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隨著一聲大喊，小丫頭飛撲了上去。

面對這標準的“燕投林”，那男子張開雙臂，一下把人接住，抱了起來。他量極高，長得又英武，顯然是軍旅出，卻當街抱起了閨，難免顯得有些違和。他卻毫不在意，只笑著問道：“這幾日過的如何？吃的住的還習慣嗎？”

小丫頭并沒有作答，而是急切道：“爹，娘為什麼不當皇帝呢？”

這問題可太奇怪了，男人都不免一怔，旋即笑了起來：“可是你說了？”

小丫頭用力搖頭：“沒有，就是有人說子不能當皇帝，這怎麼可能！娘那麼厲害，為什麼不能當皇帝？”

育院里還有討論這個的？饒是嚴遠也有些驚訝了，不過看著兒那雙執著的眼睛，他還是認真答道：“并非不能，只是不愿當皇帝。”

“為什麼不愿？”伏小丫立馬不答應了，皇帝不是天下最厲害的人嗎？才不要娘被人看不起呢！

嚴遠思索了片刻，反問道：“你想要兩個爹嗎？”

伏小丫：“？？？”

一臉震驚，伏小丫張大了：“爹，你要失寵了？”

嚴遠氣笑了，給了閨一個腦瓜崩兒：“這是哪兒聽來的渾話？我是說，有了皇帝，就等于你多了一個新爹。”

伏小丫簡直被搞糊涂了，結結道：“可，可那是娘啊……”

“男都一樣，只要當了皇帝，就了天下人的爹，還比你親爹更厲害，能掌管你的生死，還喜怒無常，得小心伺候，怎麼榨也不能反抗。什麼雷霆雨皆為君恩，伴君如伴虎，忠孝不能兩全，都是講皇帝的，你想要這麼一個新爹嗎？”嚴遠繼續問道。

伏小丫把腦袋搖了撥浪鼓，才不要娘變這樣的新爹，變比老虎還可怕的怪。

嚴遠笑道：“這就對了，沒人該有兩個爹，一個就足夠了。”

他原先是不懂的，可現在卻懂了，天下并不需要一個半人半神的偶像，一個吸食萬民骨的主子。就像每個人只需要一個父親，并不需要多出另一個“君父”。

伏小丫皺起了小小的眉頭，想了半晌才道：“可外面還有天子啊，還跟咱們打仗呢。”

孫元讓立國了，國號大順，也了大順王朝的第一位天子。這是世人皆知的東西，連稚兒都能說出道道。

嚴遠頷首：“不錯，所以咱們得繼續努力，搬走天下人腦袋上多出來的那個爹。這可是大事，我跟你娘都未必能做到，還得你們繼續努力。”

這可是重擔，伏小丫眼睛卻亮了起來：“我不怕那狗皇帝，我能打敗他！”

這豪氣可真是一脈相傳，嚴遠不由笑了：“那若是有人想讓你當皇帝呢，為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呢？”

是伏波的兒，是赤旗幫的繼承人之一，想來也會有無數的眼睛盯著，有無數的手想要推上位。這是他曾經問過孩子們的話，也勢必會問下去。

伏小丫一下就板起了臉：“我才不要當誰的爹呢，我要當個跟娘一樣的英雄！”

“萬民敬仰，刻在碑上，立在廟中？那當個皇帝，也能做到，還更簡單。”嚴遠饒有興趣的反問道。

這可難住了五六歲的孩兒，又皺著臉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那不一樣。”

那當然是不一樣的，只是以的年齡尚且說不清楚。嚴遠笑著了兒的小腦袋：“沒事，這是關乎一生的大事，值得慢慢去想。現在你只要睜開眼，多看看這個世界便好了。”

這才是他們把小兒送去育院的本，不是去小學，不是去私塾，而是去育院，去跟那些孤兒做伴，學著怎麼靠著雙手維生。為什麼不經郡縣不能臺閣？正是因為必須去經歷，去親眼看過，親會過，才能知道民間疾苦。

就算是他們生出的孩子，也未必都能才，能為改天換地的英雄。但是他們必須是個堂堂正正的人，而非寄居在祖業上，混吃等死的米蟲。

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是不容易的，甚至有朝一日要送他們上戰場，要跟天下無數父母一樣提心吊膽，生怕等不到他們歸來。可是嚴遠并不后悔，因為他知道伏波想要的是什麼，不是“繼承人”，而是“繼業者”。

人不該因他的父母而尊貴，不該因他的姓氏而尊貴，能讓他流芳百世的，應當是他一生的所作所為。就如邱大將軍，就如伏波。

也正因此，嚴遠不在乎這些兒姓什麼了。邱大將軍“絕嗣”了，卻仍有萬民供奉，他也“絕嗣”了，可為赤旗幫的開創者之一，他的姓名也必將記史冊。不是因為他是誰的夫婿，或是誰的父親，只因他必生的功業。

更何況，他和軍門的脈還流淌在這些孩子的，比起虛無縹緲的“香火”，比起萬世一系的“宗譜”，還是這樣的世界更輕松，也更值得期待。

腦中紛紛擾擾，不知閃著多不合時宜的念頭，最終嚴遠還是笑了：“你娘今天也休沐，咱們回家吃頓好的。”

伏小丫的口水一下就淌了出來，連連點頭：“我要吃！好多！”

看來育院的伙食真不怎麼樣啊，嚴遠掂了掂手里半點沒輕的閨，大笑道：“放開了吃，咱們好好補回來。”

說著，他抱著兒，大步向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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