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煩惱

莊家明最後也沒找到合適的理由解釋，只好象地說：「現在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你有事還是可以和我說， 不要悶在心裡。」

芝芝不想騙他， 也不想敷衍， 抱著熱水袋——謝大姨媽！

莊家明卻不是能輕易被糊弄的人，沉住氣，靜默地看著，一副看誰耗得過誰的架勢。

兩人在客廳裡大眼瞪小眼。

芝芝死撐了五分鐘， 敗下陣來， 垂頭喪氣地說：「你和我說， 我也和你說。」

「一言爲定。」

芝芝沒當回事， 印象中， 他不久後就會慢慢和疏遠。高二高三那會兒，他們的話題除了學習和家裡， 心事什麼的， 從來沒聽他說過， 這次也不會例外——重生的人， 就是這麼自信。

然後，隔日就被打臉了=口=

2011年的第一天夜裡， 芝芝抗過了大姨媽的疼痛，開始狂補作業。晚上九點多，的手機響了，莊家明發了一條q-q消息過來。

[我今天和我爸出去，上了一個人， 姓夏。]

芝芝手一抖，手機差點砸到腳背上。

第二條消息彈出：[我覺得有點……怪怪的]

：「……」啊啊啊啊啊啊！！！

原來莊叔叔的第二個老婆，這個時候已經出現了？？家明哥怎麼這麼敏銳啊……靠靠靠，怎麼辦？？！

抖著拿起手機，摁鍵回復：[什麼怪怪的？]

莊家明和敘述了一遍始末。

時間綫拉回1月1日的上午。

元旦是國定假日，莊鳴輝得到了一個久違的假期，31號晚上就回家了。次日上午，他翻了翻家裡的櫃，和拖地的兒子說：「天冷了，爸爸陪你去買幾件服。」

莊家明想說自己有服，但視綫落到父親鑽了的羽絨服上，邊的話就改了：「去哪裡？」

「紅星大廈吧。」

這是縣城裡最大的百貨商場，別看只是個縣城，此地於東部，經濟發達，商場裡的男裝基本都是五百起，貴的能直兩三千，比外頭開的服飾店貴多了——芝芝小姨家的裝店，人均才兩、三百左右呢。

正值假日，商場裡的人流量多了不。

男裝在三樓，莊鳴輝看上了一家很很休閒的店面，剛想指路，就見兒子走進了一家年男裝店，清晰地對櫃員說：「請幫我爸爸挑一件合適的外套。」

莊鳴輝驚訝又，趕走過去說：「今天是給你買服，爸爸不用。」

「噗嗤」，櫃員瞧著他們笑出聲，稔地問：「這是你兒子？真孝順，長得也俊。」

莊鳴輝點點頭，十分爲這個兒子驕傲，口中卻謙虛：「唉，說了給他買服，誰知道他主意大……」

「這個都飛了。」莊家明拽出鑽出綫的羽絨，「買個新的吧，一會兒去那裡吃飯。」

這話中了莊鳴輝。他從不在意自己穿什麼，可母親看到了，多半又要怪他不知道照顧自己，然後暗示再找一個。今天家明也會一道去，他不想讓兒子知曉這件事，遂改了主意，對櫃員道：「給我拿件簡單的就行。」

「長款。」莊家明看向父親，輕輕說，「媽說你穿長的好看。」

莊鳴輝眼眶一熱，不自地點頭：「那就長的。」

兩人在商場裡消磨了一上午，給莊鳴輝買了件羽絨服，給莊買了件棉，給莊爺爺買了護膝，莊家明自己也買了雙冬季的球鞋——「學校裡都穿校服，服就算了，不劃算」。

莊鳴輝當時沒說什麼，出了商場卻帶他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商業街，這裡的服價格要比商場便宜很多。他對兒子說：「我知道你心疼錢，但還是買一件吧，就算只穿今年一年也行。」

「不用了。」莊家明竭力反對。

莊鳴輝平靜地說：「你這件袖子都短了。」頓了頓，又說，「家明，爸爸只有你了，賺來的錢不給你用，給誰呢？」

莊家明別過頭去，沒說話，心裡卻想，萬一你還要再結婚呢？彩禮之類的事離他太遙遠，只是，他模模糊糊知道，如果父親要再婚，肯定是要花錢的。

他的心態很矛盾，一方面自私得不希父親再婚，他無法想像其他人代替母親的位置，另一方面，又怕自己爲父親的拖累，害他找不到合適的人，想著家裡多點錢或許會好一點。

幾個想法全然矛盾，弄得他也不知道哪個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正當父子兩僵持的時候，有個聲響起：「莊工？」

莊家父子齊齊抬頭看去。那是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看起來還很年輕苗條，臉上卻有了皺紋，沒化妝，五秀麗，眉宇間籠著淡淡的愁苦，一看就是生活頗爲艱辛的人。

「你是……夏麗？」莊鳴輝想起來了。

夏麗拘謹地點點頭，問他們：「要進來看看嗎？今天新到了款式。」

父子倆這才發現他們站在別人家的店門口，怪不得會招人主詢問。莊鳴輝一看賣男孩子的服，順勢就點頭進去了。

莊家明只好跟進去。

「你不在院裡做了？」莊鳴輝寒暄。他認識夏麗，蓋因對方在設計院工作，做些打掃衛生，整理文件之類的雜活，因爲手腳勤快又不多話，很得同事們的好評，故而他也有些印象。

夏麗解釋說：「這是我姐姐的店，今天放假，我過來幫幫。」頓了頓，看向莊家明，眼裡是所有長輩看到他時共有的贊賞，「您是來給兒子買服的吧，長得真好。」

「對對。」莊鳴輝問，「你拿幾件合適的給我看看。」

「好。」夏麗手腳麻利，很快挑出了幾件適合莊家明這個年紀的，「這幾件賣得最好。」

莊鳴輝就催兒子去試。

然而，莊家明的臉和材屬穿個麻袋都像是高級範，只要版型過得去，上就是個帥。於是，莊鳴輝都想買，莊家明隻挑了件外套，父子倆誰也說服不了誰。

夏麗忍不住笑起來，真心誠意地說：「你兒子真懂事，我兒要是有他一半心就好了。」

莊鳴輝謙虛了幾句，順口問：「你兒多大了？」

「十五歲，讀初中，學習不太好。」夏麗笑中帶著憂慮，又誇莊家明，「我一來就聽說了，莊工的兒子績特別好，是在重點高中讀吧？」

莊家明回答：「市立一中。」

「一中啊，最好的了。」夏麗的臉上滿是羨慕。

「你兒呢？」

「七中。」

「那也好的。」

「學校和老師都很一般，就是我表姐的妯娌是那裡的教導主任，把孩子托給了。」

「是不是謝主任？」

「對，你認識？」

「弟弟是我同學。」

小地方的特是就算兩個陌生人，也能通過七彎八拐的親戚搭上聯繫。莊鳴輝和夏麗聊了沒一會兒，就到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網。

有了共同的人後，兩人的關係一下子被拉近了。夏麗充給了個優惠的價格，說服莊家明買了兩件服，加起來才五百出頭。

離了服裝店，莊家明才問：「那個阿姨是？」

「院裡新來的，兒比你小兩歲。」莊鳴輝有而發，「一個人帶孩子，比我更不容易。」

莊家明當時沒說什麼，晚上回了家，越想越不對勁，就和芝芝發了消息。

時間綫拉回到現在。

芝芝聽完來龍去脈，抄起作業本，丟給客廳裡看電視的爹媽一句「我去找家明哥問題目」，直衝門外，砰砰敲門。

開門的是莊鳴輝，一看見就笑：「找家明？」

「叔叔好，我問個題。」芝芝說著，衝出來的莊家明晃了晃作業。

「進來吧，叔叔給你拿點飲料。」莊鳴輝打開櫥櫃，裡頭是他今天傍晚和兒子去超市採購後的戰利品。他拿了兩杯香飄飄茶，對兒子說：「和妹妹一起喝。」

莊家明應了聲，泡了兩杯茶，拉著進了臥室：「你好點了嗎？喝點熱的。」

大晚上的喝茶何等罪惡，芝芝想嚴詞拒絕，誰想莊家明領悟不到戒糖的決心，上吸管遞到了面前。

只好「迫不得已」接過來吸了口，含糊地問：「我過來，是想問問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沒什麼想法。」他著吸管，半天不喝一口，「就覺得……」

「覺得有戲？」歪著頭，「對莊叔叔是不是很熱啊？」

莊家明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正常的，莊叔叔工作好，看起來就是有本事的，外表又很像樣，初婚的看不上他，再婚的就不一定了，二婚市場肯定很吃香。」芝芝老道地分析，「一個帶著兒的獨母親，對叔叔有點意思很正常啊，年人嘛。」

據對夏麗的瞭解，不是個明的人，但也不蠢，都三十出頭的年紀了，難道還學高中生暗？不可能的，該出手時就出手，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婚市場是很殘酷的喲。

心裡想著，吸了口茶，繼續說：「至於莊叔叔嘛，可能還沒這個心思，他應該是想著把你帶大，以後一個人過。所以，你要是不想他再娶，和他說就行了，他肯定會拒絕，你爺爺那裡，他也會搞定的。」

「你上次和我說的話，我想過。」莊家明指的是國慶節時兩人聊的容，糾結地說，「如果只是和我爸作個伴，我也不是一定要反對，但是……」

「嗯？」

他吞吞吐吐：「是不是太快了？我爸工作那麼忙，有必要嗎？」

芝芝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你想過叔叔再找，但是等到他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比較孤單，然後可以找一個老阿姨搭夥過日子？」

莊家明莫名忐忑：「不對嗎？」

「也不是不對，有很多這樣的夕紅啦。可是……」芝芝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莊家明輕聲道：「你說好了，沒關係的。」

「那我就說了。」清了清嗓子，鬼鬼祟祟地瞄了眼門外（雖然門關著），「你不要大驚小怪的，也別追著我問。」

他有些奇怪，但點頭應下：「嗯。」

芝芝拖著椅子靠近了點，莊家明配合得探過去。醞釀了下，在他耳邊低聲說：「等到年紀大了，真的就是做伴，不是做夫妻了啊。」

莊家明一怔：「什麼意思？」

芝芝急了：「……三四十歲還能過夫妻生活，五六十歲有這個心沒這個力啊！」

這話在莊家明的腦子裡過了兩圈，才後知後覺地領會到其中的意思，登時面孔漲紅，尷尬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