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怎麽回事。”謝遲低聲吩咐。

“是。”赤練轉去了。

謝遲幹了杯中的酒，在口中轉了兩圈兒，才吞下去。

沒來！

為什麽不來？

昨晚都沒見麵了，今天還不來？

說好了要來的！

是裳不喜歡，頭麵不好看，還是胭脂味道不對？

不來，他在這兒幹什麽？

生氣！

謝遲重重將酒杯撂在桌上，起，走出亭子。

外麵的人不知太子殿下忽然要幹什麽，人群自讓開一條路。

於是，便見謝遲邁著大步，沿著長長蜿蜒的曲水流觴，用氣場分開花園中烏泱烏泱的人群，眾目睽睽之下，直奔文昌侯府的老侯夫人和侯夫人去了。

顧老夫人和秦氏不明所以，眼見著太子殿下衝自己這邊角落過來，匆忙起迎駕。

謝遲走近，一的戾氣也忽然變淡，臉上浮起濃烈的笑意。

“顧好，姨母好。”

他小時候，常去侯府蹭飯，長大後，那些胡鬧的年紀裏，也經常酒後留宿過夜，便是將他們當自己家人一般，稱呼也甚是隨意親切。

若非他們當他死了，強搶了阮清。

他也不會下得去手，屠他滿門男丁。

顧家兩個寡婦見太子還像以前那麽親近，剛剛遠遠地就被他一氣勢嚇得突突跳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了。

秦氏深深一福，道：“文定已經不在了，殿下如今份貴重，卻還記著當年的分，臣婦代文昌侯府上下，激涕零。”

謝遲抿一笑：“顧姨母節哀。文定死得慘，孤當時見了他沒了頭的，也險些認不出來。那脖子上的傷口，也不似一刀剁下，該是挨了好幾下兒。想必他臨死之時，是極其慘烈的，唉，真是不知道，他當時該有多恐懼，多無助，多疼……”

他這話說的，仿佛將當時的慘狀再次一一重現，活活揭人心上瘡疤，拿刀往兩個寡婦心裏剜。

莫要說顧老夫人，連秦氏都子一晃。

謝遲卻親手上前相扶，“姨母必定傷心過度了，唉，這才幾個月，滿門男丁皆死於非命，換了誰，都不可能這麽快走出來的。”

再這麽一說，秦氏就更不了了。

本以為，出來換換心，結果，卻是悲傷重提，差點暈過去。

顧老太太幹脆已經老淚縱橫，人都站不穩了。

謝遲卻仿佛不懂人間的傷心事，偏要強行關心：“既然二位不適，便莫要在此強撐了。”

說著，眸子朝一旁候著的太監冷看了一眼，“還愣著幹什麽？還不送兩位侯夫人回府？”

小太監麻利上前送人。

顧老夫人和秦氏，沒想到自己興衝衝來了一趟，居然就這麽被劃拉劃拉送走了。

“可是……，殿下……，皇貴妃娘娘厚，我們就這麽走了……，隻怕娘娘怪罪下來……”

謝遲：“無妨，找你們侯府最年輕最機靈的過來，哄哄母妃就好了。以孤之見，就……那個誰吧，文定兄的娘子，什麽來著？”

顧老太太：“是阮清啊。”

“對，阮清。”謝遲的角，這一次是真心誠意的向上開心勾起。

-

阮清到底被從床上給拽了起來。

赤練抱著刀，在門外等著，大有今日人不帶到，就會人頭落地的架勢。

屋裏，翠巧兒擔心，小聲兒問：“姑娘，要不咱們跟說，您病了，殿下那麽疼你，必不會舍得讓你折騰的。”

“不必了，我剛剛又睡了一會兒，已經好多了。把我的藥拿來，再用一副。”

不想求謝遲憐惜。

越是不欠他，將來越是走得利落。

阮清撐著滾燙酸痛的子起來，又吩咐香果兒，“去把殿下送的東西拿來，幫我換上。”

兩個丫鬟都甚是心疼，“姑娘，這是何必？”

阮清就著燒得緋紅的臉，上沾了玫瑰香味的胭脂，簡單上了個妝，“沒辦法，死不了。”

半個時辰之後，阮清留了馬車和丫鬟在宮門外，一個人出現在花園。

守門的太監見容貌與行頭絕非凡品，猜測是京中不得了的高門千金，便要先確認份，再行通傳。

然而，阮清卻笑著遞上文昌侯府的帖子，道：“不必勞煩公公了，我隻是臨時來幫忙的，你就算通傳了，也沒人認得。”

說著，隨手塞了一錠銀子在太監手中，便進去了。

現在燒得有些暈，每走一步路，都如踩在棉花上一般，隻能強撐。

行經一群一群的花團錦簇，皆是三五群的千金小姐在俏笑著議論，猜測今晚，到底誰能贏得太子殿下青眼，被選為未來的太子妃。

三朝元老，十大世家，家家都有天命之等著謝遲挑選。

阮清低頭看著腳下，默不作聲，極力降低存在。

可依然有眼尖的王孫公子，大老遠就認出了！

“哎？你們看！那不是阮清嗎？”

一時之間，幾乎大半個京城的年輕男人，都刷的看向這邊。

當初上了文昌侯府的花轎，不知有多人徹夜飲酒傷了心。

三年來，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沒想到，直到現在，這些人都還沒忘了。

而如今，三年後的阮清，已經漸漸長開，愈發出落得人心魄了。

那緋紅的臉蛋兒，那纖細的細腰，那婷婷嫋嫋的步子，有點病態的。

讓人一眼看去，魂兒都跟著飄了。

莫要說一親芳澤，哪怕得到一頭發兒，都要天天抱著在床上滾，樂得睡都睡不著。

這會兒，皇貴妃還沒來，阮清一來，就有赤練引著，沿著曲水流觴，去了花園高八角亭中。

謝遲已經等了許久了。

可是，這會兒人來了，他卻不能立刻回頭。

直到亭子外，阮清盈盈下拜，“阮清，代文昌侯府老夫人，夫人，奉太子旨意，宮陪伴皇貴妃娘娘駕。”

謝遲也不回頭，長疊搭著，“母妃還在午睡，你先進來吧。”

說著，仿佛沒這個人一般，對旁邊那三個道：“玩葉子牌。”

這話，不是商量，是命令。

宇文洪烈、江疏和餘川麵麵相覷。

我們並沒有說要玩葉子牌啊。

我們一群老爺們，玩什麽娘們玩的葉子牌？

阮清進了亭子，低頭站在一旁聽候吩咐。

謝遲依然不理，卻道：“孤聽說，葉子牌很好玩，能玩一宿。”

阮清：……

謝遲說著，拍了下他邊空著的石凳，回眸對阮清道：“嫂子既然來了，就代孤那死去的兄長，來玩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