就該應該保留故事裡的抗爭神。

或許，演祝英臺的寧玫還不懂，協助寫劇本的程婉意也還不清楚，甚至，元旦觀看表演的一中學生們，十有八-九只當了一個喜劇。

但火種在那裡。

十年後，就會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