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番外：年的我們

年記憶（1）

2003年的夏天，莊家明10歲。

這一年，**席捲全國，雖然本省沒有幾例染的病例，但當莊家明發了燒時，全家人都張了起來。

當時舒沅還在世。在小學裡工作，不教課，理一些日常事務，同普通老師一樣放寒暑假——小的時候，莊家明最喜歡的就是夏天，媽媽一直都在家。

堅信莊家明不可能染**，只是普通的冒，讓他在家休養，每過幾個小時就給他量一□□溫，切關注著兒子的況。

莊家明還小，不曉得父母的擔心，昏昏沉沉地在家睡覺。

芝芝被告知他著涼發燒，想去看他，卻被舒沅攔下了：「哥哥生病了，不能陪妹妹玩，過幾天再來好不好？」

「不玩，我陪家明哥。」芝芝信誓旦旦地保證。

舒沅哪裡敢讓接，連哄帶騙：「哥哥在睡覺呢，阿姨把碟片借給你好不好？」

芝芝有點心：「獅子王？」

「獅子王。」舒沅笑了，拿獅子王的碟騙走了。

但是隔天，又來了，端著一碗百合綠豆湯。小小的人，超級大的碗，剛熬好，還冒著熱氣，端得非常吃力：「舒阿姨，給家明哥。」

舒沅答應，但還是拒絕了探的請求。

芝芝沒說什麼。

舒沅把綠豆湯放進廚房，回頭看客廳裡沒人了，以爲芝芝回了家，放心下來，轉頭去臺收服。

芝芝聽見靜，小心翼翼地從櫃裡探出頭來，躡手躡腳地走到莊家明的臥室門口，擰了擰把手。

門沒鎖，一下子就開了。

小心翼翼地閃進去，爬到他床邊：「家明哥，我來看你了。你好點沒有？」

莊家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你怎麼來了？」

「我租到了寵小靈的碟，我們一起看啊。」興致地說。

他搖頭：「我病了，你自己看吧。」

「沒事，我等你。」能忍住。

門外傳來腳步聲。

芝芝比了個噓的手勢，不顧髒，趴下來躲進了他床底。

舒沅開門進來，端著一碗綠豆湯：「不？妹妹特意送來的……」話音戛然而止，看到了掉在床邊上的紅髮夾，好氣又好笑，「芝芝來了？」

莊家明還不知道暴了，說謊遮掩：「沒有啊。」

「那這是誰的髮夾？」舒沅把床單掀起來，看到了躲在床下的芝芝，「快出來，床下面多髒啊。」

芝芝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怏怏不樂地爬出來。

「你這孩子。」舒沅拉著走到外面，用巾了蹭滿灰塵的和胳膊，「阿姨不是不讓你和哥哥玩，他生病了，可能會傳染。要是你也生病了怎麼辦？」

芝芝了脖子，乖乖挨訓：「不要告訴我爸爸媽媽。」

「那你不能再有下次了。」舒沅板起臉。

點頭如搗蒜。

過了幾日，莊家明的燒退了，果然只是尋常的著涼。

他被允許和芝芝一起看畫片。

那會兒，《靈寶可夢》還《寵小靈》，電視臺每天五點鐘放一集，可他們不是每天都能按時到家，沒追全，這回重頭再看一遍。

芝芝：「我喜歡皮卡丘。」

家明：「我也是。」

芝芝：「可是賣完了，我隻買到了伊布。」

家明：「伊布也很可。」

芝芝：「你買到了皮卡丘可以和我換嗎？我有杰尼和小火龍。」

家明：「好。」

2019年5月20日，《大偵探皮卡丘》上映。

莊家明買了票，帶朋友去看電影，出來的時候，把藏在包裡的皮卡丘玩偶送給：「欠你的皮卡丘。」

芝芝：「？？？」

他：「我的小火龍和杰尼呢？」

芝芝陷沉思。

過了幾天，送了他一個靈球的充電寶，厚顔無恥地說：「你自己去抓吧。」

莊家明：「……」

年記憶（2）

小的時候，縣城還沒有後來那麼大，城區極小。關、莊兩家住的小區後面有一條河，河對面就算是鄉下，種著大片的油菜花。

每年的三四月份，在家裡的臺往那頭眺，能夠看到一大片金燦燦的花田，漂亮極了。

六歲的芝芝眼饞那裡不是一天兩天，經常問什麼時候可以去那邊玩。

可那裡屬鄉下，不在關家夫妻的活範圍，只得到了一個敷衍的答案——「你去家就能看到了」。

但芝芝覺得，家那邊的花田，和每天看的不是同一個。

還是想去那裡玩。

爸媽不帶去，就去找莊家明：「我們去那邊玩好不好？」

莊家明說：「好。」

於是，一個周末，家長不在家，他們就收拾收拾，準備出門。

對兩個孩子來說，這段路程不算長也不算短，需要好好準備。

莊家明穿了件有很多口袋的外套，在口袋裡裝上了紙巾、大白兔糖、鉛筆刀、零花錢。而芝芝穿了最好看的小子和皮鞋，幷且滋滋地戴上了最好看（俗氣）的頭花。

問：「家明哥，我好看嗎？」

莊家明糾結了一下，點頭：「好看。」

他們手拉手下樓梯。

下去，踩到地面，再把另一條挪下來。芝芝穿著小子，邁不腳，莊家明就拉著的手：「慢點，小心這裡有水。」

幾層樓，走了十分鐘才走到。

又繞過小區，穿過小路。

兩邊的花壇裡種著不知道什麼的花，怪好看的。芝芝被吸引了，踮起腳尖去夠，太矮，夠不到。

「家明哥。」求助。

莊家明那會兒也是個矮蘿蔔，就爬到了花壇上，猶豫了下，沒摘下整朵花，揪了一片花瓣：「媽媽說這是人家種的，我們就摘一片吧。」

芝芝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花瓣塞到了頭髮裡。

兩個人繼續手拉手往前走。

路漸漸崎嶇，凹凸不平，遠卻已經能看到大片的金花田。

芝芝一蹦一跳，興無比。

莊家明攥著的手：「走慢點，要摔了。」

芝芝沒聽，繼續蹦躂。

然後……「啊」，一腳踩進坑裡，摔了個狗啃屎。但小時候的關知之皮實，是憋回了眼淚，艱難地爬起來：「我沒事。」

莊家明看著的膝蓋：「破了。」

「不疼。」忍著淚，「我們走。」

莊家明說：「回家吧，明天來。」

「媽媽要駡的。」關知之同學很清楚後果，堅決發揮紅軍長征神。

莊家明拗不過，想了想，把口袋裡藏著的大白兔糖給：「吃了就不痛了。」

芝芝攤開手：「髒了。」

他把糖剝開，小心翼翼地塞進裡。

眉開眼笑，好像疼痛瞬間遠去。

天要暗下來的時候，花田到了。

芝芝的手心破了皮，摘不，口頭指揮：「要那個，不是，那個，開得最大的那個，還有這個……」

莊家明鑽來鑽去，一支支折下來攥在手心裡，不久便集了一大捧：「給。」

芝芝把花束抱進懷裡，心滿意足：「今天給我，明天歸你。」

莊家明同意了這個分配方案。

他們回家了，不出意外挨了一頓臭駡。爹媽們：「你們倆跑這麼遠幹什麼？知不知道我們會擔心？」

莊家明低頭不吭聲，鼻子酸酸的。

芝芝扁扁，眼珠一轉，抱著媽的狂嚎：「痛，好痛。」

家長們這才發現摔破了膝蓋，水混著灰塵凝固在皮上，看著就很慘。這下也顧不得駡，趕洗乾淨，塗上紅藥水。

藥水沾到傷口，假哭也變了真哭。

芝芝哭得撕心裂肺。

關家夫妻能怎麼辦呢？這畢竟是自己生的娃，只好著鼻子忍了。

隔日清晨。

莊家明一醒過來就看到床頭的超大可樂瓶，裡面著昨天摘下來的油菜花，金燦燦的像是太的。

舒沅笑著說：「妹妹一大早送過來的，說要你睡醒了就能看到。」

他笑了起來，捧起可樂瓶，哼哧哼哧搬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於是，這一天，芝芝就沒有再去臺上看油菜花，而是和他坐在一起，看了一下午的畫片。

2014年人節。

芝芝收到了莊家明送的一束花，很大流的玫瑰（月季）。拿出手機拍照：「雖然沒什麼新意，還被人當羊宰了，但第一次收到你送的花，還是要拍照留念下。」

莊家明：「不是第一次。」

：「？」

他：「你記不記得你以前很喜歡油菜花……」

芝芝面無表：「風太大，沒聽清，我說這是第一次你有什麼意見？」

莊家明：「……沒有。」

年記憶（3）

俗話說得好，三歲看老。很多事，小的時候就初端倪。

那一年，芝芝和莊家明上了兒園，要在學校裡吃午飯、睡午覺。

兒園裡的午飯都放在一個大桶裡，由老師們統一分發，一葷一素一湯，要小朋友們自己端著碗，排隊去領飯。

芝芝的鼻子非常靈，食堂的人剛把桶搬過來，就能聞出今天吃的是番茄炒蛋還是青椒。

如果是喜歡的，就會竪起耳朵，聽到老師說吃飯了，就立馬跳起來，像個小炮彈一樣衝到教室後面的櫥櫃，刷刷刷掏出自己的碗。而後靈活地躲開班裡高大的小朋友，衝過去排隊。

雖然老師們分菜都差不多，但排在前面的肯定要多一點，排到後面的就要一點。

永遠都會捧著滿滿當當的飯菜離開。

而莊家明不太挑食，吃什麼都行，也不喜歡和人爭搶，乖乖排在後面，到他的時候，通常就只有七分滿了。

「家明哥，你要是沒有我，肯定會死的。」蘿莉芝芝坐在正太家明的旁邊，把碗裡的飯和都給他，「給你。」

莊家明不好意思吃妹妹的飯，說：「我不，夠了。」

「我吃不下，下午還要喝牛呢。」芝芝強地把勺子過去，「吃！」

他只好「勉爲其難」接了這份饋贈。

老師們最喜歡孩子們友，從來不阻止他們，笑瞇瞇地看著。

吃過飯就是睡午覺。

分配床鋪的時候，芝芝堅決拉著莊家明不鬆手，躲來躲去，終於功和他分配到相鄰的小床，手過欄桿，就可以拉到對方的手。

記得第一天上學，早晨來兒園的時候，很多孩子都抱著父母嚎啕大哭，不想離開。

芝芝當時覺得新鮮（有梯！秋千！蹺蹺板！！），不僅沒哭，還一下子跑遠了，睡下以後，就開始有點慌了。

說：「家明哥，媽媽下午會第一個來接我們，對不對？」

他說：「嗯。」

還是張：「要是們不來怎麼辦？」

莊家明說：「沒關係，我認得路，我帶你回家。」

芝芝安心了。

睡過午覺，外面走廊傳來響，是送牛的人到了。

芝芝瞬間清醒，眼睛瞪得溜圓。

等老師搖起了床鈴，飛快踹開被子，穿好服，邁著小短跑過去領牛和點心吃。

老師：「關知之，你把被子疊好再去。」但一轉頭，就發現莊家明下了床，乖乖給疊被子，作仔細又耐心。

他把兩個人的被子疊好，芝芝也把點心領回來了。

最好最完整最大的那個，油雪白。

莊家明把有油的部分撕下來給：「我不，你吃。」

芝芝信以爲真，吃了他無數油。

他就自己啃沒有油的麵包，一點也看不出超喜歡吃油蛋糕的。

2013年後，芝芝就開始戒糖。

飲料、餅乾、蛋糕、茶之類的高糖食，是高度警戒的對象，除非饞極了，否則很會吃。

但每年過生日，莊家明一定會提個小小的蛋糕過來和慶祝。

芝芝問：「爲啥年年都是蛋糕，我們也可以去吃火鍋啊？？」

莊家明瞥著：「我喜歡。」

妥協了：「好吧。」

油熱量高，就往底層切，隻吃蛋糕胚，把大部分油都堆到了他碗裡：「來來，多吃點，都是你的。以前吃了你那麼多油，還你哈。」

莊家明有點意外：「你還記得啊？」

「記得啊，油麵包上的油，鶏麵包裡的火，荔枝口味的棒棒糖……你都給我了。」年的一些記憶，到老也不會忘，芝芝重生後很多事記不太清，可這些場景想起來，還都歷歷在目。

他一直都對很好。

結果莊家明笑了：「你也一樣啊，爲了幫我集卡片，零花錢都用了。」

當年小浣熊有水滸傳的任務卡片，芝芝不興趣，但還是把零花錢都用在買乾脆面上，幫他一起集卡，連著幾個月都沒吃上喜歡的零食。

芝芝都不記得了：「有嗎？」

「有啊。」

總是這個樣子，記得別人對的好，卻不在乎自己付出過多。好在他始終未曾忘記，一直一直，都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